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卞杭

10、10

　　“青屏山到啦，请同学们带好随身行李，有序下车！”秦薇薇反戴着棒球帽，一边摇着小红旗一边举着对讲机道。
　　话落，大巴内一阵欢呼。
　　待学生鱼跃下车后，坐在最后的顾蓑烟才站起身，却发现身旁的男人脸色有些异样。
　　“你怎么了？”
　　任平生闻言，摇了下头，还未开口，便被打断。
　　“蓑烟，来领帐篷！”正是去而复返的姚池。
　　顾蓑烟应了声，正要起身，手却被任平生轻轻捉住。
　　他低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顾蓑烟见他急急起身，步伐居然踉跄了下，忙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扶了下他，同样压低声音道：“你先坐着吧。”
　　说完也不给任平生反应的机会，就拎过包跳下车，和姚池一前一后离开了。
　　任平生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细微地抿了下嘴，原本泛酸的胃囊更加难受了。
　　“老任，下车了！”陈主任高昂的声音传来，“诶，你面色不好，又晕车啊？幸好我带药了，你要不吃点？”
　　任平生拂开陈主任递药的手，垂下眼，“不用。”
　　陈主任看着扶着车厢艰难下车的任平生，一头雾水。
　　青屏山下，白渚滩，正是秋高气爽。
　　陈主任看着三五聚堆的学生，以及和学生打成一片的实习生们，拄了下登山杖，“哎，看着他们才感觉到我们真的老了啊，你说是吧老任……”
　　“老任？”
　　陈主任走向滩边矮树，拍了拍某个扶住树干的男人，“哎，让你吃点药了。”
　　“不用。”
　　“你又在犟什么啊？今天哪个不开眼的小崽子又招你了？”
　　陈主任问完，突然看见顾蓑烟笑盈盈地走过来，愣了下。顾蓑烟对陈主任点点头，陈主任比了个了然的手势，然后默默走开。
　　“任老师，喝点水吧？”
　　“我说不……”任平生突然回头，仿若惊讶，“蓑、蓑烟……”
　　顾蓑烟递上兑好的温水和药片，半戏谑道：“要我喂你？”
　　任平生忙接过一口吞下。
　　“小心噎着，没人催你，明明刚刚还一副死活不吃药的样子。”顾蓑烟走过去和他一并站在树下，打趣道：“多大人了，难受不知道要吃药吗？”
　　任平生看着水波荡漾的杯子，小声道：“知道。”
　　顾蓑烟看得好笑，“那是因为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晕车丢脸？”
　　任平生摇头。
　　“那为什么不吃药？”
　　“……”
　　突然，顾蓑烟望着远方，开口道：“嗳，就这么在意年龄的差距吗？”
　　任平生猛地抬眼，下意识道：“不是……”接下来的话却在顾蓑烟的眼神下慢慢消音。
　　“哎，真拿你没办法。”顾蓑烟有些苦恼地微叹一声，也没人教过她怎么做大龄青年的思想工作啊。
　　任平生以为顾蓑烟是嫌自己麻烦了，急欲开口，却听顾蓑烟道：“那就只能这样了。”
　　下一刻，自己的脸就被一双小手捧住，视线也被迫和对方交汇。
　　“任平生，你听好了，我既然决定和你交往，那和你交往的这段时间内我就只喜欢你，喜欢你的古板，喜欢你的严肃，喜欢你的没情趣，喜欢你的跟不上潮流。因为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所以你的一切一切，我都好喜欢，明白没？”
　　顾蓑烟每说一句，就在任平生嘴上轻啄一下。
　　任平生被亲得晕晕乎乎，组长的一声大喇叭把他猛地震醒。
　　“请所有带队老师过来集合！”
　　任平生连忙拉开和顾蓑烟的距离，紧张地四下一看，才发现两人正站在众人的视线盲区里。
　　顾蓑烟意有所指地拖长了调子，“现在好点了没，任老师？”
　　任平生感觉脸上似乎升温了。
　　待两人回到集合地，组长已经开始分配任务了。
　　“等会儿野炊咱们是实习老师和指导老师一组，还是怎么弄？”
　　陈主任率先开口，“哎呀，组长，年轻人就让他们自己玩去吧，我们这些老年人就凑活着……”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打断。
　　任平生四平八稳道：“还是按之前那么分吧。”
　　陈主任夸张叫道：“老任你真教我伤心，你居然不想和我一组，要和人家小美女一组，你变了！”
　　任平生心下一跳，面上却无甚表情地推开他，顾蓑烟低头暗笑，周围教师也都善意地笑开。
　　唯有姚池一人若有所思。
　　*
　　“哇，好香啊！”
　　刚从溪边洗完菜回来的顾蓑烟就见一众学生围着鹤立鸡群的任平生打转。
