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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蹭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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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那个时候,何夕还是个大一的萌新。加入了校学生会文艺部后,每天的工作就是学习,然后给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跑跑腿。
作为理科生中的文科生,文艺部是何夕的第一志愿。作为国内985理工大学为数不多的妹子(男女比可想而知),何夕是那么理所当然地进了文艺部。
然后,她才明白学生会这么庞大的机构到底要这么多人干嘛。她的日常工作就是联系联系各类活动的重要参与者,大型集会的时候当当引导员或者礼仪小姐。
他们学校有个天时地利人和的优点,就是隔壁是A省艺术学院,艺术生云集,而且从这里毕业的都是专业级别的大佬。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女生多,所以有些男生总喜欢跑到隔壁去找对象。
何夕也喜欢去隔壁,不过她的目的就单纯的多了——她是去蹭课的。
何夕从小学钢琴,也幻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是一名艺术生,但是何母明确地表示家里不可能出那么多钱供她学音乐,况且她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干嘛放着捷径不走,跑去学专业。
道理何夕自然懂,何母也知道何夕喜欢,所以钢琴还是一直在让她学。虽然比不上专业级别的,但是绝对能拿得出手。
也正是因为喜欢,何夕选择在有空的时候跑到隔壁蹭课,专业课蹭不了,理论课总能听几节吧?
第一次去的时候,何夕在教学楼里转向了。
A省音乐学院的教学楼修建得十分有艺术特色,外观大气,内部复杂,何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转来转去就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然后,她听见了微弱的钢琴声,穿过白瓷砖地板,玻璃天窗的走廊,她看见了一排练习室,由于是早上,对其他学生来说理论课比较多,练习室自然人少,因此何夕很容易找到了那间有钢琴声传来的房间。
里面的人,弹着一首何夕从来没听过的曲子,但是那个旋律又让她忍不住站在门口多听了一会儿。
那个人一直重复弹奏同一段旋律,以至于何夕能完整地把那段旋律哼唱下来。
也就是在她拿出手机准备录音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
何夕突然顿住,下意识抬脚装作是路过的人。而房间里的人,也是那个时候出来了,何夕像脚底抹油了一样溜得飞快,只给后面的人一个背影。
跑掉以后,何夕就一直在楼里转悠着研究地形,还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跑什么跑,这不是做贼心虚吗?而且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为什么要心虚啊?不对,偷听这么恶劣的行为,她为什么要一直站在人家门口偷听啊……
您的好友何·纠结症患者·夕已上线。
……
最后,何夕就抱着这样复杂的情绪出了音乐学院的大门。
然后,好长一段时间里,何夕都没有再去过隔壁。
直到理工大学要举办一年一度的六校联合音乐晚会了,这是每年学生会文艺部要策划地大项目,部长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何夕去过A省音乐学院,自然而然地把何夕分配在了去隔壁协商的这一组里。
“小何夕啊,你不是很喜欢这方面的东西吗?而且你也去过隔壁,那就把你分到A音这组啦。”部长张璐茗如是说。
何夕同学:“我就去过一次……”
张璐茗:“那有什么的呀,没事,反正有学长带着你们,放心吧。而且明年要是留部,就是你们来做这件事了,要你们策划啊,这是个好的锻炼机会。”
何夕:“哦……”
然后,跟着副部长江鹤还有另外一个小部员,三人踏入了A省音乐学院的大门。
只要不想到上次的小尴尬,何夕还是挺喜欢来这个地方的。
江鹤一看就是这儿的常客,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个小朋友七拐八拐地到了A音的学生会办公室门口。
早在进校门之前,江鹤就让何夕联系了A音的文艺部部长,至于联系方式,自然是学校给的,对方表示让他们在学生会办公室稍等片刻。
见到“合作方”后,江鹤客气地拿出了今年理工大学校学生会文艺部起草的策划案。对方的小姐姐和他们的团队审查无误后,表示会尽快提供参演人员名单。这毕竟是宣传学校,促进各大学之间关系的好时机,大家自然是都不敢怠慢。
不出两天,便收到了对方提供的名单。
看到名单的张璐茗却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情况?意思是这两个人在A音的新校区?”
