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动症公主》火爆棋橙

25、兴奋的害处

　　周尚挽着太子妃的胳膊，手不老实，在太子妃的胳膊上摩挲，忽然停住手，仔细看太子妃的衣袖，惊叹：“原来是缂丝的。这么平，我还以为是印花呢。”

　　太子妃说：“给你置办的缂丝礼服已经完成了四件。”

　　周尚说：“天啊太奢侈了！我不需要很多礼服，我不参加出头露面的公开活动。我没有耐心按流程或站或坐待在那里讲礼貌耗时间说套话。”

　　太子妃说：“是常礼服，日常见人穿的。像我们今天穿的这样。”太子妃示意周尚看她和两位王妃的衣服。

　　三位皇子夫人都穿着现代剪裁的周式圆领长袍，太子妃和毅亲王妃穿的是缂丝对襟长袍，礼亲王妃穿的是边缘镶珠宝遍布立体花朵的圆领肉粉色长袍。

　　周尚说：“二嫂这件衣服真漂亮。剪裁太合体，又是接近肉色的颜色，猛一看让人心里一跳。”

　　礼亲王妃谦虚地说：“也不是很紧身。我太瘦，撑不起衣服，所以我的衣服上都有很多装饰。要是像大嫂那种标准身材，什么衣服都可以穿，选择就多了。”

　　毅亲王妃说：“二嫂有一件非常宽松的白色长袍，上面是二哥画的水墨山水，廖廖几笔，山灵水秀，特别美。”

　　周尚说：“我就喜欢用美丽的画做衣服图案，把名画印衣服上是不是牵涉版权啊？”

　　太子妃笑着说：“世上最好的那些画都是咱家的，够你用了。”

　　礼亲王妃说：“你想用什么画可以买过来，或者拿咱家的去换。咱家有许多艺术品和古董在全世界的博物馆和美术馆展出。”

　　周尚说：“我怪癖，只喜欢艺术品的美，厌恶艺术品被炒作出来的高价。
　　珍贵艺术品都被定价成了金融道具，人们已经不能单纯以审美的心情去欣赏了。
　　我更喜欢仿制品，仿制品才能提供单纯的美的享受，而不是运作金钱的工具。”

　　太子妃说：“听说你这个特性了。周冠周仁两兄弟送你的成年礼物，是在你永欣殿的书房装上了《金陵图卷》的电子动图。”

　　现今最著名的电子动图是《清明上河图》，被当做现代技术对艺术瑰宝的重新发掘包装的典型，在各大都市展览。
　　一朝成为皇女，就能把自己最喜欢的人物风景画卷制成电子动图，摆在家里随时观赏，这才是周尚向往的神仙日子。

　　“啊！”周尚欢叫了一声，喜笑颜开，简直想手舞足蹈。
　　她抱住太子妃蹭脸，太子妃不习惯地抬起手，但是没有阻挡周尚。周尚看到太子妃温柔忍耐的模样，心生促狭，嘴唇贴在太子妃脸上亲，还啜了一口，太子妃嫣然一笑，摸摸周尚的头发。

　　她又跑到毅亲王妃和林岱中间，想拥抱林岱。林岱居然伸手挡住她。
　　林岱恨恨地低声说：“别碰我！我最恨人说话不算话。”

　　周尚辩解说：“刚才气氛很好，我就没忍住多说几句。”
　　林岱说：“你就是不把对别人的承诺当回事。”

　　周尚说：“我知道自己很难守时，很难守诺，所以从来不承诺。我只答应进宫前半年小心谨慎，尽可能不冒犯皇上和太子。今天也没有冒犯他们啊。”

　　林岱经常带笑的脸没有表情，冷冷瞪一眼周尚，眼睛更圆，面容更美了。她低声斥责道：“你口口声声说太子消沉臃肿甚至腐朽落后，你还想怎么冒犯？别人这么说你，你是什么感受？”

　　太子妃说：“算了。别计较了。太子也没有在意。她是好心。”

　　林岱说：“她要把自己弄得人人畏惧嫌恶，不是辜负了太子和恭谨的一片心吗？”

　　周尚眼睛向下看，去除所有的表情，以免有什么不合适的神情让林岱更生气。

　　人人都说只要她好好活着，对她没有什么要求。这刚进宫，对她的规范和约束就来了。

　　林岱瞪着周尚：“你要是非得一进宫就搞事，我让你等你和环境磨合好再提你的意见时，你就别答应。合着你和我说话都是随便敷衍啊。”

