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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一百四十珠钗铃叮火花滚 ...

  •   “......吾不出去,就是想在这等哥哥回来。”
      她看着大街上的人,轻轻一句,身后赶过来的嬷嬷都噤声了。
      后宫都传国师妹妹和国师感情极好,国师不舍得妹妹出嫁,以至这么多年,她都没嫁出去。
      屋外秋风瑟瑟快入冬的寒风,有些刺骨,在屋外站了好一会,她有些站不住了。
      快入夜的天空,有些阴沉,天色渐暗,云层染上灰蒙,咋一看,仿佛将有暴雨来袭。
      街上人来人往,王子与穿着一身嫁衣站在国师府的大门前,冷冷的看着门前过往的行人,里面有不少眼熟的,那是王潋烟家的小厮。
      果然,还是派人盯着她,根本不放心她,哪怕自己是真心归顺。
      即将入夜的天空,愈发暗沉,她抬眼遥望,却不见飞鸟掠过。
      毕竟秋候来临,鸿雁自北方向南迁徙,以避北方寒冬之冷,如今的北方空中,已经见不到又鸿雁的踪迹了。
      她不由扯出一抹苦笑,暗自低喃:“煦而为阳春,散而为霖雨,春煦犹归,秋风却凉。快入冬了,天越来越冷,汝的笑,不再温和。”
      该走的,总会走的,该来的,也会来的。
      身边的嬷嬷面面相觑,这国师妹妹今年都二十六了,一直嫁不出去,如今要嫁人了,怎的突然如此伤感?
      为首的嬷嬷忍不住开口劝了几句。
      “今日风大,姑娘快进屋吧,在屋外站这么久,当心着了凉。国师大人许是公务繁忙,今夜估计就回来了,不日大婚,姑娘可别病着行礼。”
      王子与沉凝片刻,回过头,微微一笑,道:“时间不早了,各位嬷嬷先回吧,明日也不必来了,吾想在嫁人前独处一下。”
      一位嬷嬷不禁出口调侃:“明白!姑娘这是太高兴,需要自己冷静冷静,吾等都懂!”
      “走吧走吧,让姑娘好好静静。”
      几个嬷嬷推搡着走了,口中却嘀嘀咕咕的。
      “二姑娘毕竟都二十六岁了,恨嫁!”
      “怎么能说恨嫁?这第一美人的名号在这里呢!得说姑娘眼光高!”
      “对对对!瞧吾这张嘴!这云唐第一美人出嫁,可是桩大喜事!”
      “还喜事,怕是不少公子哥要哭晕在茅房了吧!”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王子与站在门内,看了一眼大街上的人流,面色凝重半刻,决然的回头,命人关上大门。
      “把大门关了吧,哥哥今日,不会回来了。”
      两个门卫对视一眼,有些愣,二小姐怎么知道大人今日不回来了?
      好半天,他们才答道:“是!小姐!”
      阿烟防着吾跟哥哥告密,把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哥哥这几日回不来。
      回到自己的别院,看着那满院子的红色喜庆,王子与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了。
      她摸着自己院门口的红色对联,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打从阿烟上门提亲,哥哥就命人采购了大婚的红绸,连这副对联,都是他亲手写的,收了两年多,终于可以贴出来了。
      婚期一拖再拖,如今到了大婚之日......
      对不起,哥哥,汝为弟弟妹妹们付出太多,吾也想为汝们做点什么。
      “喔喔喔喔!!”东边的日头正冒色,一声鸡鸣划破长空。
      “卯初!日始!”
      打更人走过街巷,已经是六更天了。
      在屋里坐了一宿的王子与,惊闻檀板打点的声音,起身打开了房门,她先是去了王子携的屋内,再去了厨房。
      在厨房内稍待片刻,她提了一个大桶出来,一路走回院里,又再次出去,再次提了一个大桶回来。
      几个来回以后,天色已然大亮,府外的街市还静悄悄的,但有不少人家,灶头冒起炊烟,这个时间,大家正熟睡,还未完全清醒,正是好时候。
      晨烟暮霭,春煦秋阳,今天稍微暖和点,还十分干燥,难得天气格外的好,可惜这光景以后看不到了。
      王子与在院里稍作停留,摸了摸院子的桂花树。
      哥哥说,南安城没了,桂花还能种,可惜,今日的桂花,再不是昨日的桂花。
      “哥哥,珍重。”
      她沉沉到了一声,转身进了屋里,关上门,上了锁。
      她脱下外袍,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十几个油桶,抬脚一一踢翻。
      “哐!”