江鹤点头:“对,据说是他们研究生院的骨干,水平极高。”
张璐茗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本来想着A音离我们近,可以少派两个人的……唉,算了,人家这么负责,咱们也要负责到底。要办就办的有质量。”
江鹤满脸写着拒绝:“那到时候派谁去A音新校区接人?”
张璐茗若有所思:“……你们组的话……还是让何夕去吧,她去我比较放心,你们组另一个小朋友吴澄甜太秀气了,让她一个人我不放心,让你去……江鹤你那是什么不成熟的眼神,你是个学长!自己心里有点数行不行?”
江鹤:“……哦。”
张璐茗:“知道你不愿意,所以我才觉得何夕更合适,”说着还白了一眼江鹤,“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老部员,有的连人家小萌新都不如……”
江鹤:“……哦。”
至于在不知情状态下被分配了重任的何夕同学,在接到部长和副部长双重“友善”的通知以后,下意识拿出手机,打开高德地图,搜索“A省音乐大学新校区”,然后,莫名有种想摔手机的冲动……
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愿意自己分配到本部组了,A音组有风险,新校区在X市新区。
头疼不已的何夕看了一下路线,好的公交倒地铁六号线到南街,转四号线到月新区,转三号线到新区街口下车,再倒公交……
这是要从X市最西边跑到最东边啊?
何夕欲哭无泪地扯了扯头发。
思索了一下,她还是给张璐茗发了条消息:“部长……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在A音老校区汇合,然后咱们再派人去接呢?”
张璐茗几乎是秒回:“咱们是主办方,要拿出十分的诚意来。”
诚意……
好吧,何夕投降:我去接,一定满怀着主办方的诚意去接……
紧接着,这天下午,何夕便收到了有关这两名A省音乐学院研究生的联系方式。
一个叫邓欣的学姐,和一个叫徐晔戈的学长。
再说六校联合音乐晚会,当天早上,何夕就向A音新校区出发了。
为了顺利找到要接的人,何夕对这两个人大致地了解了一下。
邓欣,小提琴专业,研二;徐晔戈,钢琴专业,研一。
何夕打开手机,找到前天加的两个未曾谋面的研究生,建了一个小群,把两个人拖进去,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发了一条消息:“那个……学长学姐我们十一点在新校区南门汇合可以吗?”
不到两秒钟,邓欣回复:“可以。”
而徐晔戈那边久久没有回应。
何夕突然觉得自己这句话问的十分不是时候。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是在训练或者上课吧?何夕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有些抓狂地看着手机。但是这个时候再发“对不起,打扰你们训练”似乎更不合适……
于是直到从地铁站出来坐上公交车,何夕也没敢再在群里发消息。
比预期早,十点二十何夕就到了。
然后,她没再一次萌发去蹭课的念头,只是想在学校里转转,毕竟是新校区,环境多少要比老校区好一些,虽然A音的老校区环境已经足够好了。
有着这样想法的何夕,在穿过教学楼的时候,突然呆住。
两栋教学楼之间,竟有一个小湖,还有湖心亭。本来这都不算什么,但是当何夕顺着湖中那些个爬满植物的圆柱向上望去的时候,看见了纯玻璃建造的长廊,从二楼往上,每一层都有,依次交错排开,宛若一个横向的巨大阶梯。
何夕没忍住,直奔二楼,想要欣赏这种从上往下看的景色。
然后,她来到了湖后的那栋楼。
居然全是练习室。
何夕心中警铃大作,上次的事给她留下阴影了。
她刚转身准备原路返回,身后那间练习室门开了,有人叫道:“哎那个同学,能不能过来帮个忙?”
何夕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诧异地回头对那人指了指自己:“我?”
“对啊。”男生点头。
“那个……”何夕有些凌乱了,“我不是A音的学生……”
“那有什么关系?”男生毫不在意,笑了笑,“就是过来帮个忙可以吗?”
