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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陈醉拦下计程车,很快到了征程公司大楼。
      已经没有人在公司了,他迎着黑暗,沿着他走过无数遍的熟悉的路线,向林忍跌跌撞撞地奔去。
      是公寓型的宿舍,楼下的保安也认识他,看他这么晚回来,满身酒气,还以为他又出去玩了。
      “小醉也注意一下身体,不要经常去玩。”
      陈醉敷衍地点点头,他满心想着要找林忍,什么都顾不上了。
      终于,他站在了林忍的房间门口。
      抬手准备敲门的瞬间,他突然失去了从Hugo家向林忍奔来的一腔热血与勇气。
      或者林忍都不会给他开门吧。陈醉悲观地想。
      他把手轻柔地放在门上,像痴迷文玩的收藏家,偶然得到一件稀世珍宝,细细地抚摩,直到双手垂落。
      门缝里已经没有光,林忍应该已经睡下了。
      陈醉头抵着门,紧紧闭上了眼睛。他既想让他知道他来了,又不想让他知道他来了。
      终于,他下定决心,敲了门。
      里面没有回应。
      再敲了一次,陈醉的心高高地悬起来。
      终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他甚至能听到林忍下床,穿上拖鞋,往自己这里走来的,每一步的声音。
      “是谁?”林忍的声音透过门传来。
      这一刻,陈醉突然惊慌失措。
      他好丢脸,他好不正常,他竟然在深夜,在酒精的作用下,跑来找一个前不久才放狠话说不要他再管他的人。
      这根本不是他,他从来是众星捧月的情场浪子,他从来是受尽宠爱的公子哥儿,怎么会做出现在这样的事情?冲动地来找他,又不知道自己能跟他说些什么。
      他找的这个人,才带给他那么大的伤害,那么强烈的背叛感,他居然又腆着脸来找他,想想都觉得卑贱。
      卑贱这个词,永远不会也不能够出现在形容他的字眼里。
      于是他没有回答。
      “是谁?”林忍问第二遍的时候,陈醉突然转变了心意。
      就,看看他会不会被这样有些蠢的行为,感动到,也好像是可以的。只要,能够看到他,哪怕一秒钟,也好像不错。
      “我。”
      “陈醉?”
      “对。”
      “干嘛?”
      “找你吵架。”
      不知道为什么,陈醉那些缱绻的,温柔的话语,那些他真正发自肺腑想要告诉林忍的话,等林忍到了面前,他一句也讲不出来。
      只剩下尖锐的刺,嚣张地等待着刺痛皮肉,流出鲜血来。
      “找别人去。”
      “不行,我非要找你。”
      “Hugo也不拦着你?这么晚了,你回去吧,说好了要去Hugo那里睡的。他不会生气吗?”
      陈醉次次都拿跟别人的亲密来刺激林忍,他不是不在意的,不是不生气的。
      “不要你管,开门。”
      “不开。”
      “开门。”
      “不开。隔壁房间就可以睡,如果不想回Hugo那里,你就自己去隔壁。我要去睡了,不要在我门口逗留。免得别人看见多想。”
      林忍的脚步声响起来,真的越来越远,一直轻到消失。
      他竟然真的连门都不开,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陈醉心中涌起难以平复的不甘的浪潮,他加大了敲门的力度,没有人回应他。
      于是他继续敲,到了后来,简直是在捶门。
      手撞在门上,撞得生疼。
      陈醉却像没有感觉似的,一遍一遍地重复他的动作。
      里面仍然没有其他的声音。
      公寓的隔音效果陈醉一清二楚,林忍不可能睡着。他就是要把他拒之门外,他就是不理会他,他就是想让他消失。
      陈醉开始踹门,声音巨大。他心中的不甘已经被愤怒的火焰点燃,熊熊烈焰瞬间席卷了他干枯的心脏。
      “林忍,你他妈开门!”
