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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离雾山(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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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無乐一出门便看见江月蹲在前面,手里拿着个石块扒拉着松软的泥土。虽说無乐知道江月并不如表面看着那么年纪小,但此刻江月瘦小的背影确实很像个小孩,也难怪江行最初会认错。
無乐本是想找江世奇问问江月她娘的情况,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有关姬则 的线索,但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没找到江世奇,等到半夜也没等到,索性走到江月旁边和她一样蹲了下来。
“江月,你爹呢?”無乐撑着个头问。
江月没有转头,仍专注着手中的动作,嘴里却是在回复無乐:“我爹爹出去采药了,好像又有个病人要治,挺麻烦的”。
無乐“哦”了一句,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的话题可聊,只好沉默着,气氛突然就尴尬了起来。無乐想了想,还是准备起身离开。然而就在她快要站起来的时候,江月又开口了。
“無乐,你知道你的娘亲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这着实不是一个好话题,無乐从她记事起就是一个人,半魔的身份要不是村里的人告诉她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人,这么想起来,自己能活到现在也着丝是个奇迹。
关于娘亲,無乐小时候也经常幻想她的模样,有天她躺在树上,望着挂在天上的月亮,她想她的娘亲是不是和那轮圆乎乎的月亮一样漂亮,毕竟她自己长得挺好看的,她的娘亲肯定也很漂亮。
还很小的無乐死死盯着月亮,仿佛透过月亮她就能看见娘亲的模样,看着看着她就迷糊了,娘亲是不是因为有事才和爹爹一起把她丢下的?是不是等他们忙完了事,他们就会来接我回去了?
当然了,那个所谓的娘亲并没有出现,来接她的回去的是姬则。
無乐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提过自己的娘亲,现在也不想提,所以她没打算接话。但可能是江月的声音太像个小孩了,無乐一瞬间竟真把她当成了小孩,她不懂怎么拒绝小孩。
“我不知道,我从没见过她。”無乐又蹲下来了,平视着江月。
江月对着無乐眨了眨眼,笑了:“好巧哦,我也从来都没见过我娘亲。”
“但是我知道我娘亲是一个怎样的人,我爹爹和我说过。”
江月抬头,对上散着白光的月亮,今晚的月亮格外得圆。
“我爹爹说,我娘亲是个特别美丽特别温柔的人,他对娘亲是一见钟情,哪怕祖父祖母怎么反对,他也要娶我娘亲,甚至都和家里闹翻了,带着我娘亲一起私奔,然后就生下了我。”
江月转过头看向無乐,她个子矮,只能仰视着無乐,却显得格外真诚。
“我爹爹说娘亲不是故意丢下我的,他说娘亲是有重要的事要去忙,所以必须离开,等她忙完了就会回来了,無乐,你觉得爹爹是在骗我吗?”
江月过于单纯,没与外界过多接触的她心思纯净到真的像是个小孩,又或者其实她已经知道真相,却不想去相信,所以询问她的看法来寻求安慰。
無乐一时哑言,她的经历告诉她,江月的娘亲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江世奇的说辞和当初她对自己的说辞没有半点差别,心里真实的答案是,对,你爹爹在骗你。但看着江月过于期待的眼神,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我觉得你爹爹没有骗你。”
听到了想听见的答案,江月顿时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泉,水汪汪得,格外动人。
無乐听见了江月的声音,是跳跃着的,坚定的。
“我也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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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世奇其实在無乐蹲下和江月聊天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他见她们两个聊得开心,也就没有去打扰,毕竟江月已经很久没有和除他之外的人聊过天了。
而且,他也确实有件事需要在她们俩不在的时候和裴舒白说。
江世奇叹了口气,走进裴舒白住的屋子,本在假寐的裴舒白在听见动静后就立马睁开了眼。江世奇调侃道:“怎么?这么敏感,以为是無乐那丫头?”
裴舒白低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心中确实有一瞬期望是她,无奈本人却冷漠得很,喂完药后就再也没进来过了。
“江先生是为了之前没说完的那件事吧。”裴舒白将身子坐直了些。
“没错,虽然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江世奇表情有些为难,但裴舒白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
裴舒白听了没有过多的表情,维持着之前的淡笑,抬手示意江世奇坐下后道:“江先生但说无妨。”
江世奇坐了下来,默了一会像是在组织语言,随后道:“其实这件事和江月有关,你也看到了江月了,年岁虽一年一年地增大了,但身子却不见长。我最初也认为是那‘小人症’,但江月某些方面又与其他得‘小人症’的人相差甚大,更何况江月她身份特殊是个半魔,我便猜想......”
