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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第四章
      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陆珩第一次坐在书案前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想起刚刚嘉月的话语和泪光陆珩便思绪难平。
      虞嘉月出身锦绣,虞氏乃是大楚的清流之首,文人之家最重要的不是富贵权势而是名誉声望,三百余年间虞家出了两位丞相,三位帝师,如今虞家的新一任家主,虞相的父亲虞老先生虽然已经致仕多年,但其门生故旧遍布朝堂,朝中一半的股肱之臣都曾是虞老先生的学生。
      嘉月的母亲长宁郡主是靖王嫡女,自幼在太皇太后跟前长大,当今陛下对长宁郡主这个堂妹也是恩宠有加。虞氏夫妇婚后三年方有这么一个唯一女儿,夫妇二人视若珍宝。
      定王妃一直缠绵病榻,在五年前药石无医,撒手人寰,那时候的陆珩年方十五,因为母亲的去世与父王的关系越发紧张,回想起来,那段日子唯有嘉月陪伴他最多,可惜他当时并没有体会到嘉月对他的情意。
      随后北燕大军压境,三月之内连下大楚七座城池,在满朝文武焦头烂额之时,陆珩主动请缨,这一去就是三年。陆珩用半年时间收复失地,随后与燕军僵持,北燕苦寒却兵强马壮,北燕士兵常常在西北袭扰边关百姓,最过分的时候甚至烧杀抢掠,陆珩用了两年半的时间深入敌后,刺探情报排兵布阵,最终杀伐果决将北燕十万大军斩于马下,除去大楚边关的心头大患。这期间陆珩认识了佟安筠,她是大将军佟世勇的女儿。佟安筠和陆珩在楚京里见过的女子都不同,她善于骑射,武艺高强,足智多谋,巾帼不让须眉,在西北陆珩和佟安筠并肩作战,同生共死,从彼此不屑到互相欣赏,他们是同袍也是恋人。
      只可惜当战事结束,他们不得不面对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佟家是睿王的母家,从睿王有争夺储君之位想法的那一刻起,佟家的命运就和睿王休戚相关。而佟家世代镇守边关,一腔碧血,满门忠骨,却也功高震主为帝王所猜忌。陆家作为大楚唯一的异性王,几代人屹立不倒靠的除了从龙之功就是陆家人的忠诚。定王府从来不站队,是皇帝最为信任的纯臣,也是孤臣,大楚帝王心之所向,便是历代定王剑之所指。历代定王妃没有一个出身武将世家,更没有一个出身皇室,这是几百年来定王府与皇帝的默契。
      若是佟陆联姻势必会破坏如今睿王与桓王分庭抗礼的局面,陆家就算失了圣心也可凭借往昔的情意急流勇退,最差不过门庭衰败。但佟家不一样,皇上忌惮佟家已久,稍不留神便会有灭顶之灾。纵然陆珩与佟安筠情深似海,他们也终究有缘无分,正如陆珩对嘉月所言,家族,门楣,他一个都舍不下,纵然他肯舍,他也不能置佟安筠于不孝。
      回京之后皇上便有意为他赐婚,虞夫人生嘉月时伤了身子再无怀孕的可能,虞家男子纳妾之人极少,虞相更是爱妻如命,是以嘉月是家中独女。皇上之所以挑中虞嘉月是因为虞家人向来淡泊名利,且人丁稀少,可以说纵然虞景行官至丞相,虞家长房这一脉依旧后继无人。陆珩不想让母亲的悲剧重演,所以他当时觉得他可以娶楚京中任何名门贵女,却唯独不想耽误嘉月的一生。谁知嘉月早已对他情根深种,那天晚上斩钉截铁的对他说“纵然你心里有别人,我也愿意嫁你,无论日后是苦是甜,我都不悔无怨。”
      那一刻,陆恒看着嘉月想起了他回京前佟安筠对他说的话,那个明媚如火的女子也是这般坚定“陆珩,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了,可如果时光倒退,我们重新来过,我还是会爱上你。此去山长水阔,一路珍重。”说罢佟安筠便策马离去,那道火红的身影最终渐行渐远,消失在大漠黄沙中。
      陆珩和嘉月大婚当日,从西北也传来了佟安筠嫁人的消息,佟安筠嫁的是她父亲手下最年轻的副将,何泓。从此使君有妇,罗敷有夫,年少绮梦,终成镜花水月。
      竹林交心后的那天晚上,嘉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未眠,而前院陆珩书房的灯也是彻夜未熄直至天亮。
      之后的月余两人的相处倒是和往常一样,白日里陆珩去上朝,在兵部处理公文,嘉月则在府中打理事务,读书作画,抚琴品茗,晚上陆珩回来的早便会和嘉月一起用晚饭,若是有应酬回来的晚也会过来陪她说几句话再离开。嘉月从未提出要陆珩留宿,每次都是浅笑吟吟的送他离开,送去书房的夜宵汤品全都差下人交到林杨手上,自己从不在陆珩理事的时候打扰他半分,也从不过问陆珩平日里的行踪,若是陆珩说她便听着,不说她也不好奇。唯一不同的是绿意发现她家世子妃心情明显好了起来,平日里做什么都兴致勃勃,面对世子爷也没那么小心翼翼了。
      终于有一天傍晚,绿意在嘉月优哉游哉看话本的时候忍不住了,“世子妃,我瞧着您变了许多,就像是回到了在虞府的时候。”
      嘉月一笑“我这样不好吗?”
