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春》哼唧公主

3、交心

　　“母亲，您歇一歇吧，小妹这里有我守着。您已经在她床边守了一夜了，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
　　等到小妹醒了，您还要照料她呢，可不能让自己的身体累垮。”
　　许夫人想了想，觉得长子所言也有道理，正想回房稍作歇息，旁边的仆妇就喊道：“夫人快看，小姐醒了!”
　　许献容悠悠转醒，看见母亲和大哥都守在床边，心里稍稍安定下来，也不觉得很是害怕了。
　　看着女儿这副模样，许夫人痛心万分，却也不敢过问女儿在皇宫中的见闻，害怕再一次吓到她。
　　许献容见母亲和哥哥一脸担忧，努力地挤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只道：“并没有什么事儿，母亲和哥哥多虑了，不过是看到了一个犯错的宫人受罚，一时吓住了，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许巍和许夫人明显是不信这番说辞的，可是许献容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她有意不告知必定是有自己的用意，就没有再多追问。
　　“对了，”许夫人想到一事，说道：“你和河东公主是怎么回事儿？“
　　许献容一惊，以为是自己看到那一幕也恰巧让公主知道了，颤抖着开口问：“公主，公主可有说什么？”
　　许夫人见到女儿是这个反应，心里的疑窦更深了，连忙安抚：“没什么呢，皇后面前的女官见你这副样子，都吓坏了，是决计要向娘娘禀告的。
　　还好是河东公主派人拦住了宫人，说是自己和你玩笑，吓坏了你，还请宫人们帮她遮掩，不要让皇后娘娘知道怪罪。这事儿才没传到娘娘那里。
　　你这孩子，当时眼睛呆呆的，别人说话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连，可把为娘吓坏了。”
　　许巍在一旁插嘴：“久闻皇后娘娘智谋果决，不输男儿，生下的女儿却是个病弱温吞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善举。
　　这次河东公主帮了你，也算是咱们许家的恩人。改日你进宫，一定要多谢公主。”
　　“进，，进宫！”许献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才不要，我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进那个鬼地方。”许献容心里恨恨地想。
　　“对呀，今天皇后娘娘身边的舍人传来口谕说，河东公主与你一见如故，十分投契，想让你多进宫陪伴。”许夫人摸着许献容的脑袋安抚。
　　“哦。”许献容蔫着脑袋应了。
　　“好了，一个时辰前大夫说你退烧了，待到醒了就没什么大事了。你快休息吧，我和母亲就不打扰你了。”许巍刮了一下许献容的鼻子逗她。
　　“嗯嗯 。”许献容乖巧地点头。“母亲哥哥慢走。”
　　至于父亲，许献容根本就没指望过，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
　　许夫人出了门，刚刚面对女儿的慈爱就消了大半，脸色阴沉沉的。
　　许巍知道母亲心中所想，但他作为儿子，断没有背地里说父亲坏话的道理。可想到父亲的所作所为，也的确让子女们寒了心。
　　许夫人是深宅妇人，并没有像长子一样着眼于朝廷大事，只是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有些担忧。
　　“旁的也就罢了，我从未对你们父亲有过什么所求。你的前程全是自己挣来的，以后我们也不指望他。。
　　可是容儿，容儿身为女儿家，万一被你父亲嫁到那虎狼窝里，我这做母亲的可怎么活。”
　　许懋在许献容生病期间就只来看过一次，还是因为听说了皇后的口谕，觉得能和宫里攀上关系才来看望的。
　　许夫人本就因为女儿的事情伤心烦忧，许大人竟还做着借河东公主和皇后打好关系，将许献容嫁入皇室的美梦，直接就被伤心的许夫人赶出了房门。
　　几天后，许献容的病好了，于是就着手准备进宫的事情。
　　由于这次是许献容独自一人前往皇宫，许夫人不免多嘱咐了几句。
　　“对皇后必定要万分小心，皇后一向疼爱河东公主，想必对你也不会刁难。
　　皇宫不比外面，事事要多忍让，莫出头。
　　你只管和公主一起便罢了，其他人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许献容只得答应，觉得母亲太过操心，但是又不忍拂了她的意，于是都表示自己都记下了。
　　到了显阳殿仍然是那个叫春柳的女官在迎接许献容，显然她是奉皇后之命办事的。
　　春柳因为上次的事对许献容十分感激，直接把许献容带到了公主的偏殿，还多嘱咐她要与公主好好相处。
　　许献容一转身，不知什么时候河东公主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她慌忙行礼。
　　“阿容来啦，我可盼你好些天了。对了，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许献容一懵，她什么时候和这位公主这么亲近了，明明他们才认识不到三天。
