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血影》蝶灿南汀

2、命运邂逅

　　示茵湖总是波澜不惊。湖面氤氲着厚厚的水雾，风吹不化，亦荡不起一丝涟漪。我坐在湖畔，看水中模糊的倒影，纤细，落寞。
　　周围都是黑色的土地，墨一样浓重惨烈。
　　这块黑色的土地是森林的禁区，森林叫做夜影。
　　人间有一个关于月桂树的传说。
　　夜影有一个故事，关于狐族的。
　　故事好长好长，我害怕说着说着，我们都老了。故事还没有结束，我们却忘了是怎样的开始。
　　我叫南汀。夜影森林的狐王。作为存在的代价，我的族人都背负隐咒。
　　老祖说，南汀，你是狐族未来的主宰。缓重的气息，苍老却蕴含无上力量的声音。老祖轻而易举的解读了我身上隐咒的预示。
　　蝶灿。颠覆者。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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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黑色的长发被黑色的发带高高束起，额前的碎发自顾自的飘散，黑色的长袍在风中流转纷飞，舞得凄艳绝美。
　　透过雾气重重的示茵湖，他的面容遥远而虚幻。蝶灿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我躲在高大的月桂树上，看他们转身离开，剩下背影渐渐模糊，化作一团雾气，在虚幻的尽头消弥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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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影森林。一轮干燥寂寞的红日悬挂在旷荡无云的空中，阳光白晃晃的纯净，失却了原本的灼热。我眯起双眼，透过月桂浓密的叶小心地观望。
　　夜影只有白天。黑夜如同幻影。
　　蝶灿。蝶灿，我微笑着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她金色身影轻灵跃动，突兀扑入我的视野，如花的笑靥。
　　南汀。一个如泉水般清爽略显稚嫩的声音回应我。
　　温暖柔软的触觉袭来。怀里的人儿仰头笑望着我，眼神干净、温顺。我俯身吻在她的额头。蝶灿，我们可以不分开的吧。
　　蝶灿无邪的面容上荡漾开诡异的笑意。蝶灿的十指扣进我的十指间。然后踮起脚在我耳边低语，记住喔，这是我们的约定。
　　只是，十指相扣，这样，就可以不分开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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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祖唤我去隐林。隐林，便是老祖的居所。没有老祖的传唤，即使是隐林的所在，也只是幻景。隐林周围有无数空间的重叠，强行闯入就会被困在异空间。老祖若是不施术召唤，被困的人只能和空间一起消结。
　　隐林中不止有我。还有他。流羽。他静静的伫立在我面前，眼神若竹涧溪水般清澈透明。如水般的瞳孔间或有火光闪过，忽明忽暗。额间有隐约的羽毛印迹，彰显着他与众不同的身份。流羽。狐族中的异类。拥有强大的灵气，却无法修习狐术。
　　南汀，狐族未来的主宰。老祖沧桑却蕴含无上力量的声音在空中流转不息，一次，又一次，冲击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木然。
　　释咒语。终于，要面对了么？
　　在族人的簇拥下，我登上桂影宫的坐台，接受族人的朝拜。
　　从此，南汀便是狐王。拥有至高的权力。
　　从此，眼中的那一抹金色消失。
　　蝶灿，作为颠覆者的命运，便是被驱逐。离开夜影，放弃作为狐族的存在。
　　老祖的释咒语。上古的诅咒已经驱动，终究无法挽回。
　　作为存在的代价，便是被种下隐咒。隐咒既是存在的代价，也是存在的力量。若隐咒消失，也不会有某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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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之轮滚滚驶向未知，游离的气息扑面而来。等待与之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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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夜影的红日依然泛着纯净的光彩。
　　蝶灿，已经不能再见了么？被驱逐的你，会在哪片土地上期望着重逢？蝶灿是否知道，在这片黑色的土地上，高大的月桂树下，细碎纯净的日光中，寄存着一份等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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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影森林不过是一个结界，依靠强大的狐术支撑的空间。在这个特别的空间之中，又有无数异空间的重叠。如此的空间屏蔽，将危险的灼热气息隔绝在人世间。结界屏蔽了外来干扰，却也隔绝了天地灵气。灵气是狐术的根本，这个用狐术撑开的世界，原本就是个矛盾的存在。灵气弥足珍贵。我是狐王。狐族的主宰。狐族未来的主宰。却无法掌控支持这个结界。
　　老祖说，南汀，你必须主宰。隐咒选择了你作为狐王力量的承载体。
　　是了，南汀的存在只是作为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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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是天地灵气的结晶体。示茵湖是夜影与人间的唯一通道。通道的彼端便是幻境，灵气的集结点。灵气的强大力量可以穿透结界的壁垒，涌上示茵湖面，传出阵阵波动。
　　幻境，只是狐族的唤法。人类口中便称为狐山。两个世界的交集点。无数强大的能量波动。空间变得十分脆弱，极其容易被撕裂。南汀知道，蝶灿就从这里离开。
　　相传每逢新月之日，狐山上便会有凄厉的尖叫声，绝色的容颜，妖娆的舞姿。人类口中的狐山处处充满诡异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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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灿不是第一个离开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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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族人被封印的记忆漂浮在这条通道的空间，晶莹，剔透，没有丝毫杂质的掺染。记忆如羽毛般温柔的包裹着颜色各异的水晶体，这便是狐元。狐族汲取天地灵气的依凭，狐灵的结晶体，隐咒的依附。隐咒是唯一的，离开了承载体，便失去了力量。无数晶体隐约散发着绚烂的光彩，似乎在诉说那一段段凄美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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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汀说过，夜影是一个结界，屏蔽了外来的干扰，却也隔绝了天地灵气。作为矛盾的存在，便会有代价的付出。示茵湖的通道，亦是族人的坟墓。
