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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深夜会友 ...

  •   三月的空气尚且寒冷,谢庭雨安定自若坐在窗边,夜已深了,他欺身剪短了桌上的烛芯,仍旧盯着眼前的棋盘——残局罢了,也不值得费什么心神。

      他在等人。

      不多时,一个人影翻窗而入。
      “哎呀呀,老谢,一人对棋有什么意思,不如你我二人重来一局。”陆修槿自如地坐在谢庭雨对面,虚打着扇子笑着说道。

      来人一袭素白长衫,长发利落地尽数簪在脑后,这般冷的天气仍手持着把月白折扇,是个正常人都要说上一句有病。可这有病的人是陆修槿,便自然是有办法叫别人闭嘴的。

      十年前,他易容成了个老叫花子,不远万里捡到眼前这人,那时候尚且是个有些武功底子的小娃娃,他虽是看好他,却也没想到这个小娃娃踩着所有的竞争者往上爬,倒是真爬了出来,如今更是成了摄政王的左膀右臂了。

      谢庭雨这人嘴虽毒了些,长相却十分端正,那些五大三粗的武夫更是不同,陆修槿同他一起在摄政王手下做事,未免亲近些。加之他多少对谢庭雨有点知遇之恩,待谢庭雨摸清他的底细,二人倒是由一见面便互相掐架,到如今逐渐熟络起来。

      谢庭雨等到了客,便勾了勾嘴角,开始收拾棋盘:“也好。”

      对面那人倒也不拘束,张口便喊:“来人啊,拿酒来!这般的月色,怎么能少了口酒呢?”

      谢庭雨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吩咐小厮:“将那桃花酿给二公子找来罢。”

      此时棋盘已归置完好,谢庭雨落下第一颗黑子,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在安静地室内格外清晰。

      陆修槿抿了一口酒,紧跟着落下白子,夸赞道:“不愧是小谢大人的珍藏,当真是好酒!”

      谢庭雨瞥了他一眼,道:“你悠着点,这酒先下虽不醉人,后劲却极足,一会你醉死在这,我麻烦倒是次要,明日看你怎么跟陆大人交代。”

      陆修槿不以为然,仰头干了这一杯酒,才慢悠悠地说道:“这有什么,一杯酒而已,别说这个,就算叫我上阵杀敌,我也是起得来的。”
      谢庭雨:“……”你最好是。

      陆修槿:“行了,这酒也喝了,棋也下了,今日殿试之事,说说吧。”

      谢庭雨沉默下来,好一会才重新开口:“没什么好说的。”

      陆修槿:“当真?”
      “倒也不是。”

      陆修槿前倾了倾身子,却也不再逼问,而是将注意尽数放在棋盘之上。“啪嗒”他又落下了一颗棋子。

      谢庭雨盯着眼前的棋局,明显败势了,不由得微皱起眉毛。
      陆修槿重新满上一杯酒,一语中的:“你心不静。”

      谢庭雨微微颔首,算是应答。又沉默了一会,最后无可奈何地丢了棋子,给自己斟满酒:“想问什么,问吧。”

      那老狐狸道:“只是听闻今日殿试有舞弊的考生,恰巧你今日去巡视考场,却半日不见人影,最后却带回了个人来,嗯?老实交代。”

      谢庭雨倒是无所谓:“张琛那个老糊涂想公然徇私,该是以前与那小畜生的父辈有点关系,我给搅和了,怎么了?”

      “哦?”陆修槿来了兴趣似的,“你什么时候愿意管这些琐碎事情了?啧啧啧。”没等谢庭雨应答,对方接着道:“怎么?那里面,不会也有你什么相好吧……”

      谢庭雨把玩着棋子,不去看他的眼睛,冷声道:“与你无关。”

      陆修槿挑了挑眉毛:“与我无关?”
      没良心的小畜生,也不知道谁把他捡回来的,又明里暗里帮他几次,怎么着也算是半个爹了……谁知道这小崽子有了新的逗趣儿的,倒是不要他这个至交好友了,啧啧啧……陆修槿暗自腹诽,泄愤似的又饮下一杯。

      谢庭雨自然不知道自己马上就有了新的爹了,只是有些烦躁地干下一杯酒,盯着面前的棋盘,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

      “哎哎哎,老谢!你还说不是你相好——我可是八百年没见你有这个表情了!”对面的酒鬼突然夸张地叫起来。

      谢庭雨马上垮起脸,忍无可忍地回怼:“你管我什么表情!还说我,你自己现今还不是光棍一条!”

      陆修槿开始嚷嚷:“我那是为我大胤江山奉献大好年华,无暇儿女情长,我要是求娶哪家姑娘,有谁能不来倒贴我家?!”