　　“什么啊这么热闹？”她笑道。
　　“顾老师！任老师做饭超好吃！”一个学生夸张地叫道。
　　“哦？”顾蓑烟挑眉看向正在炊具前忙碌的任平生，后者接触到她的眼神，颇不好意思地转移开了视线。
　　“那我可要尝尝了。”顾蓑烟用牙签叉了块烤鱼，入口嚼了两下，然后眼神一亮，签子又伸进了任平生正在翻炒的菜肴里。
　　一旁一直在不动声色观察她反应的任平生轻舒了口气，同时阻止道：“小心烫。”
　　“没事没事。”顾蓑烟像偷吃了小鱼干的猫似的，满足地眯起了眼。
　　任平生眼神柔和地看着她。
　　然后他的背后却仿佛长了眼睛般，天降的一筷子立刻敲上了某双蠢蠢欲动的脏爪子。
　　被敲的男生捂着手喊冤道：“任老师，凭什么顾老师就可以偷吃！”
　　任平生回头，镜片反光，“因为她是老师。”
　　周围嬉笑声顿起。
　　*
　　吃饱喝足后，顾蓑烟正和秦薇薇聊天消食，几个大男生在语文课代表齐川的带领下走了过来，腼腆道：“老师，可以加下你们的微信吗？”
　　“你们学校规定不可以哦。”秦薇薇挑挑眉，见几个大男生一脸失落，话锋一转，“不过可以先把号给你们，等我们工作结束你们就可以加了。”
　　几人兴奋大喊。
　　顾蓑烟望着几个走远的学生，无奈地看着秦薇薇，“皮一下很开心？”
　　秦薇薇耸肩。
　　*
　　“哦哦哦，快抄一份给我，我也要！”
　　任平生路过学生营地，见他们聚在一起不知在哄抢什么，突然间，一张纸条飘落在他脚下。
　　全场寂静。
　　任平生弯腰捡起，看着纸条上的一串联系方式，皱起了眉。
　　“之前班会上说的秋游注意事项，每个人抄十遍给我。”
　　说完，就将纸条卷进手心，抬步离开。
　　徒留一地哀嚎。
　　“叮咚——”
　　顾蓑烟疑惑地掏出手机，看到微信上亮起了一个小红点，一行好友请求挂了下来。
　　“哦，这群小崽子，把我话当耳旁风啊，要是被校领导知道……”
　　秦薇薇嘟囔的话在看到屏幕上的联系人时化作了一声噗。
　　只见好友请求后赫然是：我是任平生。
　　顾蓑烟一囧。
　　她这才想起到现在为止她和任平生联系不是靠邮件就是发信息，古早得不能再古早，不过这人是怎么搞到她微信的就很值得玩味了。
　　顾蓑烟笑着摇头，手指一划拉：同意。
　　【草哀火因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顾蓑烟看着对方小灰人的原始头像以及就是自己本名的昵称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等了会儿，手机才震了下。
　　【任平生：蓑烟，你的昵称挺好听的(^-^)】
　　【草哀火因：哦，没什么，就是我名字的拆字而已。】
　　【任平生：嗯^ - ^】
　　顾蓑烟挑眉，嗯什么？
　　她一抬眼就对上一颗死命拱过来的头，手机立刻一斜，居高临下地睨着秦薇薇。
　　扑了个空的秦薇薇摸了下鼻子，嘟囔道：“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去和崽子们玩。”
　　顾蓑烟无奈地摇摇头，目光回到屏幕，才发现一会儿时间又多了三条信息。
　　【任平生：蓑烟你还在吗(^^)】
　　【任平生：……蓑烟？:-)】
　　【任平生：……不在了吗？…(._.)】
　　顾蓑烟：“……”
　　【草哀火因：在，怎么了？】
　　【任平生：没事(ì _ í)就是我除了工作外，不怎么用微信，所以不好意思，不过我会学的！V(^_^)V】
　　【草哀火因：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顾蓑烟敲完，暗道：毕竟这颜表情不是用得挺溜的嘛。
　　【草哀火因：不过，我们之间就一个营地的距离，有必要做网上邻居吗？】
　　【任平生：我就试试…好不好用(>﹏<)】
　　“噗——”
　　顾蓑烟掩了下嘴，聊天软件还有什么好不好用的。
　　【草哀火因：你开心就好(￣￣)】
　　毕竟和大龄男青年打交道要什么潮流啊，让他们开心就好啦，所以顾蓑烟也回了个颜文字给任平生。
　　【草哀火因：你现在有时间吗，要不我过来找你？】
　　【任平生：搞的！】
　　【任平生撤回了一条消息】
　　【任平生：好的(*^o^*)】
　　顾蓑烟彻底被任平生逗笑了，弯腰笑出了泪花。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也太犯规了吧。
　　正当她笑得乐不可支时，一道嗓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蓑烟，笑什么呢，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