      “你凭什么不给我开门,这是公司给我们两个分配的公寓,我想进就要进!”
      “别装了你不可能睡得着!”
      “不让我进去,是不是你又藏了谁在里面?”
      “Amy?Miranda?Eva 谁?!”
      “我他妈就跟你在这里耗着,我进不去你也别想睡觉,那就这样子好啊,那就一起不睡。”
      “你心肠怎么这么狠?你这个人哪怕有一点点感情吗?”
      “开门!!!”
      陈醉拼命踹门,咚咚咚的声音和他叫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在深夜里显得十分刺耳。
      “我告诉你,你等着,全世界都会知道你是个什么人,假惺惺,王八蛋!”
      住在他们楼上的贺君晗温河也早就被吵醒了,但因为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事,陈醉又要面子,要是被他们看见了在林忍门前撒泼,大概局面更无法收拾,所以没有下楼去阻止;楼下的保安上来看过不止一次,但是陈醉这样一副接近癫狂的样子,他也不敢靠近去问。
      本来就经过了一天的训练,陈醉又喝了不少酒,再到这里来闹一场,他的精神倒是可以支撑,但他的体力已经不行了,半个小时之后,他用力地重重地踢了一下门,靠着门框,软软地滑到地上。
      因为心灰意冷,也因为公寓大楼常年开设着温度不太高的中央空调,他觉得从脚冷到了发根。
      林忍。林忍。林忍。
      他在心里贪婪地咀嚼着他的名字。
      想起最初在剧组,林忍那样地心疼他,毫无怨言地帮他,想起第一次训练的时候,林忍一直守在他身边,想起他受伤的时候,林忍的眼神垂落到他的伤疤上,仿佛有热度一般,让他的整颗心充满欢悦。
      可是现在,那个人去哪里了呢?怎么能够突然就不见了呢?
      他又犯傻了。
      深夜跑出来,到这里来找他,什么都不顾,只是想见他一面,想告诉他,自己说的都是气话,想请他不要当真,想让他不要真的不管他。
      他只是没有办法接受,明明说好了不跟他分开,他却背地里准备着提前离开,明明自己和他才是最亲密的关系,可是却是最后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
      林忍究竟把自己当成什么?这么多年,他到底是他的什么?
      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可是现在,好像连朋友都不如。之前是朋友的时候,他可以随时随地待在他身边,听他说心事,跟他肆无忌惮地拥抱,而不用怕这个怕那个,不会有这样多的争吵,而多的是自然的亲密。
      陈醉无力地靠着门,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
      林忍。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无数遍地呼喊这个名字。
      求求你。
      跟林忍相处的每一个瞬间掠过他眼前,他们的贴面吻,他用包挡着偷偷牵他的手,他把他当成小女友一样宠着,他抱着他睡的温暖的夜晚。
      他们的嬉闹,合唱的歌曲,在舞台上他轻轻把头靠在他的头上。
      陈醉干涩的眼睛又一次慢慢地湿润起来。
      他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把自己蜷得更紧。
      林忍当然没有睡着。
      就算没有陈醉在这里闹,他也是很难睡着的,更不用说还有他那么大声地在外面吵。
      他甚至没有去床上睡下,而是假装回身上床,其实倚靠着门,听陈醉在外面吵闹,听他用力地捶门踢门。
      把手一直按在门锁上,无数次,林忍想开门,出去抱一抱这个傻孩子。
      陈醉这样爱面子的人,却这么勇敢地做出深夜朝他奔来的傻事,他语无伦次地待在他房门外面,大概真的只是想要见见他。
      因为林忍一向了解他。
      陈醉心里有无数的花朵,但别人总是很难看见。因为它们开在荆棘丛里,要想看见,先带上一身的血痕。
      不会示弱,又毒舌,但却赤诚可爱。
