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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得意须尽欢 ...

  •   大三下学期主要是专业必修课,由于我大一大二选修分数还没修够,所以开学在教育管理系统选了一门全校性选修课《中国古典文学赏析》,并不因为我对这门课情有独钟,本校所有学生都知道这种全校性的选修课仅仅是为了凑够学分,既不需要考试,考勤也很松,纯属培养兴趣的娱乐课堂。《中国旅游地理》、《影视鉴赏》、《摄影》,多么好的课啊,但是选课系统开启的几秒钟之内人数就满了。哎,我常常因自己手速慢而懊悔不已,抢不到好课程就像双十一抢不到自己喜欢的衣服和口红。不过好歹全校性选修课的上课时间令我非常满意,是在每周四晚上7点到9点,饭后打盹的黄金时间,还不影响我兼职做家教。
      第二周的课上,我迷迷糊糊睡了一节课,直到下课老师点到我名字时才猛然清醒。老师故作幽默:“看来我的课也不是很让人讨厌嘛,至少有同学都听陶醉过去了。”课堂一下多了笑声。下课后,刚踏出教学楼的大门,空气中弥漫着烧烤摊飘来的阵阵香味。沿着体育馆旁边的大路走只需3分钟便出了学校正大门,我径直去了一家常去的夜宵店。
      这家店是一对30多少岁的小两口开的,小龙虾和嗦螺是他店里的招牌。店老板有一个女儿经常在店里帮着做事,上二年级的她很可爱并且很懂事。小女孩扎着两个马尾蹦蹦跳跳地靠向我,把菜单递给我后,自己拿着本子在那儿记。
      “姐姐你好,请问要吃什么?”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真能萌化人心。我说要一份小龙虾,和一杯橙汁。然后坐在一个没人的矩形餐桌静静等待时,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男生不声不响地坐到我的对角。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清瘦的身板,一副清秀的面孔。他放包的动作很优雅,像是做过礼宾一类工作的人。在我开吃龙虾时我发现他的目光时不时扫向我,因为不认识的缘故,我继续专心剥着虾。
      “龙瑶。”他扭头看向我问道,“你是叫龙瑶吗?”
      我把目光从手中的虾移向他,再一次仔细打量,脑中始终回忆不起他的面孔。而他的声音也是我初次听过。
      “是的。”我说,“不过实在抱歉,我想不起你是哪位了”
      “古典文学赏析课上,我就坐在你的左后方的座位。”他说话时带着微笑,并用手比划了一下我们的位置。
      “喔,我上课打瞌睡去了,没太注意周围。”
      “这种课别说睡觉,逃课的人也多得很哩。”
      我点头表示同意。
      老板娘把他点的夜宵送到,一份和我一样的虾,还有一把被烤得看不清是什么肉的烤串。
      “我可以坐这儿吗?”他说,“如果你在等人的话我就换个位置。”他指了指我正对面的位置。
      我说:“没有,请随意”。于是他很优雅地起身,整理他非常整洁的衣服后,小心翼翼地坐到我对面。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做自我介绍,他告诉我他的名字,院系以及他的专业。隔行如隔山,老实说他的专业是干什么的我去网上搜也不会了解,只是他的行为举止与我印象中的工科男有很大的不同。
      “你看上去不像大一、大二的学生。”他说。
      “哪里不像,是比较显老吗。”我打趣地说。
      “我可没这么说。”他一边吃着烤串说,“低年级的学生看上去有些幼稚,你可以翻一下刚入学时的照片,一目了然。我都不敢回忆自己的过去,太幼稚太天真了。”
      “现在的你很成熟嘛。”我看着他的眼睛说。这的确是我第一感觉。至少在他的穿着是极其严格的,还有十分素养的行为举止,仿佛是从古代达官显贵家穿越过来的公子哥。
      “过奖了,从来没有女生这样夸我。”他戴上塑料手套问我,“龙虾怎样吃,先去头还是先去尾。”
      “看个人习惯吧,我喜欢先头部开始。你该不会没吃过龙虾吧。”
      “第一次吃,我从小对辣的食物敬而远之。”
      “那你错过了很多美食喔。”
      我手把手教他去虾头、虾壳还有挑虾线,然而他吃第一只虾就立刻显得不自在,渐渐脸色泛红,应该是被辣得受不了了。
      “你没事吧,真的吃不了辣的吗?”
