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得而复失，失而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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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初四岁的生日宴上，他一个人乖乖地跟所有人打了招呼，然后就坐在椅子上等母亲。
这些年来，父亲一直没有回来，母亲也越来越忙，这次甚至连他的生日宴都没有准时来。
“初少爷莫怪，宗里突然出事，少宗主马上就会来的。”
周初的奶娘福娘轻声哄着周初，手上给周初夹了一块甜糕，眼睛却一直往门外瞟，看上去比周初还着急。
“奶娘，没事的。”周初反过来安慰福娘，慢悠悠吃完了那块甜糕，西梦茗终于赶来了。
西梦茗来得匆忙，额头上沁着汗脚步匆匆，来了之后就连连拱手：“抱歉诸位，事务繁忙，来得晚了。”
“哈哈哈，少宗主不必如此紧张，方才小公子已经跟我们打过招呼了。”
“是啊是啊，小公子年纪小小就举止得体，还是少宗主教导有方啊……”
西梦茗顿了一下，看见周初小小一个人，坐在不合适的大椅子上，悬着腿朝她不在意地笑，西梦茗突然感觉心里涌进一股酸水，浸得她心口抽痛。
勉强应付了几句，西梦茗压下酸楚，蹲在周初面前：“我们初儿这么厉害啊，都知道帮娘亲招待客人了。”
“娘亲忙，我知道的。”
周初的回答乖巧懂事，西梦茗却抑制不住地哽住喉头，不应该是这样的，她的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在怀孕的时候想象过无数次周初的样子，他应该像他的父亲一样自由肆意，对什么事都保持好奇心，可能会调皮，上房揭瓦，下水捞鱼，闹得她和孟潜头疼又无可奈何，或者是娇气的，被宠的无法无天，稍微不顺心就闹脾气要人哄……
唯独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故作老成懂事，委屈自己，他才四岁，却要去体谅父母的难处……
是他们没有保护好他……
“娘亲？”西梦茗惨白着一张脸久久没有说话，周初担心，抬手抚上西梦茗的额头，“娘亲身子不舒服吗？要不要回房休息？是不是累到了？发烧吗？”
“娘亲没事。”西梦茗拉下周初的小手，握在掌中，“初儿吃饱了吗？接下来交给娘亲，你先回房休息吧。”
周初点头，手指在西梦茗掌心挠了挠算是宽慰，然后就跟着奶娘离开了。
回到房里，周初趴在床边的软榻上，从这扇窗户望出去，还能看见宴会的灯火。
“初少爷真的吃饱了吗？刚才在席上可没吃多少，我去给您下碗面吧。”哪里是没吃多少，除了那块她夹的甜糕，初少爷在席间可是什么都没吃呢。
周初回头：“是有些饿了，麻烦奶娘了。”
福娘一笑，先端了一碗一直煨在炉上的甜奶过来，才兴冲冲地去了厨房。
周初端着小碗，一口一口地喝着甜奶，眼睛还盯着远处的灯火，也不知什么原因，西梦茗非常不愿他在人前出现太久，平日里见不到多少人，生日宴上也只是露个脸就走，决不让他多呆。
今日白日一天都没见到，晚宴还迟到了，连一句诞辰快乐都没有……
周初嘬了一口奶，幸亏他不是普通小孩。
周初望向碗底，想起他一岁前那些单纯幸福的日子，突然眼眶有点湿，长叹了一口气。
幸亏他不是普通小孩，他是成年人了。
周初这个年龄早就应该启蒙了，但西梦茗一直不同意周初去宗学，也不急着给周初请先生，周初也不急，他早就识字了，现在更是没事就往小书房跑，一呆就是一天。
听说这间小书房里的书还是周南怀留下的，周初也在书架上翻出不少他的书法画作，有次周初提着笔临摹他的字还被奶娘发现了，说是要给母亲的惊喜才勉强瞒住。
今天周初正窝在椅子上读游记，这书房里的游记都是周南怀自己写的，就连配图都是他自己画的，周南怀用词优美，寥寥几笔就能说尽美景十顷，说到自己的经历时又风趣幽默，周初常常一看一天，若不是福娘会来提醒，周初恐怕连饭都会忘了吃。
“初少爷。”
福娘敲门进来，周初从书里抬起头，看了眼天色，明明还早啊。
“怎么了奶娘？”
“少宗主找您。”
周初跟着福娘回了房间，难得看见西梦茗白日在房间里坐着，但她脸上明显怒气未消，看见周初进来才扬起几分笑脸。
“初儿回来了？刚才去哪了啊？”
“书房，书房里有画册看。”
西梦茗歪头想了想，捞起周初放在腿上：“应该是他那一箱子游记吧，初儿喜欢看吗？我记得他的书箱子里还有不少呢。”
周初重重点头：“喜欢。”