　　周尚说：“我答应的时候是想按你说的那样谨慎，可是我执行功能有缺陷，想说想做的念头一上来就控制不住。”

　　林岱干脆一句：“你就是不想控制自己，想任意妄为。”她不理周尚了。

　　这是周尚第一次见到林岱时就预料到的分歧。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林岱的一生太顺了，她不理解执行功能缺陷，认为是态度有问题，意志不坚决，不认真不严格，是人品问题。

　　周尚知道应该哄哄林岱，可是她只会说实话，哄人的话一般不实，她说不出口。

　　第一次和家人团聚，在这里详细解释自己的大脑和神经系统存在的问题，让大家理解她的怪异——一想到要对仍然陌生的人们说那么多话，太麻烦，否决。

　　因为周尚长途归来需要休息，晚宴提前了一个小时。

　　宁馨堂的门，就开在餐厅里。

　　出了宁馨堂，就看到餐厅中18张桌案，摆成了n形，每张餐桌上已经摆好个人所点的膳食。

　　因为是欢迎周尚回宫的宴会，每人10个菜。周氏皇族拒绝浪费，日常每餐皇子、皇子妃们每人6或8个菜。

　　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自己的位置在哪儿，径直坐下。

　　太子妃把周尚领到皇帝左边的座位上，侍者拉开椅子，太子妃示意周尚靠近桌案，侍者摆好椅子，周尚坐下，椅子摆放的正是最方便她用餐的位置。

　　太子夫妇坐在皇帝的右边，旁边是他们的两个儿子周冠周善；周尚左边是周襄夫妇，周恭谨夫妇。

　　看起来皇室排座以家庭为单位，一家人坐一起，非一家的人，男士旁边坐男士，女士旁边坐女士。女人身边坐着丈夫、同性或者晚辈。

　　周尚旁边是周襄夫人礼亲王妃，然后是周襄，周开泰，周不息，周恭谨，林岱，周慎良，林煦。

　　周尚坐下后，侍者用热毛巾给她擦手。周尚看到别人有的在擦手，有的让侍者退下省了这个程序。

　　周尚的案子上摆着10个小碗，一碗汤一碗粥8个菜。周尚的饮食是营养师配的，目前还不允许她自己点菜。周尚的脾胃弱，不能痛快的大量吃喝。

　　她对美丽餐具和摆盘的兴趣超过了食物，忙着观看别人桌上琳琅满目的餐具和食物摆盘。

　　每个碗盏里盛放的食物都被摆成优美的图画，她还没看遍呢，就要被吃掉了。只有她觉得这些精心设计的摆盘没有得到足够欣赏就要消失，非常可惜。

　　别人司空见惯，视若无睹，没有人特意欣赏摆盘的艺术。

　　周尚安慰自己：从小就物质极度丰盛，真不是好事儿。会使人习惯了各种美好而变得麻木。有所匮乏，才会对其敏感，才会珍惜和追求。

　　皇子们习惯了美丽的用具和精美的食物，很难被惊艳和取悦，损失了很多微小的快乐。哪象她，随时都会因为看到美丽的东西而愉悦。所以，人生应该有不足。没有缺憾，意味着没有特殊需求，没有什么可执着的，一切无所谓，等于没有个性。

　　她再次确定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不满。她的性格和能力有许多问题，但是她没有不满意，不强壮不圆满才导致她的敏感脆弱，才给予她超过别人的认知能力。她最在意的恰好是她的意识和感知。无知，便饥渴，焦虑。朝闻道，夕死可矣。

　　皇帝动筷后，大家就吃起来，个人吃喝自己案上的食物。
　　皇室不提倡自家人在用膳时交谈，也并不禁止。偶尔有人对谁说起什么，对方回应也简短，态度普遍都是“知道了，吃完饭再说。”

　　周尚观察，皇室用膳讲效率而不是礼仪排场，每个人都认真吃喝，细嚼慢咽，并不关注别人。

　　三十分钟后，皇帝起身离席，大家相继起身。

　　巨大的豪华餐厅，两边墙上除了通宁馨堂和晴芳馆的两个大门，还有十个小门。离席的人分别走进小门。

　　太子还在慢慢吃。周尚坐着没动，太子妃也陪着，直到太子放下筷子，起身走进小门。

　　太子妃拉着周尚走进一个小门。原来是化妆间，可以漱口，洗脸补妆。有镶金边的苹果绿色双人皮沙发，可以坐着休息。

　　周尚说：“长嫂，你会不会每天陪长兄健身？”