      “哐!”
      “哐!”
      “哐!”
      “哐!”
      “哐!”
      “哐!”
      “哐!”
      “哐!”
      “哐!”
      “哐!”
      一共十一桶,应该够了。
      看着满地流淌的火食油,她抬起娟秀的鞋子,踩着油面蔓延满地的闺房,走到梳妆台前。
      她梳妆打扮,轻描粉黛,簪上彩冠。
      穿戴整齐的她,从柜子里掏出一个火竹,低声道:“后日就是大婚了,那些谋反的将士,应当还未进城,希望赶得及。”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红妆袭人的眉眼,仿佛看到十几年前,在姑姑的闺房里,看她试妆的新娘模样。
      总说吾和姑姑像,倒是真的。
      毕竟,吾是姑姑/妹妹的后代。
      “献…喊了汝那么多年青衣,却从来不知道,汝还有一个那么好听的名字。”
      那张美奂绝伦的脸,愁苦,释怀,和歉意,像极了和天女献初见的时的小公主,魃知错了,却从来不知道,该怎么赎罪。
      “小叔叔放心,小与不会让十七年前的灾难重现,汝要和小姑姑,好好的。”
      那抓着火竹的手一歪,火竹坠地,星火燎原,遍地开花,那盘发青丝上的珠钗铃叮清脆,屋外晨晓下的灯火已灭尽。
      “别了,阿桑。”
      “别了……烟郎。”
      国师府弥漫起醉人的桂香,天气已渐秋凉,府内刮来了南风,那场带着桂花香气的大火,吞噬了王子与的闺房。
      她穿着嫁衣,在烈焰中,化成了灰,美丽而满足的死去。
      而唐子携的卧室里,在书案上静静的放着几封书信。
      “走水啦!二小姐的院子走水啦!”
      守夜的家仆偷懒睡着,却突被异味唤醒,询着问道和烟气过来,惊见院子火光冲天,立刻叫唤起来。
      “快!快救火!”
      屋外秋风瑟瑟卷来,天气干燥,大火吞噬整间院子,不到两刻,火势蔓延开来,速度之快。
      国师府的人来不及救火,眨眼之间,整间院子烧成空壳。
      “快!快,快去禀报国师大人,二小姐遇难了!”府里顿时乱成一团,这时才有人想起去禀报王子携。
      在大火烧尽的那一刹那,皇宫内,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的江翰栖了,正审视般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子携。
      他手上捏着一个白梨,满脸疲惫。
      “朕助势云阳龙氏,并非放纵,如今王潋烟的势力,日益膨胀,有些收不住了,现在行事愈发猖狂了。”
      江翰栖带着几分审视,质问道:“这明摆着是要造反啊!汝说,当如何?”
      “臣不知,还望陛下看在云阳龙氏是姑姑的父族份上,从轻发落。”
      王子携心里发慌,他知道,一直都知道!那吾瞒了他那么久,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江翰栖突然手一滑,那梨掉落地上,迸溅出梨汁,摔烂了。
      入门的天女献刚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身侧的白梨上前两步,小跑到脚边,捡起地上的梨,就要塞嘴里。
      “诶!为师怎么说的?不许再从地上捡东西吃!”
      天女献眼疾手快的跟上,赶在她塞进嘴里之前,抓住她的手。白梨一脸无辜的小表情,让她无奈。甩了帅满手的梨汁,天女献招来高效,带她去洗手。
      腰上还盘着一个江雨均,死活扒拉着她不松手,天女献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心里躁郁异常,她快步的走到江翰栖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见她一脸关心,江翰栖微微一笑,安慰道:“没事,可能是最近太忙太累了。”
      江翰栖捂了捂心口。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不舒服,惶惶不安的,好像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陛下,臣查到了。”
      一个声音唤回他的心神,白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面前。
      “说。”
      白榆看了一眼天女献,半天没说话。
      她眉头一挑:“怎么,吾在,就不能说?”
