《入心》黎诗愿

18、第 18 章

　　　　“嗯，信了。”

　　………

　　江卓颜最终还是耐不住乔铭飏的刻意挽留，留在了他家里过夜。

　　她第二天早上有第三节课，掐着时间十点之前回学校就行，就是需要麻烦一些。

　　乔铭飏知道了以后立刻说：“不担心，明天我送你回去。”

　　想了想，江卓颜还是用力点点头：“好。”

　　当真就这样在乔铭飏怀里闭上了眼睛，慢慢睡着了。

　　仔细算来，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在外人家里过夜，也是第一次，和除了家人以外的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那时的她，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后会跟一个不喜欢的人挤在一起睡觉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现在那个人是乔铭飏。

　　所有的奇异感立刻烟消云散了。

　　江卓颜并不是害怕婚姻，只不过害怕和自己不喜欢的人一同建造婚姻罢了。

　　如果对方是她全身心喜欢的人，那她当然十分乐意。

　　………

　　乔铭飏的床，很大，很舒服，很柔软。

　　江卓颜睡得极其安稳。

　　自从到西南附属学校教书这段时间以来，她每天都忙前忙后，脚不沾地，晚上几乎是碰到床就能立刻睡着，已经很久没能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没拿开，没过多久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太难以言喻，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选择闭嘴，面对当下。

　　第二天一早，生理闹钟将江卓颜吵醒，她从床上鲤鱼打挺醒来时才不过六点。

　　她晕晕乎乎的，大脑还有些迷茫，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才慢慢想起来这里是乔铭飏的家，他的房间里。

　　可是她身边的床单空空荡荡，原本应该躺在她身旁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不知所踪。

　　伸手摸了摸身旁的床单，江卓颜一愣，还是微热的，说明他应该才离开不久。

　　轻手轻脚下了床，她靠着墙壁走到门边，摸着黑找到电灯开关，“啪嗒”一声打开了电灯。

　　昏黄的灯光，模糊了窗台边乔铭飏的面庞。此刻还为时尚早，窗户外的天边也暗沉沉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他伸着两条腿半倚靠在窗台上，视线投向窗外，从江卓颜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能看到他下颚线条分明流畅的下巴。

　　他安安静静的靠在那儿一言不发，看不太清脸，她打开了灯也没反应，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铭飏？”江卓颜的困意退去了不少，试探地开口问，“你怎么了？干嘛坐在那儿？”

　　乔铭飏没说话，或者说，压根没听见？

　　她皱了眉，踮着脚尖慢慢走过去，看见透明窗户上凝结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室内温暖的灯光投射过去，乔铭飏的脸被映在了上面。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放重声音：“乔铭飏？”

　　乔铭飏一怔，反应很快地扭过头来，看见是她，面色微僵：“嗯？你醒了吗？”

　　江卓颜点点头：“在学校里我都是这个时候起的。”

　　因为得守着学生跑操、早读，大多数时候就算不是她的第一节课她也会起得很早，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条件反射，都不用设闹钟，时间一到就能立刻醒过来。

　　她接着问：“你呢？干嘛起这么早？坐在这儿不冷吗？”

　　窗户上都起水雾了，说明外面一定挺冷的。

　　乔铭飏敛下眸子，不知为什么眼神里有一丝慌乱：“没什么，睡不着而已。”

　　他自然地转移话题：“你想吃东西吗？家里还有些食材，我做早饭给你吃，再送你回学校行吗？”

　　江卓颜的注意力果然完全被吸引过去：“你还会做饭？是真的假的？”

　　“江同学，需不需要我再说一遍？”他无奈地笑笑，“乔老师………”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乔老师从来不骗人。”每次乔铭飏一喊她江同学她就知道是这句话，所以这回，抢在他之前说了出来，“那乔老师，可不可以给江同学见识见识你的手艺？”

　　“嗯。”乔铭飏利落地起身下了窗台，套上拖鞋，带着江卓颜朝房间外面走。

　　她激动又兴奋，因此全然没有注意到，乔铭飏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以及忽然暗淡下去的瞳孔。

