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她是来复仇的啊》桂花十里飘香

141、一百四十一光影不系阳间人

　　王子携走后，江翰栖困倦不已，坐在进御书房内，方才抬起笔，眼皮就忍不住打架，他下意识的撑着脸，合眼睡去。
　　为了查翡翠，处理这一个多月积堆起来政务，他每天只睡两个时辰，这几天查到点眉目，为了王潋烟的事情，又两天没合眼。
　　“皇上！不好啦！”
　　江翰栖刚睡下不久，一匹快马赶进皇宫，高效收到来人的传话，在门口冷静了许久，眼看天渐渐黑了下去，才强忍着心慌，进了御书房。
　　见他正在熟睡，高效突觉失仪，一脸惊慌的摔在地面。
　　正熟睡的他被惊醒，手上还拿着笔。
　　江翰栖沉了沉眼皮，没有问罪，他对宫里的下人，向来宽厚。
　　坐直身来，视线恢复明朗，他开口：“何事如此惊慌？”
　　“国师府的二姑娘...二姑娘...没...没了！”高效哆哆嗦嗦说完这句话，早已汗流浃背。
　　江翰栖拿笔的手一抖，笔滑落而下，粘了一桌子纸张的墨迹，他猛地站起身来，袖袍拂过奏折，摔在地上，心中惶惶而起。
　　“汝说什么？再说一遍。”
　　“国师府的二姑娘...没了！是火事！”
　　“怎么会这样？”
　　“今日晨晓，二姑娘的院子，起了火，风势极大，瞬间就烧成灰了！国师大人回到府里就听闻了噩耗，现在正抱着二姑娘的尸首，不让人收尸！”
　　高效跪在地上看着江翰栖一脸的震惊，心中惶恐。
　　“皇上...皇上要去看看吗？”
　　国师妹妹王子与可是陛下除了璟辞公主之外，最疼爱的小辈！说没就没了！这凶手铁定是没有好下场了！
　　江翰栖面色绝然，瘫坐回龙椅上，他本就疲惫的双眼顿时布满了红血丝。他在御书房坐了一宿，直到凌晨天亮，才悄悄出了宫。
　　他坐在马车里，车帘随风飘起，车外毫无人气，莫说晨起的鸟啼声，就连烟火气，也少了几分。
　　日子将近秋分，群鸟养羞的时节，耳边却丝毫不闻，鸟啼声。
　　越靠近秋分，就越是群鸟储存食物过冬的忙碌时候。
　　群鸟集体换羽添羽的行为，是为了严冬的来临。先是需要储存大量的食物，再需要换上丰满的冬羽，如此，才能度过每一个，酷冷的凛冬。
　　想想此前要准备换羽过冬的鸟群，他不由的满心疲倦，翡翠一事尚未完结，却又来了那么一桩，令人心痛的惨事。
　　一踏进国师府，就感到满府的死寂，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他走进王子与的院子里，就看到唐子携那颓废的模样，一脸绝望的抱着王子与烧焦的尸首，身边都是人，国师府的人都围在这里。
　　见他走近，众人下跪行礼，他摆了摆手，看着那张失去所有的脸，有些心疼，子携这是在小与死去的灰烬中，抱着她的尸身，坐了一天一夜？
　　江翰栖走上去，脱下自己的披风给王子与盖上。
　　“已经一天一夜了，国师府里乱成一团！汝也要一直颓废下去吗？”
　　晨起的风，刺骨寒凉，王子携此刻的身子冰得不像话，他抚上那双冷冰冰的手，安慰着那颓废的身子，轻轻将王子与的尸首从王子携手上取出来。
　　“子携，小与走了，汝不能因此颓废，吾知道汝与小与感情好，但也要保重身体。”
　　王子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呆滞，他缓缓松开王子与，江翰栖立刻招手让人收走那幅烧焦的身体。
　　尸体一离开，王子携一把抱住江翰栖，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失控下落，他嚎啕大哭。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似是发泄，似是崩溃，仿佛要把十七年的委屈一股脑吐尽，这可是他相伴相守二十六年的孪生妹妹啊！就这样没了！
　　“后日就要成亲了，人怎么就突然没了！”
　　“仔细一想，那日姑娘的笑似乎有些悲恸，若是如此，那岂非是自焚？”
　　“姑娘试穿嫁衣时还湿了眼眶，那悲伤的，不似恨嫁，更像是遇上了什么难过的事情……”
　　院里的老嬷嬷嘀咕着，稀碎的话语钻入耳中。