      他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他甚至能够无限地原谅他在情感□□方面的随意,陈醉当着他的面,就不知道找了多少个其他人,跟他们亲密地拥抱接吻,甚至回别人的家。
      这是传统的林忍不会做,也很难理解的事情。
      可是每次面对陈醉时,他又忍不住就心软,只要足够喜欢,或者他可以试着接受。
      他也想待在他身边保护他,但是,他真的又被剥去了选择的权力。
      命运不眷顾他,命运玩弄他。
      以为日子好过起来了,却没想到风暴降临的前夜,有着最绚烂的落霞虹彩。
      林忍有很多话,很多事不想跟陈醉讲,因为不舍得让他担心,也不愿意把痛苦分担给他。
      一直明白,陈醉因为跟自己在一起,已经很痛苦了,他的挣扎,他的恐惧,林忍都看在眼里。
      他也使尽浑身解数,想让他轻松,想让他愉悦,想让他放下受折磨的一切,但总是不太有效果。
      林忍习惯了一个人消化悲哀,而因为心疼和喜欢陈醉,更是决定把一切都交给自己去解决。可是在陈醉那里,这就是不信任他,这就是背叛他。
      慢慢地林忍终于明白,自己想给陈醉什么。
      自由。
      他不应该因为自己而这样难过;他喜欢他之前的生活,他没必要为了自己改变,原本的他就已经够好了;他的未来,除了自己这部分,有更灿烂辉煌的其他部分,他或许能够从中得到更多的快乐和幸福。
      所以,林忍下定决心放手。
      陈醉是这样有魅力,这样吸引人的男孩子,将来,他身边一定有一个比自己更适合的人,那个人可以跟他一样,不畏惧这个世界,带着一颗火热的赤子心,用尽全力和他相爱,相依,相守。
      如果之前的林忍决定跟陈醉结束,是因为自己的情感受到了伤害,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那么这一次,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了。他发自内心地希望陈醉能是快乐的,虽然看到他跟别人幸福,自己会很难过,会很失落,但是一想到他能够比现在更好,就觉得一切值得。
      因为他林忍,真的不能给他他要的东西,光是解决他自己的事情,就已经焦头烂额。
      本来他想陪陈醉走完合约剩下的时光,给他也给自己一个完美的交代,他也设想过,即使他离开了,他还是会坚持和他在一起。
      可是生活总不能让他如意。他不得不签那边的影视约,因为他真的非常需要那一笔签约费,也真的非常需要更多的分红。
      所以只能到第五年的时候停下来,而他身上背负的重担,不愿意让任何人来替他分担。所以被误解也好,让陈醉对他失望透顶也好,他不能说。
      他不能告诉他,这段时间以来,他的一个舅舅不停地骚扰他母亲,要求借钱给他。因为那是林妈妈最疼爱的年纪最小的弟弟,所以林妈妈把钱借了。要光是这样还好,没想到这个舅舅偷了林妈妈的私章和身份证,以林妈妈的名义,借了一笔巨款,高息。
      直到债主找上门来,母子俩才知道这件事。
      舅舅已经联系不上,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么多年林忍的全部积蓄,几乎都搭在了里面,还找贺君晗温河借了一些,才把账全部还清。
      除了林忍之前购置的不动产和小型投资这些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变成现金的固定资产以外,林忍身上的现金,只剩下基本维持生活所需的部分。
      甚至还需要用一点林妈妈小店里的钱。
      才刚刚还完债没多久,就又背上了债务。找温河贺君晗借的钱不是小数,即使他已经算是高收入,但也需要时间来还清。
      林妈妈因为这件事,身体又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状况,进医院检查过后,医生说需要进行第二次手术。林妈妈年纪不小了,林忍又希望给林妈妈更好的疗养条件,所以花销也很大。
      如果陈醉去找林忍的时候,没有那么着急,仔细看看林妈妈,就会发现她身上缠着监测身体状况的仪器,或许他就会提前知道,林忍要离开征程的原因。
      坏事还不止这么多,那个闯祸的舅舅不止找贷款机构借了一笔钱,他还找很多人借了钱,承诺了利息,留的都是林忍的名字,讨债的找不到他舅舅,就常常来找林忍。