      “没事,我先喝口水。”他喝完水说,“嘴里跟打了麻药似的,我天生就没有享受美食的命啊。”
      我忍着笑问他是北方人吗,因为听他口音不像是南方的,况且南方人一般这点辣还是能经受得住。
      “半个北方人,半个南方人。”
      我不解地看着他。
      “我祖籍是江西的,在河北长大。”他说,“听过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吗,我就是棵长在北方的橘树,现在回南方也不能适应了。”
      “那你为什么还来长沙上学。”
      “没有特别的原因,大学嘛,就是要体验异域生活。再说这里不是很好吗,同学、老师,还有环境都很好。除了这个。”他指着那盘龙虾说道。
      “哈哈,真替你感到可惜呀。”
      “把我这份虾也吃了吧,如果你吃得下的话。我顺便练习一下剥龙虾,万一将来用得上呢。”他摘掉很复古的黑色圆框眼镜,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我。
      于是我一个人吃了两份,时间已经到了10点多,我们一起出了夜宵店。和他并排走着保持了1米远的距离,脑子里突然蹦出一首歌来,“爱情离我一公尺,那么电影又那么真实”。我又想起了和高源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夜路,我喜欢靠得他很近,耳朵几乎贴在他胳膊上,十指紧紧相扣。那时候谁也不会考虑前方是什么,只要有他的地方我就有安全感。
      从学校侧门进去是一条长长的绿茵小道,风很细,时而听见树叶落下的声音,时而传来鸟儿拍打翅膀飞走的声音。白色的球形路灯灯光很微弱,远处还有几个在一闪一闪,仿佛萤火虫一般。路过一教时,他停下来赏花。几棵高大山茶花在花坛里肆意地绽放,红的红白的白,多到每一根分枝都开了好几朵。他旁若无人一样呆呆看了许久,像是在思考,又像是陶醉其中。突然开口问我:“为什么茶花会在春天到来之前盛开呢。”
      我摆弄着身前的花,心想如果以理科生的思维回答物种特性的话是多么格格不入,“可能它不喜欢跟百花争艳吧。”我说。
      “每个人的回答都不一样喔。”他像是问过很多人同一个问题。
      “每个人都是根据自己想法回答。”我说。
      他躬身拾起一片掉落在地的花瓣,放在鼻尖闭目深深地吸着,如同吻着心爱的姑娘。
      “茶花真的好美,我一直想写一首咏茶花的诗,可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配得上它的词句。”他说,“你喜欢古诗词吗?”
      “不喜欢,我记性不太好,背古诗词是我中学时的噩梦。”
      “那为什么选古典文学赏析课呢。”
      “随便选的,凑学分的课,你懂的。”
      “我知道了,有的人不是为了上课而上课。”他看着我笑道。
      “有的人也不是为了吃夜宵而吃夜宵。”我亦笑道。
      从一教过去不远是一个十字路口,分别去向东苑、南苑、西苑,“可以送我回宿舍吗,我怕黑。”我说。
      “乐意之至做护花使者,你住哪栋楼呢。”
      “南苑三栋。”
      “南三啊,我记得去年6月,你们那栋宿舍是不是进去过蟒蛇。照片还传到班级群,看上去挺吓人的,我们学校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那天下午就听说了。是一个大二的女生中午回宿舍时发现的,差不多有两三米长,盘在她的枕头上,后来报警让消防员抓走了。”
      听起来怪吓人的,不过这是事实。学校找了这间宿舍以及隔壁的两间宿舍的学生问话,最终调查结果蟒蛇是野生的,自己从窗户溜进宿舍。本校历史要追溯到上世纪60年代,环境保护得好,校园内许多地方没有修建建筑,存在野生动物并不稀奇。再说真有人想报复那间宿舍的人,至少也应该放毒蛇而不是蟒蛇。
      “那间宿舍的同学现在也心有余悸吧。”
      “当然有啊。”我说,“事件虽然平息了,对大家的阴影却挥之不去。那间宿舍现在不住人了,而且一楼的每间窗户都加强了防护措施。”
      “早该这样了。”
      不经意间已来到宿舍门口,我道声谢,添加了微信好友,留了对方电话。“对不起,刚才顾着吃虾了,没记住你名字。”我说。
      “人生得意须尽欢,李尽欢。记不住的话就把诗再背一遍,嘿嘿。下周见。”我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过了一周,星期三的下午,小婧妈妈打电话说小婧发烧,让我把周三的家教课推迟到星期四。在南苑食堂吃过晚饭后,早上开始刮起的大风变得更寒冷了,我在校园里只逛了一小会儿就往宿舍走。比起回暖的那几天气温相差太大,不过我知道三月中旬的寒潮是冬天最后的倔强。我满怀期待在网上查看15日内的长期天气预报,即使不见得准确,哪怕骗我说3天后是大晴天心里也会舒服。
      星期四晚上我去给小婧上课,趁着上课前的几分钟溜进古典文学赏析课的教室,尽欢仍坐在上次他说的那个位置。专注地在一本笔记本上写什么东西,我拍了拍他肩膀,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他看到我立刻把本子合上。
      “在写什么呢,情书吗,这么神秘不让人看。”
      “额~说是吧,也不是。”他惊讶地看着我说,“你要坐这里吗?”