　　安置好王子携的江翰栖，在屋里细细拍着王子携的背，轻轻哄着他入睡。
　　他手突然一顿，这场景，像极了小时候，他被公主嫂嫂打骂，委屈的来找他。
　　子携在灰烬里坐了一夜，天气这般冷，柴火后的硝烟灰尘又入了肺腑，再结实的身体也受不住。
　　“皇上，您要的姜汤和梨汁。”
　　高效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捧着两碗汤进来。
　　他摆手，道：“放这，去查查起火原因，越详细越好，若是有凶手，调派鹰犬，即刻捉拿。”
　　“是。”
　　高效领旨退了出去，江翰栖好像想到什么，突然顿住拍背的手。
　　小与若是自尽，那这火灾，不是意外，也不是人为？
　　可她为何要自焚？
　　她大好的年华，马上就要成亲了！江翰栖心里一酸，吸了吸泛红的鼻子，他在床边陪着王子携，坐了一宿。
　　云哥哥，吾弄丢了汝一个女儿！
　　一样熬了几天的江翰栖也没抗住打架的眼皮，趴在王子携的床边，也睡着了。
　　天渐渐暗沉，黄昏后的冷风灌进屋子里，江翰栖被冷醒，看着空荡的屋子，王子携不在了。
　　他心里一颤，赶忙起身寻找王子携的身影。
　　“子携！”
　　“子携！”他喊了几句，没有回应。
　　此时，高效手上拿着几封信，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江翰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他心中惶恐，立即跪了下来。
　　“陛下。”
　　“起火的原因己经找到了。火是从里面烧出来的，厨房少了十几斤油，那油都落进了姑娘的院子里。”
　　“二姑娘，是自己点的火……”
　　风吹过院子，那本应桂花如絮纷乱洒落满庭的景象，如今只剩下一个黑黑的壳子。
　　一睡醒，子携又跑到这院子来，他若不是被门外灌进来的冷风吹醒，怕他又要在这里苦坐一天。
　　江翰栖红了眼眶，吸吸鼻子，把手上带出来的外袍给他披上。
　　“小与打小就长着一张笑脸，吾总问她，怎能每日都能笑得如此开心？为何吾却不能，为何吾终日惶惶？”
　　“因为大家苦，所以吾得笑，吾得替尔等笑，替汝快乐。”
　　“她总是这么回答吾。”
　　耳边传来她笑嘻嘻的声音，王子携眼角眉梢满是回忆，不由鼻子一酸，又哭了出来。
　　“在皇宫里那些日子，无论多苦多难，小与的嘴角总挂着笑，她总安慰吾，汝既憔悴，吾需得替汝明媚呀，若个个愁眉苦脸，那天下间岂非无人欢声笑语？”
　　江翰栖咽喉一哽，只道出一句。
　　“外面风大，回去吧。”
　　“吾想陪陪她。”
　　王子携眼角滑落泪水，轻声道：“做上国师以后，吾除了政务，一得空，就是去民间帮助百姓，这些日子，在家陪她吃饭的时间，挤都挤不出来。”
　　“子携。”
　　江翰栖又喊了一句，眼角也跟着滑落泪水。
　　“吾也想多陪陪她，吾想，若吾多立功，多助人，是不是将来有难，就能有人出手相助？至少，不会再像十七年前那样，被灭族？”
　　那语气带着满腔的无奈和遗憾，却换不回身边最亲近的人。
　　“小与是自尽的。”
　　江翰栖不忍直视他，道出了真相，恍惚间，只感觉王子携呼吸一窒，浑身僵住了。
　　他僵硬的回过头，眼神空洞的勾着江翰栖。
　　“高效在汝的卧室发现几封书信，是小与留下的，其中一封是给汝的。”
　　江翰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汝要有心理准备。”
　　王子携看着递过来的信封，眼角的泪水失控，他颤抖着双手接过，做了许久的思想工作，才缓缓打开信封。
　　哥哥亲启。
　　长兄如父，这些年哥哥既当爹又当娘，为弟弟妹妹操碎了心，可到最后，妹妹不孝，先走一步。
　　哥哥早就知道烟郎要谋反，可碍于小与和他的关系，迟迟没有上报小叔叔，因为哥哥清楚，小叔叔是皇帝，帝心不可测，哪怕他看着吾们长大，哥哥也不敢拿小与的平安去冒险。
　　可是眼看他们就要起事，小与笨，只能用这个方法。小与若死了，他大可找一个身形和小与差不多的，伪装成小与。
　　反正盖上红盖头，谁也认不出来。
