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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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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离朝三月,太子监国。
今日一早,明德帝的决定在朝野引起了震动,太子监国一向是个敏感的话题,不知明德帝是想稳固太子地位还是借机削弱太子。自太子遇刺以来,朝中的局势有微妙的变化,明眼人可见平日韬光养晦的太子并非一无所靠,在朝中尚有忠于之臣。晋王一派多有察觉,在这当口明德帝却提出上泰山封禅,交由太子监国,实在不能明白他所想。
“朕自即位,兢兢业业不敢有差池,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归一,泰山封禅也为太祖夙愿,下月朕前往泰山,由太子监国,不知众卿有何提议”明德帝看向殿上众人,这几日朝中局势变动他装做不知,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子,一律不见。今日直接宣了这旨意,就是想看看朝臣的反应。
晋王看着一众朝臣的反映,心中不禁冷哼,到真真是墙头草,如今太子稍有得势,他晋王府邸到是冷清了许多. 刚想踏足出列,却感身后有人稍稍扯动自己衣袍,只听得身后之人平和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陛下圣明” 只见中丞谢岛首先出列“只是臣认为太子虽天资聪颖,只是难免经验不足,若有朝臣辅助,方是事半功倍。”谢岛,万安长公主驸马,当朝中丞,文官之首。
“爱卿所言朕亦思虑已久,只是众卿皆是贤德之人,我朝肱骨,朕真真举棋不定”明德帝看着殿下众臣,目光从几名重臣前掠过,心中虽早有计量,但始终是四两拨千斤,将问题推向朝臣。太子人选他断断不会易,他自知时日不多,改朝易主却多出风波他是万万不想看到,只是如今的情形,却远远超出他当初所预想,皇后晋王不安于室,朝臣各有所想,太子狠绝,有些他百年后依然想护的人却不知能否安然一世。帝王心思千回百转,殿下众人苦心揣测,到底明德帝是作何想法,如今,一步错,步步错,苦心多年,也将以往的一切努力付诸一炬。中丞谢岛,外戚张氏,镇国王明涛是公诸天下各为其主,只是苦了他们这些中间保守之人,如今的时期,只能压对宝,晋王桀骜,自然不会放过他们,平日冷淡无为的太子却也是深不可测。
果不其然,国丈张廷之出列“陛下,臣认为帝师周筑可当重任”。
众人愕然,本以为张廷之会举荐谢岛,毕竟此事关乎重大,也无所谓徇私名节问题,况且到底张谢两家所合,明德帝心中自是明了,也无需隐瞒。
明德帝到没有意外,周筑为他帝师,虽只是挂上闲置的太子太傅,到底也是一品大员,门生遍及天下,朝中影响不可小觑,如今张谢怕是于他示好,再添一筹码。
“周爱卿以为如何”明德帝只是笑问周筑。
出乎意料,周筑并未有推却,只是爽快的答应“承蒙陛下抬爱,臣万死不辞”。
周筑如此爽快的态度到时让谢岛张廷之也是有丝惊诧,随即明了,这周筑是想继续中立,昨日拒绝他二人拜访,今日却应许如此爽快,果然还是不到最后,不轻易做这最终打算。
明德帝欣慰的点点头“如斯正好,只是朕还是不甚放心,另再设三名辅政如何”。话语刚落,朝中果然引起轩然大波。明德帝所言,今日这四名大臣怕也是下任帝王的四大辅政。
明德帝满意的看着殿下众臣的反映,轻咳了一声,才缓缓道“朕也不急于一时,一月后方才前往泰山,这辅政之臣事关重大,交由内阁主理,众卿皆可上本参奏,退朝”。
待明德帝离开宣室,朝臣盘桓在殿内久久没有散去,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霍玄移步走向殿外,明德帝已有所暗示,看来他的那一箭没有白受,唇边不禁泄出一丝笑意,心里到底是有丝凉意。
“大哥留步” 自明贤太子被除宗籍,他便唤霍玄为大哥,或许幼年时明贤太子对他多有打压,心中难免有所芥蒂。
霍玄停下步子“三弟何事”。
晋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府山得了一株十八学士,不如今日邀上大嫂过府看花如何”。
霍玄神色微变,很快恢复如常“ 三弟美意,孤王却之不恭”。
晋王收回手“那我先行回府,让琉璃准备妥善迎接大哥到来”
霍玄只是点了点头便移步离去。晋王看着他快速离去的身影,不禁有了一丝痛快的笑意,那一下,应当是疼痛异常。
谢岛将一切收入眼底,不禁摇了摇头,晋王与太子实在相差太大。若非因着皇后的一席话,他绝不可能将宝押注在晋王身上,晋王,到底是被皇后宠坏了。只是如今的情形,他到是有了觉悟,不可能将宝只压在晋王身上,必须要有万全之策。
“中丞大人”张廷之走向前,招呼道。
“国丈”谢岛拱手作揖。
“不如今日你我再去拜访周太傅如何,皇后娘娘有赏赐于周大人,今日想必太傅不会再碰巧外出”张廷之抚了抚保养得当的白髯。
