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衣劫》樾煊

2、天命所归

　　闻言，林煜烜苦笑一声。是啊，哪个强者会无缘无故降临在自己身上呢？他自嘲间，全然没有看见龙老谈及转空境的那一抹不屑。
　　自嘲笑笑，他道：“那么，第三种情况呢？”
　　龙老神情变得庄重，沉声道：“第三种情况，在我那个年代，被称为禁忌。”
　　禁忌？
　　林煜烜一愣。
　　“在每个年代，都会有某些拥有特殊体质的人出世，他们百毒不侵，冰寒不坏，是天之骄子，是人世间最幸运也是最不幸的一种人！”顿了顿，龙老继续道，“他们身负天命，注定要踏上比寻常人危险数百倍的道路，那是他们的宿命，不可改变！而天命之人都有几个共同点：身世坎坷，机缘甚多，修炼极快。”
　　闻言，林煜烜星眸一亮，道：“世间竟然还有这种人吗？果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然而，龙老轻轻摇头：“但他们却要承受，常人无法担起的责任与使命。”龙老向前走一步，淡淡道，“且命运坎坷，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林煜烜愣住。
　　忽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惊呼出声：“师尊，难道您认为我是天命之人吗？”
　　龙老凝望着林煜烜淡紫色的瞳孔，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轻声道：“烜儿，你可知，天命之人要承担的是什么？”
　　闻言，林煜烜又是一愣。是啊，天命之人拥有那般天资独厚的体质，所谓有得必有失，他们必定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
　　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龙老神色突然变得阴翳，寒声道：“十万年前，裂天之灾，无霜雪帝战前失踪，太玄梦君肉身被冥道天君毁灭，真灵被掳，万邪女帝红颜薄命，身殒幽界，紫稚剑君陷入北地沧溟渊，不知踪向，无常佛君遁入中域往生洞，为人界存下一丝希望，昆仑雪母化作原身，助素莲禅母燃烧精元，将自己封印于人冥二界交界处，化为一道屏障，守护人界万万年沧桑。位面之源被冥道天君吞噬，使得虽然冥界无法进入九原，可冥道天君却能够缓缓渗透进九原，于是造成了如今进退维谷的局面。”
　　闻言，林煜烜愕然，轻声问道：“这与天命之人有何关系？”
　　“你且听我说，这关系到一个上古辛密。”龙老神情忽然极为严肃，“你要记住，今日所见所闻所感，都不许向外人称道！”
　　林煜烜一愣，随即重重点了一下头，表示答应龙老的要求。
　　“好。”龙老大袖一挥，刹那间，天与地，都变得黯淡无光，整个世界，充斥着一股毁灭与死寂之意，龙老一步跨出，浓郁紫金色修力光芒升起，形成一条条手腕粗的紫金色小蛇。在龙老背后，七道闪烁着奇异光芒，但却有些虚幻的光环浮现，前三道光环呈深邃的紫色，紫意如妖！接下来三道光环为黑色，不过却不是纯正的黑色，而是在黑色中夹杂着一抹死寂的灰色。最后一道光环，是红色的，那红色不是火一般的红，不是血一般的暗红色，更不是花朵一般的鲜红色。那是，让人一眼看去，如坠深渊的妖邪般的红！
　　七道光环，整齐排列着，强盛之光升起，衬得龙老极为强势，恐怖的死寂气息自龙老身上渗透而出，弥漫在这方山谷中，死寂之气触碰到的草木，皆是迅速枯萎，不一会儿，原本生机弥漫的林海松涛，便是彻底灰寂，宛如死一般的寂静。
　　龙老双眸，早已变得深邃如死寂深渊，此时，他眼珠上，只有灰色，再无一丝血色。
　　容貌也变得极为年轻，黑发灰眸青年人，面容俊朗，却有一股气若幽兰般的阴柔气质，高贵，傲然。
　　“你想知道的，老夫告诉你！”龙老化作的年轻人出声道。
　　“十万年前裂天之灾后，几位大能皆是不知去向，很多人猜测，他们是重伤，寻了秘地恢复休养，也有人说他们是转世了。众说纷纭，总的来说，其实第二种情况最为可能，毕竟大能们十万年未出现，但早年间，我走遍上古遗迹，终于寻到了蛛丝马迹。
　　“我猜测，他们并不是重伤，而是已经殒身！他们的血脉散落在诸天万界中，化为特殊血脉特殊体质之人！