母子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西梦茗才摸着他的头回到正题：“初儿，我们一会儿要去见外祖，你跟着我，问个好就回来，其他什么话都别说，知道吗？”
周初眨眼，他之前好像一次都没见过自己这个外祖，放在头顶的手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周初点头：“好，我都听娘亲的。”
周初母亲所在宗门名为念神，宗门内弟子皆是神君后裔，整个宗门依山而建，殿宇巍巍，移步换景，颇具百年神韵。周初所居的地方在第二层，最上面一层则是宗门宗主的居所。
周初被母亲牵着手，走上那高耸的白色石阶时，心中所想竟是一句“高处不胜寒”。
踏上最后一层石阶，钟声响起，威严的大门缓缓拉开，周初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外祖。
他正站在院中浇花，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见他们来了，还笑着招呼：“来啦，等等我，等我给这盆老松浇了水，我们就去内屋聊。”
周初想着要不要跟外祖打声招呼，西梦茗就踏前一步挡住了他，冷淡地回了一句：“不急。”
终于等外祖浇完了水，引着他们往待客的堂屋走去，期间外祖一直想打量周初，但都被西梦茗死死挡住了。
外祖和西梦茗一直在交流宗门事务，语气疏远的不像是父女，反而像是上级和下属。
外祖终于说不下去了，到屋里首位坐下，浅皱着眉说：“茗儿怎么跟父亲说话愈发的冷淡了，身后的是我的小外孙吗？快过来让外祖看看。”
此话一出，西梦茗就像一头护崽的母兽，一把将周初搂进怀里，咬着牙瞪向外祖。
外祖的脸也沉了下来，不言不语地与西梦茗对峙着，气氛一瞬降至冰点。
“外祖好。”
周初从西梦茗怀里探出脑袋，瞄了外祖一眼，又一下缩回了西梦茗怀里，还拱了拱，像是初次见人害羞极了。
气氛瞬间缓和，西梦茗抱起周初：“父亲既然见过了，我就带初儿先回去了，他也是时候午睡了。”
没等外祖回答，西梦茗就抱着周初出了门，外祖也没拦，只在西梦茗快踏出房门的时候慢悠悠说了一句。
“他也是时候启蒙了，你也别宠着他，明日就将他送去宗学吧。”
西梦茗咬紧牙关，微微墩身：“是。”
第二日一大早，奶娘就将周初叫了起来，梳洗打扮，挎着个鸦青竹纹的小书袋，周初就去上宗学了。
宗学的老师今天十分忐忑，捻着胡子在学堂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得下面的其他孩子眼都花了。
今日少宗主的孩子，那位小少爷就要来了，听说小少爷四岁还未启蒙，没上宗学也没请先生，今日插班来此会不会跟不上？他要不要调整一下进度？
越想头越秃，胡子都快捻出火星子了的时候，周初到了。
福娘将周初送到宗学门口就不进去了，周初一个人挎着小书袋，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给老师施了个礼：“先生，学生周初，今日报到。”
“好。”老师轻咳一声压住心中惊讶，“老夫姓刘，你叫我刘先生就好，快进来吧。”
周初坐好，从书袋里掏出笔墨，端端正正地等着刘先生上课。
刘先生本来还想减慢些进度来讲的，但没想到周初全部都会，甚至举一反三，也就放了心，安心讲课了。
课后，刘先生先走了，学生们温过一遍书也就陆续离开了，周初留到最后，写好最后一个字正要收拾离开，一只胖嘟嘟的小手突然按在了他的字帖上。
“你这个字写错了。”
那根手指正好点在他故意写错的字上，周初抬头，看到一个小男孩站在旁边朝他得意的笑：“应该这么写。”
小男孩用手指在纸上写了一遍，见周初没再看，又举起手指，在周初面前比划了一遍：“这样写的。”
周初上下打量这个小男孩，长得很高很壮实，比他高了整整半个头，小麦色的皮肤，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手感很好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上去捏一把。
“喂，你到底会不会写了啊！”
小男孩有点气急败坏，周初微笑歪头：“你是想跟我做朋友吗？”
小男孩脸嘭得一红：“谁，谁要跟你做朋友，我就是看你是新来的，想来罩着你罢了。”
周初继续微笑，干脆顺着小男孩说：“好啊，我叫周初，你叫什么啊？”
“我叫阿丙，以后我就罩着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