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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遇 ...

  •   式微,式微,胡不归?
      一.
      初春时节, 草长莺飞.旧年的乌燕也已从南方赶了回来.一片绿茸茸的草地上萌发了复苏的嫩芽儿.夕阳西下, 小户人家的砖瓦房上已升起袅袅的炊烟.日升而耕, 日落而息的人们早已回家休憩了.只有些个贪玩的孩子仍在疯闹嬉戏, 迟迟不肯归回.
      “喂,你住哪的?”一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环抱着树干坐在一株老梧桐最高的枝丫上.她扎着两个羊角辫,翘起嘴,俯瞰树下的小童子.
      只见树下的小男孩也正努力向上攀爬,只是还没上几步,便又滑了下来.
      “我住东面的菩提山.”男孩子巴望着小女孩教自己爬树的本领于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你骗人!”女孩子却突然不高兴了. “啊妈说了,那山里是不住人的,因为里面有个老妖怪.”
      “我没有骗人,我真住那里呢.西山的山腰上有株千年樟树,从那樟树开始,向北面走七七四十九步,再向东南面走九九八十一步,穿过两条溪流,再边走边数光秃的枝干,数到八八六十四个便能瞧见一个小木屋了.那就是我的家.”男孩为自己辩解道.
      他说的详尽,女孩子也不由有些信了,可嘴里却还是疑惑的问着: “那你不怕老妖怪吗?啊妈说他长着白花花的胡须,脸上的皱纹比拉裟河的海水还深.他总伪装成是慈祥的啊爹,这样一来别人都不会认出他是个妖怪来.唯一证明他是妖怪的方法就是看他能不能说话.啊妈说他罪孽太深,所以天神便降了惩罚让他永远说不成话.”
      男孩听后额上涔涔冒汗,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吞吞吐吐道: “他犯了什么错呢?...说…说不定他是个好妖怪呀?”
      “哼,它若是像别的妖怪那样拦路吃人那便也好了,只要我不走进它,它爱怎么做恶又与我何干?可是它却比那些妖怪都更可恶.啊妈说七年前它用妖法迷惑了朝廷里的许多大臣闹着要把皇帝叔叔推下去,幸愧爹爹即使把那些人都杀了,要不然我们家就要变穷了.你说这妖怪可恶不可恶?”
      男孩子喃喃应道: “可恶..可恶…”
      女孩子忽然低下了头,小声道: “我真笨…啊妈说了,这事要我不可再对外人说的.喂,我说你可别再告诉别人了.”
      男孩子点了点头.
      女孩格格笑道: “那就好,看你这么听话,我就教你爬树吧.”
      男孩的顿时兴奋了起来,忙点头答应,等着女孩子的”教导”.
      女孩涨红了脸却不说话.过了半饷,男孩只道她再思索怎么教,却没想到,女孩 “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缓缓说道: “其实很简单,把你脚上的袜子脱了不就行了.”
      男孩低下了头,只见自己脚穿着厚厚的棉袜,外面全是用蝉丝缝制而成,难怪要打滑了.
      “真好玩,我本还想再装装老师的,谁知道没忍住就笑出来了.”小女孩解释道.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不再答话,转身要走.
      “喂,我叫南豆,你叫什么呀?”女孩向离去的小男孩叫道.
      “我叫….恩…叫墨子.”男孩转头回道.
      “呵呵..这是什么名字啊,这么小就感自称子啊子的.”女孩一脸嘻笑.
      “这又有什么,你自己的名字还不是很奇怪!”小男孩有些动怒,自己好容易想出的文雅名字居然被笑话了.
      “谁说奇怪了.啊妈说过:红豆生南国.所以我叫南豆.”女孩反驳.
      男孩听后又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可没走几步,便又回过身问道: “你不回家吗?难道一直坐这梧桐上?”
      “你管不着,我喜欢.”女孩显然还有些生气.
      “那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梧桐呢?”小男孩显然没听出她话里的怒意,天真的问道.
      南豆被他的问题逗笑了,高兴的答道: “你没听说过凤栖梧吗,我要做翱翔九天的凤凰自要呆在这梧桐上了.”
      男孩虽暗暗怀疑,但也不再答话,自顾自的走了.
      “哎,那深山老林里若找不着伙伴陪你玩,记得来找我啊!”女孩在树上嚷道.
      男孩虽已走远,但隐隐约约有一轻轻一声 “好”传了过来.

      燕京的街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无数双麻布鞋踏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街边参差的商房当铺林立,还有买果蔬的小贩,买冰糖葫芦的老头子,买米糕的妇人…好不热闹. 一辆大红的马车向东街奔了去,路上的行人忽然都惊慌失措的朝边让开,架车的车夫挥起马鞭毫无顾忌的在路中央横冲直撞.马车在一家药铺前听了下来.车夫恭恭敬敬的将车帘掀开,一个穿着朴素的妇女从车里跳了下来.她伸出左手对车里的人笑道: “南豆啊,抓个药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可你却偏要吵着来,要是有什么闪失,怎么向夫人交代啊.”