何夕看了看表,十点半,犹豫了一下。
那个男生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又说:“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
何夕看他有点焦急,最终点点头,跟着他进了练习室。
练习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正坐在钢琴前翻谱子。
“小冰同学,帮忙的我给你找来了,我先去导员办公室了啊。”然后那男生又转过头来对何夕说:“同学你帮他录下像,就是拿着这个设备放在这个位置,可以左右移动,但是手千万别抖,尽量在一条水平线上;开始按这儿……”
大概讲了两分钟,男生顿了一下,又抱怨了一句:“这人事情多得很,自己录制还要求录音录像效果……那就拜托你啦,我有点急事要先走。”接着头也不回地小跑出来练习室,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何夕:“……”
“小冰同学”:“……那麻烦你了。”
“啊……没事。”何夕这才认真的看了看这位“小冰同学”,发现此人……不能说长得有多让人感到惊艳,但是就是想多看几眼。
男生并没有过多在意何夕打量的目光,而是十分淡然地开口:“准备。”
何夕回神,轻轻按下录音键,稍稍屏住呼吸。
无比流畅的旋律从他手下流淌出来,似是着了魔一般,何夕又偏了偏头看他,他的眼睛藏在刘海后,视线向下,看不太出来什么神情,只有那嘴唇抿成一条线。何夕看了一会儿,又强行把头扭回去,盯着自己拿着小型录音设备的手,努力控制自己不手抖。
不用看,何夕也知道这首曲子的难度系数很高,那是一种……她的左手这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
果然是专业级别的大神。
一曲毕,何夕的胳膊也酸了,将设备递给“小冰同学”,何夕问:“你看看,如果不行……对不起我能力有限,你可能还要再来几遍。”
男生闻言有些惊奇地抬头,他本以为他那个损友出门拉来的这个女孩儿会说自己能力不够推辞,却不想她还想帮他多录几遍。
他习惯性地抿抿唇,低头看回放,半晌,抬头对何夕说:“其实还可以,但是能不能再帮我录一遍?”
何夕一愣,点头:“可以啊。”
这一录,时间过得飞快,等“小冰同学”彻底满意,已经十点五十四了。
何夕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要务在身,有些尴尬地说:“那个……同学,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不料男生起身合上琴盖,测过脸望着她:“正好我也要走了。”
何夕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小冰同学”叫住她:“你要去哪?要不要我送送你?怎么说刚刚你也帮了我不少忙。”
何夕扭头:“不用了,而且我去南门等人,你要出校门吗?”
“小冰同学”耸耸肩,将设备放进背包:“那好吧。”
何夕这才又多看了他两眼,出门一路小跑,走过的地方带起一阵风。
十一点零五分的时候,何夕和邓欣无奈地对望了一眼。
为啥那个徐晔戈现在还没来啊?何夕拿出手机,翻出徐晔戈的手机号,满脸的郁闷。
“喂,您好。”倒是个彬彬有礼之人。
何夕愣了愣,这个人不去学播音真是可惜了。
但是现在并不适合闲聊:“请问是徐晔戈学长吗?”
“是,你是……”
何夕清了清嗓子:“我是理工大学六校联合音乐会A音组的成员,负责接你们,请问您现在能来A音新校区南门吗?我们定的十一点汇合,您是不是因为太忙了没看见?”
那边似是打开微信看了一眼,隔了几秒,徐晔戈的声音染上一丝抱歉:“那个,对不起啊同学,你们能等我五分钟吗?”
何夕心里叹了一口气:“好的。”
邓欣见她挂了电话,问:“他怎么说的?”
何夕抱歉地看着她:“他说……让我们等他五分钟。抱歉啊学姐,耽误你的时间了。”
邓欣倒是挺大度的:“小事情,今天就当出去玩了。你也别太在意,练习忘了时间这种事挺常见的。”
何夕:“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提前给你们打电话把事情商量好的。”
邓欣看着这个小姑娘,笑道:“你是第一次被派来干这种事吧?没有人一开始就能把事情做到完美的,慢慢来。”
大老远看见一个瘦高的人影向南门跑来,然后,何夕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这不是“小冰同学”吗?
显然来者也是看见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是理工大学的学生?”
何夕:“……对啊。”
徐晔戈尴尬地跟她们说了好几声对不起,表示自己手机落在宿舍了,刚刚骑车回去何夕就打电话来了。
何夕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没有看见这人拿手机,也难怪,他不是一直在练习吗?