      “拉倒吧你。”

      谢庭雨又给他满上一杯酒,拉家常似的开口道:“说起来,前些日子陛下倒是真有给你说亲的想法呢。”

      陆修槿正了正神色,示意他继续。

      谢庭雨低声继续道:“陛下诏陆大人还有几个文官说事,我也在场,开始寒暄了几句。说你老大不小的了,甚至比他还长几岁,倒是应该尽早给你寻门好亲事……”

      “张太傅家的千金,对吗?”陆修槿打断他。
      “不错。”

      陛下自幼就承蒙张太傅教导,几年前废帝身死,当今陛下被推上皇位,直到现在,他始终站在陛下那边,除了有些迂腐,却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忠臣。

      “张太傅这般刚正不阿的文臣,把他家的孙女许配给我,倒真是太看得起陆某了……”

      谢庭雨讥讽地勾了勾嘴角,道:“实在是二公子在朝堂上忒活泛了些,陛下现今将要弱冠,早就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总是要面子些,你还总明目张胆地干些寻花问柳的勾当,陆大人听了也不好说些什么。”

      陆家本是摄政王自早提携的臣子。算上他父亲和大哥,整个陆家明面上便是摄政王一党,当今陛下也不是原本那个傀儡了,用婚姻牵制陆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再者说,他陆修槿也算是京城数得上号的纨绔,这种理由实在不算牵强。

      陆修槿哼了一声,反问道:“那为何只给我说亲?你不也府上一人没有,光棍一条吗?”

      谢庭雨抬头瞥了他一眼:“你真想知道?”
      “嗯哼?”

      谢庭雨无可奈何般地坦白道:“因为我同陛下说过……谢某好男色。”
      陆修槿将刚咽下去的酒尽数喷了出来。

      他吓了一跳,有些语无伦次:“你说什么!你——真的假的——你!”
      谢庭雨淡定地确认:“对,我喜欢男人。不是骗人的。”

      “苍天啊!我头疼。”陆修槿扶额长叹。天知道他和谢庭雨一同去逛窑/子的时候他竟未曾发觉,老谢一直要的是些清倌儿作陪,从来不留宿。他还以为那人是不喜这种地方,谁承想——好家伙!

      谢庭雨:“你只是喝我一点酒罢了,可别讹上我。”

      陆修槿突然后知后觉地瞟了他一眼,从头到脚的那种。
      谢庭雨被看的有些发毛,忍无可忍道:“别那种眼神看我,老子对你这老狐狸可没兴趣!”

      “好家伙,老谢,你不会是从小缺爱,导致现在丧心病狂了吧!”
      谢庭雨:“别净放些没用的屁!”

      其实他始终都是喜欢喜欢姑娘的,来到京城后也是,只是每次遇到那男女之事,他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的却是那个小菩萨送还东西的笑脸。说来奇怪,明明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却清清楚楚记到如今。

      陆修槿撇撇嘴,将话题拉回来:“这事我以后再跟你算,你继续说。”
      谢庭雨:“是有个作弊的考生,中途被发现,大概是想拉个垫背的,就污蔑了另一个人,我恰好遇到了。”

      他伸了伸腿,继续道:“开始本以为单纯是那人着急了,打个小抄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后来我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嗯……等一下。”陆修槿的关注点有点偏差,“嗯……非常抱歉我打断一下,殿试作弊可不是什么小事。你没科考过不知道,这种事情虽未明文规定,但若是作弊被发现,会被全国通告。终身剥夺应试资格,若是做官的人家,更是会被穿小鞋的。”

      谢庭雨抬了抬眉毛,倒是没被冒犯到:“那便更奇怪了,他手中的答案与题目相差无几,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

      陆修槿不在现场,得不到第一手消息,只知道个大概,未曾料到还有这么一层,“这次考题,可是摄政王亲自出的。”他坐直身子,提醒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

      “人呢?”
      “我直接禀告摄政王了,先下那人该关到地牢里了。”

      “那……”
      “人是张琛抓到的,陛下应该也知晓了。”谢庭雨知道他的心思。

      “哦。”他沉吟了一下,又突然想起什么:“那个他污蔑的人是谁啊?他是不是……”
      “我不认识,只是倒霉被指到了,没什么用。”谢庭雨干巴巴地回道。

      陆修槿换上一种探究的眼神,谢庭雨直面着他,沉默了大概两秒钟,陆修槿终于败下阵来。
      “行了,今日的事情你若不愿说便不说了。只是我这里好过去,摄政王那里可是没这么好打发。”

      谢庭雨沉声道:“我明白。”

      陆修槿仰头干了一杯酒,心说你明白最好,等回头惹了麻烦还得牵连我。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下了一颗棋子,而又拉家常似的说:“今日的考题,你看了吗?”

      谢庭雨点头,他不但看了,还知晓答案了。

      对面那人继续道:“要我说,摄政王出的这题目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本来就是一帮公子哥儿,又赶上提早一年,见到这种出人意料的题目肯定得哆嗦。”

      谢庭雨:“若是你该如何作答?”
      陆修槿看了他一眼:“我?自然是开仓放粮,安顿灾民,稳固疫/情,给人温饱。”

      “如何开仓放粮?”
      “赈灾施粥,发米发面,压低粮价。”

      谢庭雨落下一颗棋子,不置可否。
      陆修槿却会错了意,缓声道:“老谢,当年那般也是没有办法,那时危机四伏,摄政王总不能挨家挨户发粮食。”

      谢庭雨:“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

      “你这是最为平常且保险的一种做法。今日考卷我看了一眼,有个考生的答案,谢某自愧不如。”谢庭雨卖了个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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