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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朱清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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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内,瓜子皮磕得‵咔嚓′作响,几个汉子正围坐一桌聊得津津有味。
唾沫横飞间,一人抄起沏得没了色的茶水猛灌一口,“哎哎,听说前儿朱家的早饭是巴蜀狩来的大熊掌,小少爷只闻了闻就嫌腻直接赏给小厮了呢!”
另一人则翘着二郎腿,听闻忙抖落裤子上的瓜子皮,卖新鲜般抢道:“听说昨儿小少爷在‵御斋′取了只攒金镶玉的鸟笼子,上面有六颗南海大珍珠!”
“我知道!我知道!我表哥就在御斋帮工,说是五个老工匠花了十天才成!!”
“还有还有,今儿小少爷被罚打板子了呢,是因为朱家老爷检查功课没背上来......”
话说这朱清宝就是朱家三少爷,不到弱冠年纪,却生的面如冠玉、粉腮清眸。平日里又喜一身光鲜,少年风流,很是惹人喜欢。虽身材瘦小,气派却拿的十成的足,出入俱有一众仆人前呼后拥。
朱家世代经商,资财甚厚,豪富聚集的西京却能辟一处清幽之地,建起独门深宅。院内房屋鳞次,小桥流水,据说连外院的地上铺的都是南疆采来的花斑石,已然是地方一富了。
朱家两门三个兄弟中,老大已成家生子跟着父亲朱相厚打理自家产业。老二是朱相元所出,虽没成亲,却也捐了个官做着。只朱清宝一个如今仍混迹学堂,天天呼朋引伴,四下游玩,处处惹眼,被他老子捉到总少不了一顿训斥。
西厢,熏香缭绕,朱清宝正靠在塌边龇牙咧嘴地等着小厮上药。
“轻,轻点!”
“少爷,我还没涂上……”印儿惴惴将帕子粘了些许药粉轻之又轻地拭在他伤口边缘。
“少爷,大少奶奶来了!”官儿在屋外喊。
朱清宝正要披衣下榻,却见大嫂李玉掀帘进门来,跟着的小丫鬟手里提一个食盒。李玉娘家是富贾之家,深明大义又端庄贤德,自从嫁到朱府很受府里人敬重。大哥和爹爹对他极严厉,嫂子却很疼他。
“坐着吧,可上药了?”李玉走近在一旁小凳上坐了。
朱清宝一脸委屈,”刚涂了还没及包扎”。
“我来吧,”李玉接过印儿手中的纱布问:“晚饭吃了?”
“皮都打翻了,哪有胃口吃?”说着小嘴就要撅起来。
李玉借灯光观察再三,见朱清宝左手手掌处有些红肿,只小指指根处有些破皮,暗笑他娇贵嘴上却不说破,只将纱布细心裹了。
“捡了些点心,都是你喜欢吃的,睡前吃了罢。”见他脸色尚可又耐心道:“我知你不爱听,但男孩子总要趁年轻学些东西。”
朱清宝预感到要被劝说些考功名之类的事情心里有些不耐,但大嫂来说,便也强压着性子听了。
“你嫌府里的先生闷,这都气走三个了,若你喜欢,让你大哥跟爹说说去南庐书院?”
考状元什么的,朱清宝没想过,毕竟不怎么想当官,但若能和一众同窗闲玩嬉闹倒不至于太闷,于是点头应了。
这一夜,朱清宝很爱惜自己的手,睡觉的时候本本分分,生怕碰了压了。
夏夜里虫鸣风起,竹叶沙沙,朱清宝迷迷糊糊没睡熟,也不知是真的手疼还是什么,一早起来眼圈都有点深。
照例去上房请安。
用过了早饭,丫鬟撤下晨食换上茶点,朱相厚喝一口茶漱了漱口,头也不抬问道:“要去书院?”
朱清宝万没想到大哥办事这么利索,一惊下只觉手心有点疼,低头看着桌面讪讪答道:“是。”
朱相厚原以为会听到什么军令状,没想到这逆子连原因也没说出一个,只觉火气又要上来,想他昨日背书乱七八糟,恨恨撂下一句:“入秋去了书院,再不思进取,拖回来打折了腿!”
朱清宝双手在桌帘后下意识扶住膝盖,手都不疼了。
这一顿打之后难得有几日消停,先生来教习时朱清宝左手包着夸张的厚纱布竟也耐着性子学了几天,只是一会儿口渴要官儿添茶,一会儿嫌热又让印儿捐风,一会儿又嫌蚊虫扰他专心,直指使得两个小厮团团转。气的先生嘴角抽搐,心里直骂“孺子不可教!”
待到第四日,朱清宝再也坐不住,使小厮去请周璞来玩。
官儿小跑至周宅,正要找人禀报,却见角门里走出两人。其中一男子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一身暗青袍子,腰间缀一枚墨色玉佩,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风流恣意。另一位则乌帽绿袍,身材瘦削,行动谨慎,眼睛却带着精明之色。
正是朱清宝平日的玩伴周璞和孙成。
周璞兄长周琢是当朝御史,当年在书院曾与朱清忱是同窗,周朱两家一向交好,周璞人品端正,学问又好,很受朱家人喜欢。
印儿先向二人行礼,然后说明来意。
周璞笑道:正要去找他,我说怎么几日没见,原是被朱老爷锁在家呢。
“周公子莫再取笑了,这两天少爷不得外出,在家憋着火呢,我们底下人天天小心伺候,就怕再惹了他生气。”
孙成笑到:“少爷脾气又上来了。”
三人到朱府,可巧朱清忱从商会回来,见这几人当下明了来意。让周璞向其兄问好并嘱咐他万事多提点朱清宝,玩在一起也别忘了读书云云,转身时只看了孙成一眼却没说什么。
不怪朱清忱不满孙成,孙成是布商孙丰之子,同为行商之人,孙家欺市起价,商场上一向贪利狠绝,与朱家温厚行事之风相悖。朱家虽为商会会长却不能强使别人如何买卖,只要不触犯商规便也不去计较。孙成性子很似其父,自己家里这位娇少爷虽平日里傲慢霸道些,实则却纯厚没有什么心思,终是怕他吃亏学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