      “我一会儿要去上家教课。点名时可以帮我答个到吗。”
      他犹豫片刻说:“没问题。今晚还去吃龙虾吗。”
      “可以,9点10分正大门等我。拜拜。”
      小婧家在学校马路对面的小区,一套普普通通的三室两厅的房子。靠近客厅门上挂有Hello kitty公仔那间是小婧的闺房,卧室与书房并用显得有些紧凑,左侧书架上陈放小婧历年读过的书。小婧父母都在单位上,在H市双职工家庭算是比较充裕的,更让人羡慕的是每天陪在孩子身边享受天伦之乐。踏进她家门便有种深切的幸福感,这样的生活是我由来已久的憧憬。小婧高烧初愈,考虑到她身体状况,我只讲了一些简单的题目,然后帮她预习数学课和物理课。晚上9点钟,按照约定我去校门口,尽欢已经在那等着我。
      “龙瑶,你终于来了,这是我上过最漫长的课。”
      “有那么煎熬吗?”
      “嗯,我感觉我也不是为了上课而上课了。”
      “哈哈,走吧,今天我们换个地方吃吧,为了让你吃得下,我特意找了一家不辣的基围虾。”
      “谢谢,不过让你委屈了。”
      “没有的事,我喜欢吃的是虾,至于什么味道无所谓的。”
      “什么虾都吃?”
      “是啊,龙虾,基围虾,小虾米我都喜欢。我上辈子肯定是虾的天敌。”
      我们悠闲地迈着步子,聊了些家常便到了店里,随便刷几条微博,冒着热气的基围虾就端上了餐桌。尽欢尝过以后说比龙虾好吃一百倍。
      “学校附近的美食店,大一大二两年时间我几乎吃了个遍,想了一晚上,终于记起这家可能合你的口味。”
      “真的吗,太让你费心了。”尽欢吃得滋味,但我注意到他频繁盯着我衣服看。我也坐正身子看了下自己的衣服,以为是自己衣服哪里弄脏了。“我衣服上有什么。”我说。
      “没有,只是太...”他欲言又止。
      “太花了对吗。”
      “嗯。”
      我诉苦道:“为什么现在的人都不喜欢花衣服呢,单调的色彩,简约的设计才能代表年轻时尚吗,哎,连我妈都说花衣服看起来土。你也这样认为吧。”
      “挺好看的,只是艳丽的衣服与你低调的性格不太搭。”
      “可我就是喜欢穿啊,这件衣还是我上高中时候买的,陪伴我过了3个冬天,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总之是不会扔掉的。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穿进教室就惹来一片异样的目光,班上一特调皮的男生跑我面前说‘阿乡今天好漂亮’。”
      “阿乡?哈哈哈,你同学真会开玩笑。”
      “他们越这样我就越大胆地穿。”
      “真佩服你!”尽欢说,“换做是我,早被我扔到九霄云外了,我太在意在别人心中的形象,改不了。”
      “看得出。”
      吃完夜宵,同样从上次的路线回去,一教门前的茶花落了大半,尽欢今天没有停留。路上他说明天准备一些吃的,周六去野外烧烤,请我务必一起去,我周六没有课也不用做兼职,于是当即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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