　　身份有别，许献容只得道:“臣女不敢，公主想怎样都好，臣女并无异议。”
　　许献容低着头，并没有发现公主眼中划过了一丝狡黠。
　　“随本宫进来吧。”宣华的声音又恢复到了她们最初见面的时候，温温柔柔的透着一股疏离。
　　看到原本一个人站在门口的宣华背后突然多出了几位宫人，许献容心里觉得好笑，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许献容连忙跟上，心里觉得这河东公主虽让人感觉雾里看花，并不如表面上表现的那样，但她打心眼儿里并不讨厌。
　　一路跟着宣华进了内室，摒退了宫人，许献容隐隐猜到些什么，但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虽长在深宫里，对外面的情势绝非一无所知。
　　贾家一家独大，虽然外祖父病逝，但是贾家树大根深，姻亲繁盛，再加上有母后提携，越发势大。”
　　宣华定定地看着许献容，“贾家和冯氏皇族，必有一争。”
　　说完叹了口气，“无论谁胜谁负，我都是不愿看到的。”
　　皇室公主又如何呢，看上去风光无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实则很多事情都由不了自己。
　　“虽然公主不说，但是我能看出来，公主其实很担心皇后娘娘吧。”许献容小心翼翼，出声安抚。
　　“我还真是没看错，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聪明。
　　但那有什么用呢？母亲性格执拗，一旦认准了就不会轻易改变。
　　更何况这么些年一直打压宗室，扶植势力，看来誓要斗到底了。”
　　即使许献容在同龄人中聪颖卓绝，但在朝廷大事上也不得不承认宣华说的确实不无道理。
　　“公主找我来说这些，究竟是何用意？”
　　许献容觉得把话摊开讲算了，再怎么说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儿，没有什么值得公主谋算的。
　　“你，那天，被吓到了吧。”
　　一句话便让许献容心里一惊，但反而也有一种释然，缠绕在自己心里多天的迷惑终于要解开了。
　　讲到这里，宣华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原本一直直视着许献容的眼睛也开始乱瞟。
　　“父皇的事情我不说想必你也清楚 ，母后常年深居宫中寂寞，因此叫人在民间收集美貌少年陪伴。
　　为保全皇家名誉，在事后总会了结其性命。”
　　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轻，仿佛不忍，透着一股无能为力。
　　“无论如何，多谢公主告知。
　　既然我们都无力挽回或者改变什么，还不如努力把日子过好。
　　公主也莫要太过担忧了，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以后才能想出办法来。或许事情就未必如同公主想得那样糟糕。”
　　“我便信你一次吧，说来也好笑，从未有人这样推心置腹与我说话。
　　母后虽然疼爱我，但她平时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了。我知她自然是爱极了我的，不然也不会为我做那么多的事情。
　　我其实很喜欢见到父皇的。虽然他，，他不是一个好皇帝，但他会很温柔地和我讲话，逗我开心。
　　母后不喜欢他，我已经好久没见到父皇了。”
　　越讲到后面，宣华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近哽咽了，像是濒死的鱼儿，挣扎，颤抖，却又无能为力。
　　“公主莫伤心，以后我许献容便是你的朋友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尽可以和我说。”
　　许献容磕磕绊绊地喊:“阿，，阿，，阿宣，我可以这样叫你吗？”随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噗嗤。”两人忍不住都笑了出来。
　　宣华眉目弯弯，眼睛亮亮的，配着她恬淡的容颜，美好得让人不敢亵渎。
　　她就知道，她没看错，第一次在花园里见到许献容，她不自觉地就羡慕了。
　　小小的女孩儿穿着嫩黄色绣蝴蝶上襦，下身配草绿色虫鸟嬉戏裙衫，脚步轻盈，举止有礼。
　　精致的脸庞粉雕玉琢，在夕阳下好像一个小仙女儿。
　　宣华不自觉地笑出声：“知道你是什么吸引了本宫吗”说着昂着头，一脸得意。
　　许献容歪着脑袋道:“大概是我与公主同病相怜吧。这样的缘分可真是求不来的。”
　　“不不不。”宣华连忙否定，然后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本公主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先下手为强，懂否？”
　　许多年后，宣华的笑脸，她的神情，语气，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许献容的梦中。
　　伴她度过危难时刻，生死关头；可漫漫长夜和寒冬也越发显得孤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