      车里的人嫩生生道: “李婆婆就爱瞎操心,我保证不乱跑便是了.”
      那李婆婆听了南豆的话轻轻叹道: “小的时候便这般贪玩,若不改该,只怕长大了都没人敢娶你哟.”
      “谁说的,有啊爹在要娶我的人多的是.”南豆一面嘟着嘴说着一面扶着李婆婆的手臂缓缓踏出车门.
      李婆婆吃了一惊,愣声道: “你这小丫头不知道每天都在想什么.”说完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眼前这个九,十岁的南豆小丫头从小便娇生惯养,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这官场上的事她又怎会知道,多半是从哪里听来的就乱说出来了.李婆婆想到这里神情又轻松了许多,思索着,也不知道是哪个奴才胡说八道,定要叫夫人好好整治才是.
      南豆看李婆婆脸上的神情忽喜忽忧 “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李婆婆见了也不再搭理,径直走药房里去了.南豆跟在她身后仍是格格笑着,李婆婆叹了口气,这二小姐最是让她头疼的了.
      “等等啊,先别忙着包起来,要南豆吹吹才有灵气,吹吹啊爹的病才能好.”南豆颠颠簸簸的绕到前台拉住药师的衣袖笑道.
      那药师见南豆穿的衣衫价值不菲料她应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便也不好阻拦.南豆上前朝那一堆药草吹了吹气,嗅了嗅,乐道: “呵呵,好了.”
      药师将草药倒在一张旧黄的油纸上,用麻线捆绑好递给了李婆婆.李婆婆从衣兜里掏出了锭银子扔在了桌上,便转身去拉南豆: “南豆啊,该回家了.”可她那双干枯的手却抓了个空,她叫车夫同她一起将药铺找了个遍,可哪里却有南豆的身影.李婆婆头上急的满是冷汗.
      “还是回去吧,要夫人也派些人去找.”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万一给那些人抓住拿来威胁老爷和夫人可怎么办啊…”

      苏惊墨哭丧着脸从菩提山上走下来,他紧紧揣着怀里的钱要去东街的药铺给师傅抓药.他从小便跟着师傅住在菩提山里,师傅教他天文八卦,四书五经,理易春秋,还教过他布兵盾甲和骑马武术.从小他便不曾知道玩耍,因为师傅说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注定是要做成大事的.于是,他便照着师傅的话去做.后来师傅又告诉他,他有能力学会所有的东西,他有能力变成这世上最强的人.可现在师傅病了,所以他要将师傅治好,否则自己便学不到更多的东西了,变不成这世上最强的人了.
      东街边的那家药铺是全燕京最好的.苏惊墨知道因为以前师傅说过,虽然只说过一遍,但他只要愿意记住的东西,听过后是不会忘记的.
      苏惊墨熟练的向药师报出每一味药,药方是他自己开的,所以根本没必要拿纸记下.他提起捆好了的药又想起了师傅.他这次下山买药其实也是有些不情愿的,虽说从小便跟着师傅长大可他们之间却没有丝毫的情感.师傅总是克意的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开始时他还会朝师傅撒娇,可后来在他明白师傅是不会对他理睬后,他也习惯了每日的冷淡.和师傅生活了这么多年,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对他毫无了解.也许这就是为什那天遇见的叫南豆的小丫头会说师傅是个老妖怪吧.
      “喂…呵呵,墨子,你还认得我不?”苏惊墨左边的一根木柱子后传来清脆的笑声,他转过身发现一双手正握着柱子.一张脸从后面探了出来.
      “真不好玩,你怎么没被吓着.”看到苏惊墨镇定的神色南豆面有不悦.
      苏惊墨暗笑自己想曹操曹操到.嘴里却问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
      “啊爹病了,我和李婆婆来抓药的.”
      “李婆婆呢?”
      南豆又格格笑道: “她跟丢了,我正找她呢?”
      “哦.”苏惊墨答道.
      “喂,我说你会不会当小偷.”南豆忽然问道,说完又觉得自己问的不太妥当,忙掩嘴解释道: “我没别的意思你若会偷…恩..拿别人家的东西…可不可以帮我个忙.嘻嘻,我教了你爬树,你也该帮我的.”
      苏惊墨暗自忖了忖道: “恩,我会…可是你不告诉我偷..喔..拿什么我就不能答应你.”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一搭药而已.”南豆回道.
      “药,什么药?”
      “我们家的药.”