　　到底真的是个小姑娘，乔铭飏有些悲凉的想，天真单纯好糊弄。

　　他的心底忽然升起一种不知名的负罪感，究竟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她还这样年轻，前途无可限量，他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毁了她？

　　这种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

　　昨天晚上，不知道具体什么时间的半夜，乔铭飏从噩梦中猝然惊醒，额头上冷汗连连。

　　梦里，是江卓颜的父母，还有他的母亲，田雯英。

　　几个长辈聚在了一起，不知道在商量讨论着什么，说着说着就听不见声音了，气氛沉重。

　　他奋力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讨论的内容，然而无济于事，最后只能被深沉的朦胧之意死死包裹缠绕致死。

　　意识逐渐沉沦之际，唯独一句口气熟悉的话，清晰无比的响在乔铭飏的耳边：“就凭你？也配得上她？”

　　乔铭飏被吓醒了过来，浑身发冷，手脚冰凉，后背冷汗岑岑，差点将衬衫都打湿了。

　　这个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禁不住地害怕恐惧。

　　昨晚没忍住喝了酒，思绪迷迷糊糊的，其实连自己做了什么乔铭飏都有些不太记得清，宿醉过后好了很多，失去的记忆一点点涌上脑海，他看着自己身边睡得正熟的江卓颜，一时哑然，居然少见地开始不知所措。

　　他居然冲动把她留下来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家，还没有正式和他在一起就先留在他家过夜？这要是说出去被人知道她会不会被指着鼻梁骨骂个狗血淋头？

　　乔铭飏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忧虑感是从何而来的，他其实都不了解她家里人，按理来说不应该才刚开始就这么惴惴不安的。

　　或许是那个梦带给他的感觉实在真实得紧，他才会这样心有余悸。

　　自己，配得上她吗？她年纪轻轻考上工作，国家饭碗的老师，教书育人，前景明亮。

　　　　而自己呢？

　　年近三十碌碌无为，没有固定工作没有稳定收入，甚至和家里人闹得水火不容，这样的自己，她父母会心甘情愿将她交给自己照顾？

　　乔铭飏有些诚惶诚恐。

　　“乔铭飏？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老是走神啊？”江卓颜心思细，到底还是发现了他的反常，“不是说要给我做早饭的吗？”

　　他回过神来，眼神闪烁：“哦，好，我这就去。”

　　然后迈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进了厨房。

　　江卓颜疑惑地歪了歪头，坐在沙发上将取暖炉的开关打开，其实也想跟进去问问清楚，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他要给自己做饭，就不给他添麻烦了。

　　打开手机，这个时间点正是学生们在跑操，英语老师在班级微信群里发了条消息问江卓颜：班主任怎么今天没有来看他们跑操？是有什么事吗？

　　班上所有科任老师似乎都习惯了班主任风雨无阻的陪伴学生晨起跑操，今天她突然没来，自然要感到奇怪了。

　　江卓颜咬了咬唇，扯起谎来有模有样的：“家里面出了点事昨晚上就赶回来处理啦，所以今天早上不能守着学生了，麻烦英语老师帮我看看，辛苦。”

　　英语老师随即回复：“好的。”

　　再翻了翻群聊消息，没什么太大的事儿，她收了手机，靠在沙发边，将有些凉的脚伸进取暖炉里汲取热度。

　　这时候不过才六点过一刻，江卓颜也是头一次觉得，这时间居然过得这么慢。之前天天上班的时候一直觉得时间不够用，恨不得把一分钟都变成十分钟来才够处理所有事情，可是一旦真的闲了下来才又会忽然发现，其实时间也还是走得挺正常的。

　　以前就是自己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江卓颜想的是，她一个才考上来的新老师，带着一个全新的班级，老师学生几乎都是第一次，要说经验什么一定是没有的，比不得那些其他资质深厚的老师，只能在刻苦上下功夫了，严格要求学生和自己，争取交出一份令自己和别人都满意的答卷。