谢岛只是点了点头,张氏外戚如今虽然权势滔天,族中多名子弟出仕,到底不是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骨子里,傲骨所然,他们这些几百年来传承的大族并未真正将后起之族放在眼中。
“将军”李敢走向明涛,抱拳道。
明涛难得有了笑意,本是冷峻的面容有丝缓和“不如去我府上喝上两杯”
李敢本是悬着的心方才放下,多年沙场征战,生死与共,只是,他犯了一个错误,于将军渐行渐远,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他焉有不去之理。
明涛握拳碰了下他胸,李敢动容,眼中露出惊喜,这个动作,从前军中岁月,每次出征前,朗朗乾坤下,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宣誓。
“走吧”明涛转身向宫外走去 。
周筑慢慢从承乾殿走向长西门。今日朝会明德帝独留他一人密谈,其实所言何事,他早有预料,只是明德帝态度的坚决到是让他有些诧异。他所授皇室弟子中 ,太子自小锋芒内敛,当他尚为年少,太祖便提及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一阵风起,秋日将近,已有了一丝冷意,他抬眼只见天上明月皎洁,却是说不上的肃杀。
只道是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明素心快步走向霍玄卧室,眉头紧锁,待看到他白色的里衣已染了大片血迹,不禁抽了口气,那一箭本就伤得极深,太医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开裂,今日这个模样,怕是不止裂开那么简单。
接过王全手中的麻布,麻利的帮他换药重新包扎。
“你出去吧”霍玄挥退了王全,方才扯开一丝笑意,不知为何,他喜与明素心独处一处,总能让自己无限的放松。
“怎么不躲”明素心口气并不算太好,她已听说今日朝会发生的事,晋王那一拍,真是下手留情。
“为何要躲”霍玄悠悠闭上双眼,神色放松,似乎是在享受这种滋味,只是偶尔吃痛的绷紧神经泄出他此刻的狼狈。
明素心便也不接他的话,只是小心处理裂开的伤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事并不需要大肆渲染。
“好了”明素心绑上最后一根棉布,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不算太严重。抬头看了眼霍玄,只见他唇色略有发白,终有不忍,轻声道“休息一会吧”。
霍玄依言躺下,明素心帮他撵了撵被角,转身想去小厨房看看煎药。霍玄拉住她的手腕“素心,躺下陪我说说话”。
明素心脸色微红,毕竟他们男未婚女未嫁。
霍玄看着她的犹豫,了然,挣扎着要起身,明素心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只得和衣躺于他身边,却是怎么也不敢跟他同一个被窝。
“大哥并非母后亲生子”清冷的声音从耳旁传来,每当提及皇后,霍玄的声音总是清冷不带情绪,想必皇后是真的伤他太深。明贤太子并非皇后亲子到也不是秘闻,她从爹爹口中早有所闻。只是不明白为何皇后对霍玄是如此的态度。
“当年母后与贞妃同时有孕,父皇许诺谁先生下皇子便为皇后”不变的语调,缓缓的叙述过往,霍玄慢慢回忆着小时的记忆“贞妃先于母后产下大哥,但是却不知产后得了什么怪病,变的疯癫,父皇无法只能立母后为皇后,只是,大哥却是甫出生便为太子”。
这段宫廷秘闻她到是第一次听说,只是若皇后为此迁怒霍玄那也有些说不过去。
“孤王不足月生,便是父皇与母后争吵,推了母后一下所至,当时母后为生产孤王险些丧命,生下孤王又有道士预言,孤王天生克母,自此母后便将孤王交由奶娘抚育,再不肯探视孤王。母后与父皇的关系也有了冰点,父皇多次有废后之心,只是宗族有法,废后牵动国之本,不可轻率妄为。至到三弟出生,父皇与母后关系有所好转,至如今到也和睦” 霍玄缓缓叙述着这么多年藏于心底的秘密,虽是寥寥几语,但是自己幼年在宫中的日子却是噩梦连连。从前他想不通为何同时皇后亲生,他与三弟有所争执,从来都是换来皇后的谩骂殴打,就算他做的最好,错并不在他。直到六岁那年,更是差点溺死湖中,若非奶娘冒死找来皇祖父,今日便不会有他霍玄,他也终于明白为何皇后待他如斯,也便不再渴求那所谓的母爱。不怨不恨,这又如何做到,只是,到底是自己亲娘,她不仁,他却不可不义。
明素心听着他清冷的语调慢慢说着过往,心中千回百转,知他幼年并不好过,却不知竟然如此艰难,甚至有性命之危。
“素心,我们成婚吧,在父皇去往泰山前” 霍玄看着躺于身旁安静温婉的女子,心中有过柔软,他自小不怕失去任何东西,但是明素心,他却有患得患失之感,不过他却是明白的,比之任何东西,他更不想失去这最后的宁静。
“嗯” 良久,明素心轻柔的声音模糊间传入他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