      苏惊墨吃了一惊,自己偷自己家的东西他还是头一次听过.
      “怎么,你帮不帮?”
      苏惊墨从小就学会了一流的武术,偷一搭药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见对自己没多大的损失,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南豆见了立刻取出一张纸来,将放药的地方工工整整的画了出来.
      “记着,明日日出之前一定要将药偷到.”

      “噔噔噔.”城门口铜钟又响了三下.夜已入三更.谢府的大门上的大红灯笼在夜色里格外醒目.天街夜色凉如水,这谢府门口的石阶却也冰冷如水,苏惊墨光着脚踏在台街上冻的直哆嗦.他小心翼翼,不敢惊动任何人,就连鞋也是刻意没有去穿.他耐心的等着推板车的小贩消失在街尾后便踩着谢府门前的镶金门扣从围墙外翻了进去.一进谢府苏惊墨便风速般的掠到了一株大榕树后头.一个个低眉顺眼的小丫环和穿着灰色棉褂的小仆人来来去去行色匆匆.
      苏惊墨悄悄看了一眼南豆给他画的地图,那搭药为了方便煎熬应该是放在离府门不远的厨房里,可这么多人,怎么才能混进去呢?
      师傅说过,人越是多越是安全…
      苏惊墨整理了下自己今天特意穿上的灰色棉褂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他一路上着意躲避年迈的老仆人,对年青力壮的小仆人却是笑年相迎,偶尔还会对他们打个招呼.因为老仆人待的时间长,对府里的人大都熟悉,而年青的仆人大都刚来或是做杂活的,府里有一两个不认识的人很正常.这样走着,谢府虽道路曲折却也比不得皇宫,有了地图,厨房不一会儿便找到了.
      “你是谁,以前在厨房里怎么没见过?”掌勺的大厨见苏惊墨进来停下了手里的活疑问道.
      苏惊墨皱了皱眉,将整个厨房环视了一遍回道: “今天老爷夫人不是请客吗?我来打杂的.”
      那掌勺的厨子点了点头,今天老爷确实要宴请一个重要的客人.而苏惊墨见他信了便不再搭理他,向里面走了去.其实厨房里半夜了还能忙成这样,只要稍有头脑的人都可以看出有重要的客人来.
      苏惊墨神色严肃的绕到火炉旁,脚步却轻巧,整厨房里的人都忙成一团,无人去留心他.灶台上端放着两匝还没煎的棕色小药包,苏惊墨假装添柴,用身体将药掩住,悄悄将其塞进袖口.他若无其事的走向门口,跨出门槛时还微微对那厨子笑了笑,顺手掕起了墙角边的一个旧木桶,张口道:"我这去打些水."说完,他乘人不注意悄悄将袖子里的药包滑进了木桶内,神色自若的走出了谢俯大门.
      晓鸡叫鸣,转眼清晨已到了.青灰色的天空下,昆仑湖畔旁,南豆用手指反反复复的绕着自己挡在眼前的发丝.
      "喏,你要的药."南豆闻声伸手接过抛来的包裹,果是他们家的那搭药.
      "呵呵,想不到你本事还挺大的."南豆眯起眼赞道.
      苏惊墨低下头浅笑.
      "你放过风筝吗?"南豆抓着手里的彩绘双蝶风筝在苏惊墨眼前幌了幌.
      "把线再拉长些啊.."苏惊墨延湖滨飞奔指示着南豆."你看它飞起来了!"
      "是啊,飞起来了!看天上啊,看它飞的老高.."南豆握着马尾编成的线紧跟在苏惊墨身后.
      二人迎风奔驰,追随着飘向了碧空的纸鸢.踏在柔嫩的青草上,将鞋子也都染绿了.东方的朝阳半露着脸,撒向湖面一层金黄色的云汀.天际湖蓝色黒墨勾边的一对纸糊蝴蝶翩然飞舞,那马尾线不知何时断了,风筝越飘越远,直至不可见.湖泊边,南豆和苏惊墨仰视目送风筝的消逝,阳光照在他们的脸颊上,格外的灿烂.
      ...
      春去秋来,枫叶转眼已是彤色.
      "墨子...你要去哪里呢?"南豆低声问.
      "师傅去世了,他要我离开这里.."苏惊墨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目的地.
      "非要走吗?"南豆的声音更小了,不只为何很舍不得这个陪了自己半年的唯一玩拌.
      "恩."苏惊墨沉郁着脸点头道.
      "那把这些带着吧."南都将苏京墨手里塞了一大把红豆."红豆生南国,所以,这便是我南豆,不可以忘,知道吗?"
      "恩...再见."
      "诶,再见."南豆缓缓朝着远去的人影招手.
      终于,那人影随着远方的云朵一起消失在了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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