      当然好,出嫁前,论起身份整个楚京名门闺秀中能胜过她的也就只有公主了,虞家和陆家一样人口简单,她从小在真正的温柔富贵乡长大,学的是琴棋书画,看的是风花雪月,父母恩爱家庭和睦,从来没有别的高门大户中的勾心斗角,日子过得是无忧无虑,也养成了一幅活泼烂漫的性子。只不过出嫁后她一直忧思过度,所以才郁郁寡欢强颜欢笑,那日和陆珩深谈后她得知陆珩从未怪她,心情自然好了起来。
      因为身体弱,嘉月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要靠汤药养着,父母怜惜女儿觉得她照比平常女子得到的欢愉本来就少了些许,便什么也不拘着她,无论是读书交友,宴饮聚会都随着她的性子来。所以嘉月其实本身是个很想的开的人,她当然不奢望陆珩能一下子放下前尘往事和她鹣鲽情深,她只求陆珩能慢慢解开执念,做回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那天晚上她想了一宿,陆珩想她开开心心的过日子,那她就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其实她也实在没什么好自怨自艾的,父母俱在,家族昌盛,夫君又是她年少心系之人,不用面对妻妾争斗,婆媳不和,嘉月越想越觉得她原来得老天如此偏爱,至于别的,来日方长。
      “绿意啊,你说这些话本里的故事怎么都是一些千金小姐看上了落魄书生,最后抛却了荣华富贵和他远走他乡,好生无聊。”
      “大抵是因为写这些话本的都是男人吧。”没等绿意回答,陆珩的声音便从屋外传来了,惊得的嘉月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手中的话本都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她歪在床上看闲书的样子实在是太不雅了,和平日里的形象相去甚远。
      “月儿,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慌成这样?”陆珩一进屋便含笑问她,走到床边顺手帮她捡起了话本,他瞧了两眼,只见上面写着“剪烛记”,不由得挑了挑眉。
      “没...没作什么,就闲着无聊,打发时间罢了。”嘉月乖乖坐好,连忙从陆珩手里把书抽走,还不忘顺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然后温婉贤良的看着陆珩,“大哥哥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这么悄悄的进来了?”
      陆珩不答,转而道“最近心情不错?”
      嘉月看着他低声道“只是想通了一些事儿。”陆珩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他发现嘉月心情好他的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好起来了,也许是那双眼睛太过纯净,陆珩在那双眼睛里竟真的只看到了自己。
      两人用饭的时候,嘉月对陆珩道“大哥哥,睿王妃今日派来送来了帖子,邀我去府上小聚。”陆珩闻言皱了一下眉,自他回京后睿王便频频示好,他的意思已经很明了,可睿王到底还是不死心。
      他对嘉月道“你若不想去推了便是,不用想别的。”
      “想来王妃应该邀了不止我一个人,之前睿王几次三番对大哥哥示好,大哥哥都避而不见,若我再拒了王妃,难免会让睿王府面子上不好看。”
      “无妨,这些事我自有办法处理。”陆珩私心不想让卷入到这些勾心斗角中来,可嘉月却并不这么想,她道“大哥哥,我是定王世子妃,既然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人有些事便绕不过去,我明白你想庇护我的心,可是我也想同你站在一起。”我想同你一起共担风雨,后半句嘉月没说出来,陆珩也猜到了。
      见陆珩没有拒绝,嘉月有点欢喜,遍揭过这件事,转而同他说起了别的。
      饭后,嘉月自然的对陆珩说“大哥哥记得早点休息。”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大哥哥,已经入夏了,但现在用凉枕和凉席恐怕还早,不过我今日吩咐下人将书房的被褥换的轻薄了些。”
      陆珩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不自然的跟嘉月道了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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