何夕心道:早知道你就是我要接的人,就不会这么麻烦了。想着还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徐晔戈的余光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又是习惯性的抿抿唇,想想自己迟到的行为,有些小心地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那我们走吧,部长订了一辆车给我们。那个,午饭的话,演员一会儿到学校给发饭票的……我们学校食堂挺好的,不想吃食堂的话,门口有小吃街。”说到这,何夕突然卡住,想起来这两个人都是在A音老校区上过学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学校门口有一条小吃街?
自己的脑子,今天怕是落在宿舍没带来。
好在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坐上车,何夕才继续:“今天下午会有两次彩排。”
邓欣点点头:“大概流程我们都了解了,”有些同情地看看何夕,“你们部长也是狠心,拍一个小萌新来新校区接人。”
徐晔戈听到这话,也抬头,看了看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何夕。
萌新……她是大一新生?
何夕尴尬地笑了笑:“因为对音乐有点兴趣,到隔壁A音蹭课被部长知道了,以为A音我很熟……”
“蹭课?”邓欣一顿,“A音的理论课可是枯燥的不行。”
何夕不由地回忆起第一次去A音那有些不忍直视的场面,干笑道:“是吗?我那次也没蹭上……”
一瞬间的沉默让空气中再次冒出一丝丝尴尬。
最后还是徐晔戈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安静:“什么叫没蹭上?”
“呃……”你确定让我说吗?何夕怀疑地回头撇了一眼徐晔戈,酝酿了一下,最终也没好意思说自己在学校里转了向,还偷听别人练习,只说:“一言难尽。”
徐晔戈深深看了她一眼,没继续问。
人安全送到了,何夕又有了下一份工作。
坐在学生会会议室里,何夕抱着笔记本电脑愁眉不展地看着往届资料。
她也好想去看彩排啊……
偏偏赶到这时候,张璐茗说她上次工作总结字数不够,让她再写点,然后就顺理成章地留下她,让她在会议室值班。
今天诸事不顺,何夕气鼓鼓地想。
过了一会儿,她给江鹤发了条消息:“学长……能不能帮我值会儿班?我想去看彩排,以后补给你啊……”
江鹤:“……”
何夕:“/大哭/大哭”
江鹤想到晚上她还要在后台工作,有些同情,毕竟这个活动一直很受欢迎,网上两分钟票就抢光了,工作人员只能站在后台听……
“好吧。”
何夕兴高采烈地下了楼。
然后兴高采烈地进了礼堂,偷偷溜进后台。
耶!
突然何夕脚下一顿。
徐晔戈靠在墙边,手里拿着谱子,听见脚步声,抬眼。
何夕:“你继续,我路过。”
徐晔戈又低头。
走出去没两步,何夕又拐回来了:“那个……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徐晔戈把手中的谱子合上,看着面前这个比他矮大概十公分的女孩儿,说:“你问。”
何夕没说话,轻哼出一段旋律,徐晔戈突然瞳仁收紧。
“这是什么曲子?”何夕问。
这曲子上次偷听到一半,没了下文。后来她也没搜到这曲子到底叫啥,就想问问钢琴专业的徐晔戈,之前在车上,因为有其他人,也没好意思问。
“你在哪听到的?”徐晔戈反问,语气同刚才似乎有些不同。
何夕:“……我上次去A音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
徐晔戈眯了眯眼。
何夕见他不说话,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也不知道啊……
“行吧,不打扰你了,我去那边看看。”何夕说着转身离开。
“这个曲子,是章育棋写的,”徐晔戈低声说,“还没有完成,所以没有名字。”
何夕停下脚步。
章育棋?
徐晔戈把谱子翻开,手指停在某一页,将谱子递给她,说:“就是今天找你帮忙的那个人写的。”
何夕没接谱子:“那我还是别看了,”顿了顿,又说“别人未完成的作品……我这算不算剽窃?”
徐晔戈愣了一下,哭笑不得:“没那么严重。”
何夕嘴角上扬:“学长,谢谢你告诉我。”
何夕突然很想重新认识一下章育棋,因为在她心里,只有真的爱,才能写出这样打动人的作品。
徐晔戈看着这个刚上大一的女孩儿,觉得这是第一次,有人颠覆了他对理工科女生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