      江翰栖沉凝片刻,摆摆手:“说吧,没事。”
      “臣查了半个月,鹰犬卫已经悉数将参与翡翠一事的人,搜集完毕,其中所犯罪行,尽数查到。”
      白榆递上一份名单,低声道:“翡翠一事,云阳龙氏一半的人,参与其中。国师......也在其中。甚至,王族长在城外大肆囤积兵马……”
      他有些难以言表,面色苍白,瞟了一眼王子携,随后又替立刻替他辩解。
      “陛下!国师虽然参与,却并未出手猎杀翡翠,只是因为顾及同族性命,才知情不报!请陛下网开一面!”
      王子携可是靖王爷的曾孙,哪怕他不被承认,可血缘里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行了,朕知道了。”
      江翰栖打断他,眼神看向地上依旧跪着的王子携。
      “陛下......打算怎么办?”
      硬着头皮,王子携还是问出口了。
      “这么重的罪,当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场面有些严肃,无人开口,天女献忍不住插了一句。
      “他是阿风的亲哥哥。”
      江翰栖脱口而出,底下二人身子一僵,方才陛下/小叔叔说......阿风的?
      说起来,郡主/小姑姑外出回来后,整个人好像变了一个人,不似这三年间的傻傻憨憨,也不似以往的温柔贴心!
      眼前的郡主/小姑姑,莫非......不是本人?
      在二人眼中,她并未慌乱。
      白梨洗完手回来了,她快步走到江翰栖身边,江翰栖伸手抱起她,给她又拿了一个干净的白梨。
      “汝就不怕被人说徇私枉法吗?堂堂皇帝,袒护自己的亲戚?好好想想,翡翠一族那边,该怎么交代?”
      天女献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抱着江雨均往屋外走。
      白梨见她走人,立刻从江翰栖身上跳了下来,追上她的步伐。
      看那捧着梨,快步追上天女献的小背影,江翰栖忍不住的联想万千。
      翡翠一族的现在,白梨的遭遇,妖族的未来,半妖的下场,半神的吸引力,神血的诱惑,天女献的承诺,吾的阿风。
      他们都压在吾的肩头,吾…不能赌。
      “白榆,传朕旨意,云阳龙氏王潋烟,藐视国法,伤害妖族,即刻缉拿,打入天牢,听候发落。云阳龙氏全族禁足府中,无朕手谕,不得踏出家门半步。”
      “臣…领旨!”
      白榆领旨退下,王子携跪在地上,绷紧的神经突然松下来。
      只是伤害妖族的罪名,不是谋逆的罪名?
      小叔叔还是手下留情了。
      他松了口气,心下不由欢喜,小叔叔还是心疼他的,还是疼小与的。
      江翰栖那一副疲倦至极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
      他上前几步,扶起王子携,轻声道:“朕会架空王潋烟,让他和小与远离皇室官场,但需要汝接手云阳龙氏。”
      “......”
      王子携面色一僵,暗道:让吾接手?这可能吗?
      “云阳龙氏十七年前被灭族,剩下的那些人,能活到现在,很不容易了,朕不想再滥杀无辜,王潋烟的错,没必要让他们来承担。可汝接手,就意味着汝的肩膀上,要多扛了一道重担。可这个责任,除了汝,朕不知道还能交给谁。”
      吾都隐瞒至此,还能被小叔叔信任?
      王子携眼角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中五味杂陈,酸甜苦辣的情绪搅合在一起。
      见他不说话,江翰栖背过身,有些难受,十几年不相认,这孩子已经和他疏远了好多,这几年也没有好好的把感情联络回来。
      “子携,汝办事能力,在朝中和百姓里的威望,都是数一数二的,是新族长的不二人选,能服众。”
      小叔叔这是在夸吾?
      王子携吸吸鼻子,查了查夺眶而出的眼泪。他眨了眨泛红的眼睛,原本难受和心酸的心情瞬间消失。
      他忍不住雀跃的笑了出来,吾小时候那个小叔叔,会夸吾,会鼓励吾,他还是那个小叔叔,真好。
      江翰栖背对着他,没看到这个笑,他继续道:“但是王夜笙的旧部太多,扎根朝中,分杈之密。他们只效忠嫡系,朕必须连根拔起,以绝后患。王潋烟这个人从小就不是个善茬,为了小与好,他必须远离官场。”
      王子携深吸一口气,对他重重一拜,道:“子携明白,小叔叔......放心。”
      看王子携退下的背影,江翰栖内心不由翻滚。
      吾还是汝的小叔叔,汝却不再是当年那个天天黏着吾,要吾陪汝玩的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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