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生殿》执山

4、夺器（下）

　　收回三镜，苏则已不忍再浊自己的眼睛，头也不回的向寒水边走去。
　　此地阴气甚重，灭了刚才的傀儡也并未减多少阴邪。苏则将灵气从身体内散发出，未接到韩子澈的口信，便开始细瞧这潭寒水。
　　寒水上冒着丝丝白色的冷气，将苏则的灵气都阻了大半。寒气愈飘愈远，将苏则包裹至其中。苏则透过缥缈的寒气，望见潭低似有一道裂缝。这裂缝长约十几米，最宽处约四五米，深不见底，像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嘴怪。
　　苏则细细想道：“史书记载山妖是被仙人从山心中劈出的，孤山整座山的灵脉怕是都聚在山心之中，这裂缝下估计就是那妖平日里修养练功的地方。只消潜入水中，用符篆将它逼出便可。”
　　怕出什么幺蛾子，苏则用灵力画了一道听话符，隔空把符飞贴至刚刚一剑封喉的傀儡身上。
　　听话符，顾名思义，就是一种注入灵力的符，施法者能够控制被施法者的灵识与行为举止，让被施法者听其意向而做事。苏则灵力充沛，道法高深，他不仅可以直接用灵力绘出符咒，还可以操纵魂灵。
　　这类法术分为三种境界。第一便是操纵死物。施法者可以随意移动物体，或者探查物体是否还有残存的灵识。第二便是操纵活物。施法者可以控制活物的意识，让其听指令，如若施法者道法高深，可以一直操纵十余年之久。且被操纵者恢复意识后并不会想起自己曾做过什么。第三便是操纵魂灵，读取魂灵中的记忆，甚至还可以抹去被操纵者身体里的记忆。苏则虽达到第三境界，但他并不能读取记忆，只能操纵魂灵。并非是他懒于灵力训练，而是这世间会此操纵之术者少之又少。更不要提可以进阶读取记忆。除却这门法术的鼻祖言传可以读取记忆，世间几百年的历史中都未出现过一位可以全盘使用的天才。
　　而这鬼傀儡则是将死去的人留一丝灵识在皮囊之中，用妖术将其封住。再在皮囊中注入操纵者的灵气，这一丝灵识与灵气相结合，便形成听话的鬼傀儡。
　　苏则动动手，这傀儡便听话的从地上坐起来。
　　“你的主人平日居住在哪里，可知晓他的模样？”
　　“嗯……俺不知道，俺是个屠夫，俺只想娶个媳妇。”那傀儡起身时粉色衣绸滑落，露出灰白发青的皮肤。一层层起皱的人皮堆积在胯部，将本就浓密的体毛堆得更加浓密。
　　苏则皱眉看向执念颇深的傀儡。心道：“这是有多想要个媳妇啊，死了这么长时间，生前执念竟还未消散。”
　　“俺，俺杀了好几年猪，就要攒钱娶媳妇，昨天，昨天，俺又娶了一个媳妇。”那傀儡好不容易有了可以抒发执念的机会，便说个不停。
　　苏则看着那坨黑乎乎的东西支支吾吾半天，貌似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心下想着要不换个说法问问。
　　傀儡涣散的瞳孔盯了苏则一会，突然精光一闪，对着苏则硬生生的喊了一句：“媳妇!”
　　噗!这一声媳妇换谁都接不住啊!简直是要逼出一口老血的节奏!
　　“……”忍住，忍住……
　　“你可还有你主人的记忆？”
　　“你是第三百四十二个媳妇，太好了……”
　　“媳……”
　　“妇”字还未说出口，苏则便再也忍不住，一掌彻底了结傀儡。打的连外衣都散了。
　　这傀儡怕是靠着自己的幻术勾了三百多个人的血肉，遇女幻男，遇男幻女。啧啧啧，估计它找媳妇还没聪明到要辩公母……
　　苏则转身看向潭底，心下一狠，决计跳进潭中。
　　“殿下。”苏则刹住将要跳入潭的脚步，险些闪了老腰。
　　韩子澈站在傀儡旁，看一眼傀儡，再抬头看一脸便秘相的苏则。
　　“尸体，发霉了？”韩子澈一脸疑惑的看着地上浓密的黑毛。
　　“不，那是婀娜多姿风/艳/女/鬼的体毛...”
　　“……”韩子澈用嫌弃表达了他的沉默。
　　“阿澈，那妖物估计就藏在这湖中裂缝，事不宜迟，先下去一探究竟吧。”
　　“嗯。”韩子澈捏出两个防水诀，罩住苏则与自己。
　　两人双双跳入水中。
　　寒水温度极低，虽说有了防水诀可以御水，但苏则还是被冰冷的水刺了个激灵。游至缝隙旁，苏则才发现，这是个障眼法。
　　从寒水上面来看，此潭深不见底。实则非也。这裂缝上有一层水障，将水阻在裂缝之上，并加了一些幻术，借以迷惑人眼。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点一点头。苏则画一道符，从幻界之中解开一个洞。二人连忙从洞中钻出。
　　苏则出洞后感到身体重力向下落，便猛的拔出三镜，用力插进旁边的岩石之中，一人一剑就这样挂在高壁之上。
　　“阿澈!”