讲到这江世奇顿了顿,又接着道:“可能是江月娘亲的力量太大了,导致遗传给江月的魔力也格外强劲,江月的身体暂时承受不住,所以愣是被它给压制住了才一直长不大。”
“魔族向来强者为尊,强大的魔族的血可以治愈其他魔族,弱小的魔族则不能,所以......”
江世奇停了下来,看了看裴舒白的表情,然而裴舒白仍然是原来那副表情,甚至还帮他把话给说完整了。
“所以是想用我的血压制住江月体内的魔力对吗?”
裴舒白说得淡然,仿佛用的不是他自己的血,但其实只是他习惯了,只不过对象不同,把血给裴泽,他更情愿把血给江世奇。
江世奇听了裴舒白的话,略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这些其实都是他的猜想,事实是不是如此谁都不知道,然而他却要别人为了他的一个猜想而献出自己的血,真的是过分到了极致。
魔族本就稀少,他原先也找到过一些魔族,但那些魔族的魔力甚至都不如江月的强,裴舒白是他见过唯一一个比江月强的魔族,这在江月之后想用她血来医治裴舒白却没成功后他就知道了,他真的不能错过,为了江月他只能自私一回。
但江世奇没想到裴舒白答应得很快,甚至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江世奇惊喜地看向裴舒白,眼中满是感激:“实在多谢,以后裴修士若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我定万死不辞。”
裴舒白笑道:“没事江先生。”
他答得简单,可心中的那个小人却在冷笑着:看,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都知道感到羞愧,对我说谢谢,可裴泽用了我那么多年血,却是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未曾说过。
江世奇为江月可以恢复正常而感到开心,想到江月小时候的遭遇甚至于流下了眼泪,他边擦眼角边和裴舒白说:“江月小时候经常受欺负,她半魔的身份本就遭人唾弃,又长不大,那些人就说她是‘被诅咒的魔童’,虽说那些人都畏惧江月半魔的身份,不敢真的上手,但有时候人的唾沫是真的能淹死人的,为了清净我就只好搬来这离雾山,虽说人少了自在,可江月也越来越沉默......”
裴舒白听着江月小时候的事迹,脑里却自动带上了無乐的小时候的模样。她貌似是之后才被姬则带走的,所以在那之前,她的生活也是如此吗?被人辱骂,被人厌弃,江月甚至还有江世奇护着,但無乐却什么也没有。
门是半开着的,为了私密他设了结界,外界是听不到里面的声音的,但裴舒白却能从半开着的门看到無乐,她蹲在那里,背部弓起,像是一个受伤的小兽,蜷缩着身体,独自舔舐着伤口。
心居然突然被揪紧了,异样的情绪让裴舒白有些发怔。
江世奇顺着裴舒白的视线也看见了门外不远处蹲着的無乐和江月的背影,欣慰地笑了笑:“也不知道她们俩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
裴舒白回过神来,身为魔族他听力一向很好,所以时不时能听见無乐那边的对话,他实在不能明白江世奇是从哪里看出她们俩聊得很开心,明明话题沉重到他的心也跟着沉下来。
听到江月提到了江世奇,裴舒白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她们在聊自己的娘亲,江月问無乐,你和她说等她娘亲忙完就回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江世奇听了像是很震惊,又像是很慌乱,他盯着江月的背影迟迟不肯松开,声音已经有些发涩:“無乐是......怎么答的?”
裴舒白看了江世奇一眼,耳边已经传来了無乐的回答。
“無乐说她觉得你说的是真的。”
马上,耳边又传来了江月的回答。
“江月说,她也相信。”
终于,江世奇还是没忍住又哭了出来。
裴舒白看着面前的江世奇,又看了看门外的江月和無乐,她们的对话仿佛还在耳边环绕。
对于娘亲这个词裴舒白很陌生,问他有没有像江月和無乐一样想过自己的娘亲,可能是他天生冷情吧,居然从来没有过一次。
就好像,他天生就没有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