　　族人不被允许离开夜影。这是老祖的禁令。
　　离开，就必须放弃作为狐族族人的身份，抛却狐元，还有关于狐族的记忆。
　　依然有执着的背叛者坚定地选择离开。留下作为狐族存在的证明。
　　南汀不明白族人为什么要离弃这个世界，甚至不惜化作人类口中的狐，沦落狐山。
　　被遗弃的世界。被背叛的王。
　　作为幻术的修习者，为梦境困扰。南汀的悲哀。
　　通道的彼端便是幻境。人类口中的狐山。处处充斥着妖异的气息，强大的能量波动，灵气的集结点，吞噬人类的魂灵与体灵。两种灵聚集在一起，在示茵湖面荡起阵阵水纹，夸示着强大的力量。
　　南汀需要强大的灵气来支撑这个独立于天地的结界空间。老祖面容肃穆。
　　“不要，我宁愿只守着这点可怜的狐术。”我近乎哀求地望向老祖。南汀不要只是力量的承载。不可以。
　　我听到身体与地面碰撞的轰隆声。在老祖面前，我毕竟没有挣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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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我已躺在王榻上，面前是一脸焦灼的神情。
　　力量在全身暴走，忍受着身体似乎被撕裂的痛楚，用手支撑着屈身而坐。
　　流羽，南汀果然是没有选择的。
　　“南汀是狐王。狐族的主宰。”流羽垂下眼帘幽幽地说道。
　　“狐王么……流羽，我给你自由。”猛然抬头，迎向的是冰冷的双眸。淡漠的神色，唇边分明扬起嘲讽的弧度。
　　南汀是狐王啊……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狐王啊……
　　流羽转身离开，卷起一阵轻风，带走了属于他的气息。
　　只是，请让我守在你的身边。
　　遥远。虚空。漂浮辗转。
　　望着流羽愈渐模糊的背影，冰冷的空气穿透皮肤侵入温热的身体，如玄刀划伤，细细碎碎，密密麻麻。
　　风温柔地拂过，浓密的月桂叶吟唱出上古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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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灿说，我们要在一起。要在一起。在一起。一起。
　　蝶灿不知道，南汀对那阳光般温暖灿烂的笑容已经无法抗拒无法移开视线。蝶灿，请让南汀守在身边。
　　流羽，拒绝南汀给的自由么……还是，流羽要的自由南汀给不了……
　　作为异类的存在，流羽已经习惯了么……无法修习任何狐术，力量被完全封印，脆弱到普通的虚幻术便能让自己万劫不复，都习惯了么……
　　是的，给不了……作为狐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南汀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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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术是幻术的分支，有实幻和虚幻两部。虚幻术除了不能修习任何狐术的异类以外所有族人都能修习，实幻只有在虚幻术到了顶层的修习者才可以做到。被迫接受了示茵湖集聚的两种灵的力量，我已经可以在两部幻术之间自如转换。若能在狐术的修为上再进一步，我的隐咒将会被唤醒，拥有更为强大的力量。只是要驾驭这力量，必须修习更高层次的艰深的狐术，否则强大的力量无律的波动会将身体撕裂，然后作为承载体的存在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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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类拥有足以让结界出现裂缝的力量。这股力量如若没有艰深的狐术加以引导，将是自我毁灭的武器。强大被压制也是一种保护。强大的沦落或许是卸下责任后的幸福与无拘。只是，南汀不可以。只能一直抬头仰望着那种幸福。没有选择的权力，却有逃避的借口。
　　异类可以传承上代的记忆，和强大的力量一样被封印在身体的某处。老祖说，封印解除即意味着封印体的消亡。无法控制的强大力量足以毁灭一切，空间消结，时间停滞。
　　时间的尽头，力量的承载体没有继续存在的空间。或者说，没有存在的时空。
　　南汀是狐王。但不是时空的掌控者，只能被掌控。老祖说，南汀是狐族的主宰。所以，南汀是狐族的掌控者。被掌控的掌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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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渐渐有了重量，从四面八方以不可抗拒的姿势倾压我的身体，呼出最后一口恶浊之气，灰色的瞳孔里只剩下一团雾气。
　　蝶灿。我不顾一切地奔向那摇摇欲坠的金色身影。
　　原本空洞茫然的表情染上诡异的薄雾，蝶灿的目光集聚在一点，落入我的眼睛。十指结印。我轰然倒下。
　　雾气消弥。一片荒原。蝶灿伫立其间，长发宛如有生命般舞动，额前乱发纠结，仿佛一道道流血的伤痕。目光游离，眼神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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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境不断重复。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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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心境。幻心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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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跪倒在老祖面前。
　　南汀，已经决定了么……离开夜影……老祖平静缓和的声音如丝线般缠绕在我的身边。似夜影失去灼热温度的日光，柔和温暖。
　　南汀只是想知道，被驱逐的命运会是怎样的结局……
　　感觉到双肩被温柔地扶住，老祖凝视着我的眼睛。南汀，在人间，请为狐族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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