　　可要是小与就是要把事情闹大，让全淮北的人都知道，王子与，没了。
　　若最后的保护伞没了，烟郎便再掀不起风浪。
　　没了大婚典礼，他不能乘乱折腾，小叔叔也不会出宫，大家都能平安无事。
　　小与有一事，若小与死后，尸体一定很难看。
　　求哥哥，把小与烧成灰烬，别葬小与。记得找个和煦的日子，要在大好阳光的明媚天气下，将小与的骨灰，撒向人间，随风飘走。
　　那十四年被困在淮北，小与哪也去不了。后来小叔叔当上皇帝，想小与去帮他管理妖城，做个一城之主。
　　可一想，吾终于可以自由的飞了，可为了烟郎，吾又留下来了。
　　哥哥别气他，是小与傻，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如今小与真的自由了，小与想去看看，这个，哥哥和小叔叔，要守一辈子的天下。
　　“吾错了！吾错了！吾错了！！啊啊啊啊啊！！”
　　王子携捧着信，满眼猩红，泪水决堤，他难受大哭。
　　“吾永远是汝的小叔叔，再过多少年，都不会变。”
　　江翰栖摸摸他的头，眼神温柔。那信里的内容，他都看来，他明白了王子携这些年来的顾虑，但，他也无奈。
　　“吾以为汝做了皇帝，一切都变了。”王子携沙哑着嗓音，泪水模糊的捧着书信，泪水疯涌。
　　他陌生，无助，彷徨，埋在心底十七年的希望，在此刻崩塌了。
　　“汝吾叔侄之间，可以坦诚一点。”
　　江翰栖抱住她，仿佛在哄一个孩子一般，声音细细温柔的说着：“吾没变，还是那个小爵爷，汝也还可以是那个小鞋子。”
　　次日，皇宫内，大下午的，陪两个毛孩子用过午饭，哄他们午睡后，天女献就往御书房这来了。
　　江翰栖好几天没来凤息宫，她心中莫名惶惶不安，便过来看看。
　　“皇上呢？这两天怎么都没见到他？”
　　“回娘娘，陛下不在宫中。”
　　当值的小太监低着头，似乎在躲避她的视线。
　　她察觉到了不对劲，高声道：“去哪了？”
　　“这......”太监踌躇不语，眼神飘忽。
　　“高效也不在，难道是去和哪个小蹄子鬼混去了？”
　　她眉头一挑，倒吓得太监跪地。
　　“娘娘赎罪！陛下下旨，不许奴才们告诉娘娘，奴才不敢说。”
　　“行了，等他回宫，让他来找吾。”
　　天女献摇摇头，吾有那么可怕吗？
　　“是！娘娘！”
　　小太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送走了天女献，这还是皇宫里头一个敢用命令的语气，要求皇上去她宫里的娘娘！
　　“这就是未来皇后？”
　　不远处几个衣着光鲜华丽的女子止住脚步，其中一个异域服装的女子目光如炬的看向她，似是随口一说，众人便嘀咕起来。
　　“她是庆微靖王的孙女，听说不过是个收养的孤女，在莜椮园的时候就很孤僻，不爱和吾等凑一块。”
　　“那时候，太子可对她一往情深，如今她却入了皇上的后院。”
　　“太子如今重病不起，久居东宫足不出户，皇上又年轻，将来若有了子嗣，他自然再不可能继承大统，她现在跟了皇上，再正常不过。”
　　“吾还听说尚未成亲，她就住进了凤息宫，还有重兵把守保护！皇上对她如此上心！难怪从不见吾等！”
　　“就是！吾上次送燕窝，居然被拦了下来！高效说区封建在里面，所以吾不可以进去打扰。”
　　“一个小小的殿前太监也敢狗眼看人低。尚未行册封大典，又没圣旨下来，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做上皇后的位置！”
　　最先开口的那个异域女子忍不住插了一句。
　　“远远看去，螓首蛾眉，身姿曼妙，长得那么好看，难怪皇上每日召见她，御书房吾都没进去过，她却日日都伴君左右。”
　　“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而已，哪有妹妹巧笑倩嫣，美目盼然，这般天人美貌。”
　　方才最先开口的女人，是西境部落送来的，是第一部族，白狼汗王的嫡女，拓跋氏，拓跋乌拉。
　　她是来和亲的，进宫比那些朝中的送来的还要晚，江翰栖回来不到半个月，她才被送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