　　也是她想试试，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

　　究竟这大学四年，有没有学到知识，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带领好一整个班级。

　　………

　　乔铭飏心里想着事，做事也漫不经心的，火腿和鸡蛋一不小心就煎糊了，他皱起眉心，重新从冰箱里取了一份全新的放进锅里，油烧得正辣，“滋滋”炙烤着食材，空气里溢出香味。

　　他一手握着锅铲一手捏着下巴，心不在焉的继续走神，直到第二次将食材煎糊，刺鼻的味道传入鼻腔，拉回了他的一些思绪。

　　懊恼地叹了口气，乔铭飏再次打开冰箱门，本想重新找一份食材来煎，这一回却悲哀的发现，鸡蛋火腿都已经没了。

　　仅剩不多的被他取了出来煎糊扔进了垃圾桶内，其他的都没了。

　　乔铭飏平日里极少会在家里吃饭，食材也都是随便备着以便不时之需的，根本没有储存太多，这下好了，还全都被他糟蹋掉了。

　　冰箱里除了水果，就只有牛奶了。这东西乔铭飏不爱喝，纯属是有时晚上会失眠，他又不愿意吃安眠药，医生才嘱咐他睡前喝一些可以养神的。

　　实际上，他很讨厌牛奶的味道，但很多时候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也要将这液体灌进自己嘴里。

　　烦躁不堪，正焦头烂额要拿什么来给江卓颜做饭时，身后轻轻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是江卓颜循着味道慢慢走了过来。

　　“好了吗？你是不是煎鸡蛋了？我闻到味道了，”江卓颜从乔铭飏身后探出脑袋往锅里看了看，顿时惊住了，“你这……怎么了……”

　　放着少许油的锅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可她分明是闻到香味的了。

　　“抱歉，”乔铭飏有些难堪地扶了扶额头，心神不安得都不敢回头看她，“我把吃的煎糊了，不能吃了。”

　　江卓颜愣愣地说：“那重新煎吧，现在还早，我不赶时间的。”

　　他听完没再说话，拿着锅铲的手微微动了动，嘴唇深深抿起。

　　见乔铭飏迟迟没有动作，她不解地又开口问：“乔铭飏？”

　　“滴滴”，乔铭飏突然伸手，按下了电磁炉的关闭按钮，猝不及防，让江卓颜有些不明所以。

　　这个举动是………不打算再做了吗？

　　“你……到底怎么了………”从一醒来，她就慢慢发现他的异常了。

　　她拿捏不定他的心思，又怕他觉得自己麻烦会生气，于是立刻带着讨好意味的笑：“不想做就不做了嘛，学校里也有早饭，我可以过去再吃的，没关系。”

　　“不，不是。”乔铭飏按了下额角，摇摇头，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家里没有食材了，我上次买得少了。”

　　无可奈何的口气，透着些颓唐意味。

　　江卓颜紧张的心慢慢松了下来：“原来是这样啊……”她还以为是他真嫌弃自己了。

　　“那现在，那现在怎么办啊？还吃吗？”她仰头看了看他被灯光笼罩高深莫测的脸，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不然我去楼下买吧，我记得昨天来的时候好像在路边看到过一家早餐店，里面应该有吃的。”

　　乔铭飏沉了沉气，因为心情莫名烦躁不太想说话，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他可以自己去买。却不想动作一个用力，就不小心打在了桌子上的透明杯上，里面乘满了水，摇晃了一下，“啪嗒”一声狠狠掉在地上，四分五裂，清水流了一地，慢慢分支出一条一条的水痕。

　　江卓颜一惊：“啊。”

　　那杯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脚边，碎屑飞溅。

　　她连忙跳开，防止自己被割伤：“怎么会这样。”

　　乔铭飏赶紧回过头来，目光落在了深黑色瓷砖上他自己干出来的“丰功伟绩”，不禁脸色一沉：“抱歉。”

　　江卓颜正蹲下了身体，想要伸手去捡玻璃杯碎片，并没有听见他说的话，还在自顾自地轻声疑惑着问：“你到底是怎么了啊？怎么做事一点都不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