　　“而这些人，因为承受了上一世的因果报应，而被天地所封印，若无机缘，则一生都无法有所作为，只能等下一世再寻机缘。
　　“很有可能，他们身上的责任就是，拯救，亦或者牺牲。”龙老说完，陷入沉默，像是在回忆往昔。
　　半晌，龙老才道：“天命之人，当有责任。”
　　“特殊体质，给你带来了远超常人的天赋，但同时也为你带来灾难。”龙老顿了顿。
　　“极难凝聚修力，是么？”林煜烜极为平静的接过话题。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与其痛苦，不如等待。
　　闻言，龙老却是摇了摇头：“不仅。他还在给你痛苦的同时，给你希望，再一举碾灭你的希望，让你完全陷入无终止的绝望之中。”
　　林煜烜倒吸一口凉气。
　　无疑，希望之后的绝望，绝对比单纯的绝望恐怖得多。
　　“有一太古功法名唤《逆神决》，九重境界，对应聚顶到凌虚。
　　“他的创始者并没有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这本功法我还是在一处遗迹中寻得，并且只有前五重的残卷，不过，它的修炼方法，却是老夫平生所见最精妙的！
　　“但同时，人无完人，再逆天的功法，也会有缺陷。《逆神决》的缺点就是，它太完美了，以至于几乎无人能够将其修炼成功。”龙老淡淡的道，看向林煜烜的目光变得庄重。
　　林煜烜忽然开口：“师尊，您是想让我修炼《逆神决》吗？”
　　龙老沉声道：“老夫这些年，只是隐隐猜到，它的修炼者必须是特殊之人，但实际修炼，我并不太大把握，你可愿意修炼《逆神决》？”
　　龙老的话语在林煜烜耳中，不啻惊雷！
　　他难道也可以修炼了吗？
　　闻言，原本沉寂的心，突然升起一丝希望。
　　至于什么修炼《逆神决》可能遇到的困难，他已抛之脑后，毕竟，本就是无法修炼，若是如现在这样，他只能度过凡人的碌碌一生，甚至连凡人都不如——他比凡人多了太多的困扰。
　　而现在，龙老突然对自己说他修炼有望，尽管艰难苦恨繁霜鬓，但希望，那是希望！即使再渺茫，那也是希望啊！
　　他本是绝望之人，如今希望来了，他怎能不激动，怎能不狂喜，怎能不抓住？
　　他缓缓点头，应下了这个一生的痕迹。
　　往后千百年，他都会记住今日的抉择。
　　龙老沉声道：“烜儿，你是否愿意为了拥有实力，而承担责任与代价？”
　　林煜烜沉默。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响起。
　　“你愿意，你愿意！”那声音这样说。
　　似乎，在很久之前，也曾有这一幕发生在他身上。他记不得了，也不想去记得。那种模糊的一切，让他觉得好累。
　　“我愿意。”他听见自己如此说。
　　“你是否愿意，为了拥有力量，而成为世界的罪人？”
　　林煜烜忽然想起，幼时母亲讲给他的一个故事。
　　他只记得故事的大概内容了。
　　那个故事讲的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男人，他三百六十岁时就达到转空境的境界了，在当时被誉为天眷之子。但在他八百一十岁那年，另外一个世界的邪恶生物入侵他所在的世界，他为了拯救家园，燃烧自己转空中期的修力，将邪恶源头斩灭，自己重伤，最后无名而终。可笑的是，他付出了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到头来却没有多少人能记住他！
　　最后其实他并不是因为那一战的后遗症而死，而是因为昔日好友为了得到他的空灵器，而暗地陷害。
　　他不知道母亲给自己讲这个故事的原因，甚至也许那是母亲随口编出来的睡前故事也说不定。
　　但不管怎样，他都为故事中的那个男人而感到悲哀。
　　呵，若是你发现，你为之守护了一生的人，恰恰是最想要你死的人，你该怎样抉择？是愤怒，还是哀痛，亦或者是后悔？
　　他不想赌。
　　且，苍生什么的，与他何干？
　　“我愿意。”他平静的说道。仿佛在叙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是否愿意，为了复仇，而成为妖邪？”
　　不同于前两回，这次，他几乎是瞬间答出：“我愿意！”
　　父亲母亲临死的画面在眼前浮现，他不禁攥紧了拳头。
　　复仇，是他还活着的最大原因！
　　若非如此，他早就随父母而去了。
　　“哈哈哈！”龙老大笑起来，“好！”
