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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永远在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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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言以前想过谢万习知道这件事后的一万种应激方式,但不包括这种。
要杀了他,要了他的命。
但这似乎又还算合理。
如果设身处地的去想一想,自己的爱人生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养了五年被人弄走好几年后又接了回来,伺候了半年多才说这不是自己的。
一顶巨大的,无法抵抗的绿帽子从天而降。
是男人都一定会气的没了理智。
但他又有什么错呢?他只是出生在了这个世上,到底泛了什么滔天大罪,要让人这样讨伐?!
他还不想死……
陈燃……陈燃那个样子,自己也不能死。
不能丢下他,自己舍不得。
谁都丢下他了,前些天他还失控了,跟自己放低了姿态,甚至是乞求般的迎合自己,而自己也刚刚下了保证。
得活着,他不欠谁的,况且他还有一份永远也还不完的爱意要去偿,所以他得活着。
谁对陈燃说谎,他都不能。
活着。
谢言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一片黯淡中,谢言凭借着自己年轻而拥有的优秀夜视能力往房屋外挪动,而只要自己跑出了这间逼仄的屋子,谢万习就一定逮不住自己。
而电光火石之间,谢万习已经顺手抄起了谢言书桌上的一本字典朝谢言扔了过去,气氛压抑的恨不得将人窒息,谢言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他现在站在生死线边缘,心脏跳得毫无节奏,全身冰凉无比,却又强制自己不能犯僵。
这个时候只要停顿一秒,都可能丧命。
那字典极其有分量,其重量与砖头差不多,表面还有些油性笔的污渍,因为那是本英语词典,谢言总是会翻着看。
一时躲避不及,谢言纵然已经到了门口,也被字典打在了后心处,一阵钻心的疼痛来袭,额头上已经遍布了冷汗。
这么一晃,已经耽误了最好的逃跑时间,谢言顾不上那阵疼痛,咬着牙回过身子。
菜刀映射着寒光,一阵风略过,已经到眼前了。
谢言貌似已经遇见了自己死的惨状,一定没眼看。
但他从未料到自己有如此快的反应速度,后退时刀锋贴着面颊而过,在脸蛋处留下了一道细微的划痕,而又因为下意识的用手去挡,他能感受到掌心一凉,很快又一热。
谢言根本来不及顾忌这时的感觉,他靠近门边,双手拿起绿萝盆栽,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朝谢万习砸去……
盆栽砸到地上四分五裂,瓷碎片上还有被谢言完全忽略的血迹,掺杂着泥土混在地上。
恍惚之间他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本能意识做出着一系列动作,脑子里完全是浆糊的,有时候他根本就不能判断这样做对不对,下一秒会不会就要命丧于此。
只知道,绝对不能死,有一点机会,都要反击,逃跑。
不能对陈燃食言,不能让陈燃对这最后一点念想失望,他的人生也还不能就此结束。
谢言转过身,拼尽全力的跑了出去。
他连跑出楼道以后都不敢停留,心里念着一个人,就拼命往那个人的方向去跑。
整个人的身体都是紧绷的,谢言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想什么,像是没了意识,但却目标明确。
那个人身边是安全的。
那个酒吧,那个屋子,是安全的。
是自己的栖息地。
谢言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天上早已下起了毛毛细雨,手中的血迹却依旧存在,此时血液正簌簌往下流动,染红了指甲缝,淌在指尖,又流到了地下。
月亮被雾气遮盖住,路灯依旧如自己一年前刚来时那样,滋滋作响,有几颗并不明亮,恍惚中,他看到了前面拿着甩棍一脸冷酷的陈燃,不近人情,眼中满是蔑视,而冰冷。
但谢言知道那不是真的,现在的陈燃,只会哄着自己,把他全部的温柔和耐心,全都给自己。
不是没有人爱自己,也不是没有人不需要自己的喜欢。
谢言跑的精疲力尽,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跑过了,就算是在运动会上拼尽全力也没有这么累过,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一般。
终于,他站到了熟悉的大门前,额头上的发已经被毛毛细雨?的潮湿,睫毛上也满是水气。
按下了指纹锁。
打开门,是一片漆黑。
谢小团貌似刚刚醒来,它看着谢言后立马清醒,又用脑袋拱了拱身边正在熟睡的陈小酒。
谢言当时不合时宜的在心里想,原来自己不在的时候,陈燃都是把他们放在屋子里养的啊……
陈小酒并不老实,在看清谢言依旧兴奋的直摇尾巴,一声一声的叫着。
屋里很快传来琐碎的声响,陈燃开门的时候脸上还带了些烦躁,在看清谢言的时候一阵惊讶闪过。
随后眉头很快皱起,眼底染上了怒火,大步走过来将谢言的手腕抬起。
跑的太猛了,一直没敢停下,谢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满是鲜血在流看着骇人的厉害。
“手机给我,陈燃,报警,然后我们去验伤。”谢言抖了抖嘴唇,面色发白却依旧有条不紊的说。
陈燃脑子里一乱,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眸子里染上了戾气,动作却不敢停顿,连忙去卧室把手机拿来,拨好了报警电话,递给谢言。
他给谢言披了层外套,压着火把医药箱拿来。
气的浑身哆嗦,谢言的伤口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已经不流血了,但看着依旧十分吓人,但陈燃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发火的时候。
他也不是傻子,谢言从一开始就跟他不是一类人,这边的人打架可以了结一切,但谢言这行。
自己现在要是真拿着甩棍打回去,才算是跟那畜生成了一类人。
得冷静,谢言的伤口淋了雨,怕是会感染。
谢言的目光有些呆滞,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在电话接通以后,说的也很清晰。
“**路22号街道一号楼201,居住人谢万习刚刚对我实施人身伤害。”
“我试图反抗,并跑了出来,现在已经安全了,凶器是菜刀,属于杀人未遂。”
“我和他的关系是……父子,但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现在我的监护权的确在他的名下,这件事情很乱,我稍后会做笔录,但请你们先去取证,我也会去医院验伤,现场一定会留下痕迹。”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事发现场他绝对来不及收拾,而且据我判断,他受到了一些刺激,情绪非常偏激,我怀疑他得了精神疾病。刀柄上应该有他的指纹,房间里也有他攻击的痕迹,或许还会有我的血迹。”
“好的,我会配合。”
挂了电话,谢言吐出一口气,疲惫的闭上眼睛,在一条一条清晰的对警察说出这些之后,就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谢言甚至感觉自己现在有些不清醒。
这半个小时内发生的都是真的吗?