　　太子妃说：“有皇上陪着，我就不方便和他们一起了。”

　　周尚说：“一家人一起锻炼，才欢快热闹。”

　　两个人漱口之后出来，看见周邦正。

　　周尚说：“长兄，你明天在哪里运动，我去找你。”

　　周邦正说：“你别管了，不用过去。你好好休息吧。”

　　周尚说：“我本人不耐烦做枯燥困难的力量训练和动作练习。我觉得不爱运动的人，适合打球，或者是格斗，最好是被围攻，越凶越好，再懒也会迅速进入状态，不用靠意志坚持。而且活动剧烈，运动量大，锻炼的效果好。”

　　周邦正说：“想法很好，你早就说过了。”

　　周尚说：“长兄，侄子们去陪你晚膳，如果我没过去，你能不能用手机给我直播？”

　　周邦正笑着说：“你真的想看他们带着小伙伴来东宫晚膳？”

　　周尚说：“是啊。我喜欢小孩。也想知道现在的小孩子什么样。”

　　周邦正对太子妃感叹说：“咱们好象离年轻人的生活很远了。我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什么样。”

　　周邦正走向宁馨堂，周尚要跟进去，太子妃拉住她说：“女眷不在这里休息，我们去晴芳馆说话。”

　　周尚说：“我要找陛下问问明天的事。您也过来吧。”

　　太子妃说：“陛下没有召见，我不会擅自进入宁馨堂。”

　　周尚说：“自己家里人，休闲时间不在一起，非要分两拨？”

　　太子妃说：“一向如此。大家习惯这样。”

　　周尚说：“什么年代了，还男女有别，一家人不在一起说话？”

　　太子妃说：“大家分工不同，在一起互相干扰。”

　　周尚不由阴阳怪气地说：“一百年前，大周就宣布男女平等了，你我刚才不是和男人平起平坐同桌吃饭吗？这会儿就区分性别了。我要尽可能和至亲在一起，我不管别人的避讳。”

　　太子妃微微皱眉道：“你不管别人的避讳，你不怕得罪自己的家人，因为他们又不会害你。
　　你觉得自己的家人都好欺负，是不是？”

　　周尚愣了一下，看一眼太子妃，不打算妥协。

　　太子妃说：“你指望大家都让着你吗？你想没想过，如果大家不让着你，你会造成什么局面？”

　　周尚说：“谁愿意跟我相处，我就跟谁相处，谁不愿意跟我相处，大家就当路人，彼此互不干扰就是。难道高大上的皇室成员容不下皇宫多一个讨厌鬼？如果大家容不下，我离开皇宫就是。”

　　太子妃眉毛上挑，向外展开，眼睛睁大了，眉目间重现年轻时的极致艳丽。

　　周尚看到太子妃眉目间的厉色，当即回避她的目光，看向宁馨堂方向。

　　太子妃的怒意一闪即逝，又恢复了平和的表情，说：“你觉得你可以随时走掉，所以不打算和新的家人好好相处，是不是？”

　　周尚说：“不是。人和人都不一样，有的人能相处融洽，我很希望能加深感情；有的人天性就彼此冲突，就不要互相接近。
　　我不打算讨好任何人。
　　能接受我的，我会很爱她，不能接受我的，我就躲开，互不勉强。我不打算为人际关系费心，不勉强自己，也不勉强他人。”

　　太子妃：“你要任性地制造混乱，然后责怪大家不肯包涵你？”

　　周尚说：“如果我使皇室混乱了，皇室自然会把我排除出去。之后不就恢复原来的秩序了。
　　大家都顺着自己的轨道走，就是各安其位，用不着强行规范大家行走的路径吧？”

　　太子妃克制着情绪，平缓地说：“大家辛辛苦苦养成的皇女，就希望自己被排除出去，你这不是伤他们的心吗？”

　　周尚压低声调说：“如果有人不希望我被排除出去，自然会采取措施改善我的人际关系，用不着我改变自己的人格去讨好环境。”

　　太子妃说：“所以，你就是指望别人来精心照顾你，伺候你，为你排除所有的危险和不愉快，你自己不做任何努力？”

　　周尚说：“好像是这样。”

　　太子妃瞪一眼周尚，说：“你非要在回宫第一天坏规矩？”

　　周尚说：“我只管我自己。皇宫的制度和规则，有那些有职务有能力的人管。我是接受皇宫服务的人，不是为皇宫服务的人。”

　　太子妃高挑的身躯急转，带风而去。

　　周尚说：“我真行。一来就把唯二站在我这边的两位女士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