      他是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的明星,也一直非常注意自己工作形象,实在不能被这些事纠缠太久。
      他急需这样一笔钱来摆脱当前的窘迫状况。
      种种压力逼上来,林忍本来还想坚持和征程的合约,于是跟公司谈了一下,结果却不太好。公司高层在征程市值和关注度下滑的情况下经历了一次大换血,现在的领导层,不再像以前一样注重每个艺人的个人发展,而是追求公司利益的最大化。
      surmount虽然还当红,但后起之秀也很多,而且几个人出走的心思公司也有了解,少了温河,surmount的影响力肯定会被削弱,这些考量之下,自然在合约分成的时候不像最初签的那样用心。征程是想留下林忍,但又不肯给出合适的条件,新领导不熟悉surmount原本的运作模式,甚至想下调林忍的分红,结果只能是不欢而散。
      于是不得不提前结束跟征程的合作,签约新公司,因为那笔签约费,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真的是能解燃眉之急。
      又是一瞬间,林忍一穷二白了。
      这些事情,他不想告诉陈醉。他不愿意他为了自己担心。
      他想一个人解决掉这一切。
      而且,现在这样的他,不就更不算是和陈醉门当户对了么。他真的成了个只有明星光环的穷小子,而陈醉,的确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贵公子。他们之间的差距,好不容易被缩小了,结果顷刻间就被打回了原形。
      想着这些事,再想着陈醉跟Hugo并肩离开的画面,林忍倚着门,坐了很久很久。
      两个人就隔着一扇门,各怀心事却又抱持着想见到对方,喜欢对方的相同心情,纠结,痛苦,残忍地甜蜜着。
      陈醉在外面的声音小了下来,渐渐地几乎没有了任何动静。
      又等了一会,林忍轻轻开了门。
      门是向里边开的,第一眼,林忍就看见了这个靠着门框歪着头睡着了的小孩。
      公寓里的冷气真的很足,看着陈醉,林忍想了一下,轻轻把他给抱了起来。
      陈醉闹了一天,身体实在疲惫,此刻倒是真的睡得很熟,一点没有动,呼吸均匀,而沉重。
      林忍叹了一口气,把他抱到了隔壁的公寓,脱了他的鞋子和外衣,慢慢放在床上。
      熟睡的陈醉褪去了满身的攻击性,又回到了他们拍第一部戏时,温和可爱的模样。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唇角上扬,好像在做什么美梦。
      陈醉真是长了一张怎么都看不够的漂亮脸蛋。
      林忍盯着熟睡的陈醉,默默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准备离开。
      帮他掖好被子,手指划过陈醉脸上的皮肤。
      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林忍用手背贴着陈醉的脸,从他的额头,滑到他的下巴,又回到他的前额,轻柔地整理他不太听话的几缕乱发。熟悉的触感,让林忍满眼都是眷恋。
      但他明白自己必须离开。
      于是他站起身来,呼出一口气来,轻轻关上了陈醉这间房的门。
      回到房间,他给贺君晗发去了一条消息。
      “如果陈醉问起来,是谁把他送到我隔壁的房间睡觉的,就说是你。”
      本来以为贺君晗已经睡熟了不会回复,没想到讯息刚刚发出没多久,就收到了回音。
      “明白,其实是谁?”
      “你这不废话吗?”
      “哦哦我是睡觉睡得有点懵了。刚刚才听见他在你房间门口闹来着,是除了你也没别人了。但这件事有必要瞒他么?”
      “他最好一点希望都不要有,这样才是对他好。”
      “哎·····明白。”
      “那就早点睡吧,现在最多还能睡四个小时了。”
      “好。”
      “谢谢。”
      林忍关了手机,把它扔在一边。
      抚摩着自己嘴唇上的伤,他也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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