自己差点丧命?
多好的电影情节,让自己给赶上了。
“嘶~”谢言发出一声轻呼,连忙直起身看向自己的手掌。
陈燃的双手还有一些微微颤抖,但也已经克制着把谢言伤口周边的血迹用酒精擦干净了。
此时那人露出一个头顶,谢言看不清他的眸子,只觉得这人浑身都有些轻微抖动,然后一股轻呼呼的风朝自己的伤口处吹来,“还疼吗?”声音听得云淡风轻的,实际上有些发紧。
谢言靠了回沙发背上,“不疼了。”
心疼。
心疼陈老板现在压着火给自己上药的样子,发着抖忍着怒气却又不吱声。
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恐惧。
“陈老板,我没食言。”前后不搭的一句,谢言这话说得有些突兀,陈燃则是浑身一僵。
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样,眼眶隐隐有些发红,他赶紧停下手中的细活,闭上了眼睛。
陈燃冰凉到甚至没有温度的双手握着谢言的手腕,丝丝哽咽着问,“怕不怕,嗯?”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从这一刻开始,陈燃突然发现,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已经长大了。
不是那个只会哭只会躲的少年了,先来找自己,然后报警,验伤,一条一条的话语如证据般思路清晰。
而陈燃直到这一刻,在爱人面前的筑起的所有坚强全部轰塌,没有丝毫阻拦的,坦荡的,将所有的脆弱露在了谢言眼前,连层可以遮挡的壳都没有。
明明问出怕不怕的人是他,而比谢言血液还凉的人,也是他。
谢言一下,把手抽了出来,疲惫的靠在陈燃怀里,他跑了太久,如今跑到了自己的避风港,全身都放松了下来,随之身体机能恢复正常,劳累,疼痛,无数种触感都逐渐被接受。
是真的很累了,就是想靠在陈燃怀里,感受这份得之不易的温存,因为只是他自己知道,如果在刚刚就丧命了,自己会有多不甘心。
自己的存在并非没有意义,这里明明有个人如此在意自己,陈老板没有怕过什么,打架见血还是骨折,而自己是他所有的脆弱点。
也只有谢言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遭遇了什么,那他究竟会有多不甘心。
按照玄学来讲,恐怕会诈尸,或者变成一缕幽魂,飘在陈燃身边一辈子。
他的安心来的太不容易了,从小到大的谢言无依无靠,在意的人讨好的人都在拿自己当工具棋子用。
就这么一个了,没了就真的没了。
“陈燃,我脑子有些乱。”
“就是觉得,有人等我,我不想死。”
“我在很久之前甚至有过寻死的想法,可从未有过那么强烈的活着的欲望,家里有人等我,我不能死,答应了他,不会抛弃他。”谢言说话跟猫叫似的,声音很小,但陈燃字字听得清晰。
只是一个很轻的拥抱,很温存,很暖和,却像是在把新的命脉注入到了两个人的体内,到底什么是不可或缺?
我剥开了所有迷雾,在悬崖边踟蹰了那么多年,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看到了脚底开了一朵花。
天太高,我够不到,所有我摘下了那朵花,把它插进了心里,以血肉为滋养,终于鼓足勇气,跳了下去,结束之前所纠结痛苦的一切。
然后就是新生。
新的日子了。
“所以你别担心,也不用恐慌,我永远在这里。”谢言的一番语言像是洪水般冲塌了陈燃心底所有的火气。
流泪已经不是陈燃这个年纪会干的事情了,在经历过一切风浪以后,总感觉一切都能变成过眼云烟。
直到谢言一次一次受伤,一次一次流着血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些本来练就了一身自保的防身术,第一次想去试着保护另一个人,可却发现,并不能。
已经很多次了。
这次更是差点永远的失去了谢言。
陈燃甚至不敢去想,不敢去想没有了谢言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崩溃,精神失常,什么都有可能。
“我又没保护好你。”陈燃失神的盯着谢言手中的伤口喃喃道。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下摔成了好几瓣,那些伤口像是一道道的全添在了他的心口。
就像是本来信誓旦旦的以为风筝的牵引线在自己手里,已经只要抓得紧就永远不会跑,却没想到,总会有阵强劲的风能让那风筝被刮到地上,蹭满灰尘。
风筝线还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