　　“殿下，我在这里!”韩子澈低下头，看向裂缝底部，“这裂缝高约百丈，不出意外，下面便是妖物的老巢了。”
　　“你看那是不是一片瓦堆，那便是孤山庙？”苏则眯起眼睛，看向裂缝底部一块黑色土地。
　　换一只手握三镜，苏则看向韩子澈，道：“我们未知那妖物的底细，如此下去恐怕会有什么危险。不如先试它一试。”
　　“嗯!”韩子澈从腰间掏出枚铁球。弹指一挥间，那铁球于空中分裂变形，变成一个有手有脚的小铁人。小铁人张开双翅，在空中盘旋着下降，头部骨碌碌的乱转，四处张望。
　　“呀!％#:（）……”小铁人碰到一线白丝，向上方的韩子澈叽叽喳喳的说着秘语。
　　“它说下面有白色的丝线，有毒，寻常人只要皮肤触碰到白线，不出半刻便会晕倒，且这丝线缠人，像是能吸取人的灵识。”
　　“白色丝线，有毒……”苏则默念着。募的抬头，两人齐声道：“蜘蛛!”
　　“上身为去皮女子，腹部庞大，四对步足，不就是蜘蛛精嘛!顶多有点畸形没有完全变成人喽!”苏则笑道。
　　“金乌可以把丝线去除，一炷香后，我们便下去吧!”韩子澈抬头看向上方的水障，皱起眉，一脸复杂。
　　“你看上方的符纹。”言简意赅的说出疑问。
　　韩子澈不懂符咒，却能发现出异像。苏则抬头，“在阴阳结合处多了一点。”
　　“嗯!”韩子澈点头。
　　“这样符咒便多了一道镇压的功效，填的真妙!”苏则一脸兴奋，眼中闪着光辉。
　　“看来这妖物大部分灵力都会被压制，阿澈，按照这符咒的威力，我们一个时辰便能伏了那妖物!”苏则望着韩子澈，“诶!你是怎么知道符咒异像的？”
　　“我，平日里看你们画的，便记了下来。”
　　“你看你那铁疙瘩整了个大洞，我们下去吧!”苏则望着金乌清理的安全范围，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嗯!”还有是金乌不是铁疙瘩……
　　两人御剑飞至谷底。苏则脚踩着底部的花花草草，一个箭步跳至孤山庙前。
　　庙前立着两位石女，高越两尺。两个女子皆是作揖状，两张笑脸，四双弯弯眉眼。
　　庙宇一半倒一半立。地上遍布着碎瓦和杂草。红墙黑瓦中，一个黄边窗户立在未倒的那面墙上，另一个随着倒下的那面墙光荣合葬了。
　　两人四处找寻，确定妖物躲在那庙宇之中。苏则便画了一个地法乾坤，单手撑起阵眼，一个暴击将庙宇之中的妖物炸了出来。
　　一声愤怒的咆哮传至耳中。尽管苏则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那面目全非的怪物给吓了一跳。严谨的说，并非是吓，而是感到惊奇，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比在寒水边上的傀儡还恶心的东西!
　　两人立刻御剑飞至妖物身旁一前一后，配合打击。
　　苏则在前，用符篆和灵力暴击制约妖物的行动。韩子澈在后，伺机寻找妖物的弱点。两人一妖，斗得难舍难分，约百十招过后，还未分出胜负。
　　蜘蛛精见此，一只长足狠狠向苏则袭去。长足周围的空气都像是被撕裂了一样，发出尖锐的鸣声，苏则翻身躲过攻击。妖物紧紧抓住一个时机，腰间一扭，一道蛛丝从肚脐处向苏则射出。韩子澈见势立马跳下剑，将灵力灌入剑中，猛的向妖物刺去。
　　蜘蛛精像是得手了一般，绷起脸上的肌肉，露出一排大白牙。苏则躲过蛛丝的攻击，回头大喊：“小心中计!”
　　“计”字还未喊完，只见那妖物躲过飞剑，一只长足捞起没有武器不懂符篆的韩子澈，直接冲进了庙宇之中。
　　苏则躲过飞剑，一回头，只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背影闯进庙宇之中。
　　向前追了几步，苏则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折回去拔起伏生，诏出护身乾坤。飞一般的走进庙宇之中。
　　从韩子澈被劫走到苏则进庙，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而苏则进庙之后却未发现妖物的身影。来回踱了几步，苏则拿起伏生，问道：“可有感知你主人的气息？”
　　伏生飞起剑身，在庙宇中绕了一圈，定在了东南角的上空中。
　　接到伏生的示意，苏则一个暴击，将东南角打出一个洞，走至洞边，发现这是个大型隧道，应该是那妖物自己挖的。
　　苏则握紧伏生，脚踩三镜，缓缓飞至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