　　“你曾多次问过为师的名讳，今日，老夫就告诉你。
　　“老夫名唤‘龙袨铘’……”龙老突然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修灵者。”
　　……
　　阴暗的洞窟之中，七道高大的人影立在石室中央，在他们前方，一尊紫玉色王座静静矗立，如山般深沉，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紫玉色王座上，一道人影端坐着，黑色长袍如瀑般撒在地上，墨发无风自动，威严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闭着双目，宛如一尊沉睡的古魔，恐怖，是对他最佳的形容词。
　　那七个人谨慎地站着，气息内敛，仿佛畏惧着什么似的。
　　突然，王座上的墨发男人猛然睁开双眼，妖光迸射而出，他颤声喊道：“是圣祖，是圣祖的气息！”
　　下方七人中为首的赤发男子惊呼出声：“教主，您……真的感受到了圣祖的气息？”
　　墨发男人没有理会他，而是有些癫狂的站起身来，喃喃道：“上古到如今，十万年过去了，圣祖，您终于回来了……
　　“圣祖没有抛弃我教！
　　“他回来了！”墨发男人痴痴地道，随机转身，阴冷的声音传来，“圣祖的气息，大概在东陆天尘国南部。寒鸦，血衣，你二人率手下去寻找，务必找到圣祖！”
　　“是，教主！”两道黑影应道。
　　“如果半年内找不到圣祖，那你们也就别回来了！”墨发男人冷然道。闻言，那两道身影皆是打了个寒颤，他们极为清楚，不能回来的后果是什么。
　　墨发男人右手抬起，屈指一弹，两个小瓶子就飞到了二人手中，每个小瓶子内各有三枚灰色的丹药。“这是这半年的药，半年后，你们的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二人小心翼翼地收下丹瓶，化为暗影退下。
　　……
　　修灵？龙袨铘？林煜烜望着龙袨铘在周身红色妖光映下越发妖异的双眸，眼中尽是狂热与欣喜。
　　龙袨铘一步跨出已是来到空中，其后七道有些虚幻的光环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尤其是最上方的红色光环散发出的红光，更为耀眼夺目，将整个因为龙袨铘吞噬而死寂的山谷彻底照亮！
　　突然，一声声巨响接踵而至，仿佛来自远古的号角声响起，有恍惚间听到了远古战士的呐喊，远古妖魔的呖嚎声。
　　只见那——
　　狂烈的飓风升起，如收割机一般，将此地的一切卷入其中，再猛然绞碎一切事物都化为灰色光点，散入空中。
　　其下，一道道古老的符文浮现而出，它们交错纵横，共同构成了一个圆形的阵法。龙袨铘负手立在空中，大笑道：“此阵自太古流传下来，传言有封神之效，一阵出，真神殒，空间凝。此谓之封神，故名曰万封之阵！烜儿，稍后为师会以修力将大阵唤醒，凭借它，长期压制住封印，让你能够正常修炼。”
　　闻言，林煜烜愣住：“那修炼呢？”龙袨铘没好气地道：“傻小子，要修炼你不得要先破开封禁？还没学会走路你就已经想怎么跑了！”
　　闻言，林煜烜也是讪讪一笑。随即道：“谨遵师尊法令！”
　　此时飓风已散，万封之阵终于完整的暴露在林煜烜眼中，他看见，在大阵中央，有着一块圆形的呈血色的小区域。
　　那是什么？林煜烜心道。
　　“那是血封域，万封之阵的精华所在。”像是看破了他心中的疑问，龙袨铘淡然道。语毕左手抬起，雄浑的紫黑色修力从他掌心处不断涌出，注入万封之阵中，冷厉的声音响起，“烜儿，进入大阵，去血封域中央！”闻言，林煜烜没有多做思考，毫不犹豫的冲进阵中。
　　如决然赴死的战士一般！
　　初进万封之阵，突然感觉身上负重增加了一倍之多，每走一步都有些艰难，但他仍然坚持着压力，豆大的汗珠从皮肤毛孔中流出，滴落在地面上。不知过了多久，他最后终于来到了距离血封域三米之地，此时，身上负重已高达原来的二十倍之多，每走一步都像是泰山压顶，举步维艰。
　　“烜儿，服下那黑龙玺玉，可以化解大部分重压！”龙袨铘的声音自空中传来。林煜烜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抬头，闻言，他将左手缓缓伸展开，一枚萦绕着灰色气息的碧玉静静躺在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