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人兮，是寡妇》花立林

4、杨仕

　　陶西西见琥珀出去一趟，回来神色大有不同，便问道：“怎么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吗？”
　　琥珀说道：“当然开心了，夫人您醒了，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您不知道我刚才去后边，管事的周婆子巴巴地跑过来，给我作揖，还喊琥珀姑娘。哼，我才不理她呢。”
　　陶西西见她傲娇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但她却说道：“既然别人给你行礼了，你应该大度点，不应该不理人。”
　　琥珀一下急了，说道：“夫人，我跟你说过啊，你昏迷的时候，她们可是落井下石，纷纷跑去二娘、三娘房里献殷勤。我先前去拿吃食，一个个都拿鼻孔看人。”
　　陶西西知道她之前受了委屈，现在解解气也是应该的，自然也不会说她。只是现在她刚醒，不宜得罪人，尤其是这些看似不起眼却掌握着关键位置的人。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后院里的老妇怕是知道秘密最多的人。
　　陶西西见琥珀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便脸上堆着笑，把水杯递到她手里说道：“琥珀姑娘消消气。”
　　琥珀自然不敢跟陶西西生气，见她这样动作，赶忙双手接着水杯，说道：“夫人，我没生气。”
　　陶西西说道：“没事，是她们之前给你气受了，到时候替你讨回来。只是现在我刚醒来，还不知道他们那些人现在心是向着哪一边，所以眼下还不宜得罪人，而是要拉拢人心，希望你能明白。”
　　琥珀自然没有想到这个，但是她听夫人这么一说，便觉得自己做错了。
　　这边主仆二人闲聊家常，后边厨房里，周月娘却是提心吊胆的。往日里，她一向对大夫人巴结的很，不管是对大夫人房里的吃食、茶水，还是翡翠、金玉这些丫鬟的饭食，她都很上心。
　　只是前几天，她见大夫人已然是行将入土之人，便频频上前面西厢房秦而澜那里、二姨娘处和三姨娘处献殷勤。
　　只是没想到，太医判定了要死的人竟活了过来。
　　周月娘忙让李二贾做大夫人的午饭，又催促着胧烟和小翠准备食材。

　　玛瑙本想把自己的那把火烧完，但是琥珀昂刚才跟她说，早些收拾好回前边。玛瑙就跟安忠说道：“叔，你找个人帮你烧一下火，我先去收拾东西了。
　　玛瑙正要走，就被小翠拦着，说道：“你去哪儿，这火你不烧，让谁来烧啊？大伙都赶着做大夫人的饭呢，你这小蹄子又想偷懒。”
　　这厢，小翠的话还没说完，周月娘的一巴掌就扇了过来。这一下，把小翠打的懵头懵脑的，她正一眼瞪过去，周月娘劈头盖脑地就骂道：“你给我去烧火，惯会偷懒的行货子，这后边厨房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在这装模作样的指使人，以后厨房里烧火的活就你干了。”
　　小翠还想挣扎一下，周月娘狠狠地踢了她一脚。小翠一个没站稳，正要往前趔趄，玛瑙伸手给她扶着了。
　　周月娘还在叫骂着，小翠赶紧从玛瑙身上挪开，跑到安忠灶上蹲着烧火去了。周月娘拉着玛瑙烧火烧得黢黑的手，也不嫌脏，从自己衣襟上解下汗巾就给她擦手。
　　玛瑙明白她这个举动，但是她这几天在周月娘手里受了不少罪，心里正记恨她，使着劲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周月娘见玛瑙脸上全是不乐意的神情，但她当作没看见，脸上陪着笑，说道：“玛瑙姑娘，这几天你在灶上受罪了，都怪这几个不长眼的贼臭肉，”她说这话还指了一下胧烟、孙寡妇几人，接着说道：“这几天让你吃苦了，你看看这白嫩嫩一双小手给糟蹋成这个样子了。”
　　周月娘话还没说完，玛瑙就把手在自己罩衣上擦了擦。
　　玛瑙抬眼看了下周月娘，实在受不了她这个阿谀奉承的样子，绕过她就走了。玛瑙知道自己嘴巴笨，不会说话更不知道怎么对付这样的人，所以她没有搭理，但是却在心里偷骂周月娘。

　　琥珀将荷花莲子粥、绿豆糕、果馅椒盐金饼、滴酥鲍螺、韭饼、茶，一一摆在了桌上。陶西西看着跪在她跟前的三人，连忙让人起来。
　　周月娘脸上堆着笑，说道：“大夫人您真是吉人天相，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气色看着比先前还要好，想是您平日里乐善好施，菩萨保佑。”
　　琥珀听她说这些话，嘴巴一直撅着，陶西西看了她一眼，暗自笑了。
　　陶西西神色不变地对周月娘说道：“可能是任太医的药好。我睡了这三天，倒让你们多费心，等我身子好了，你们这些人的功劳我是不会忘了的。”
　　周月娘见陶西西对她说话比以往要亲近，心里就有几分安心了，正要开口再奉承两句。陶西西就咳嗽了两声，说道：“想必你们还没吃饭，这里也用不着你们伺候，先回后边吃饭去吧。”
　　陶西西话音刚落，琥珀就说道：“娘，那琥珀呢？”
　　陶西西说道：“琥珀回前面来啊！上午不是让你跟周管事说了？”
　　周月娘一听这话，正准备后退又停下来，忙点头说道：“是是，琥珀姑娘来厨房说了的。”
　　琥珀嘴角一咬，轻笑着说：“上午确实去厨房说了，当时叮嘱玛瑙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回前边来，但一直到现在她还在厨房忙活计，我以为是后边太忙了，周管事不放人呢！”
　　周月娘的脸一僵，又瞬间堆起笑来，说道：“哟，琥珀姑娘这话真是折死我了，老婆子再不识好歹，也不敢跟大夫人抢人啊！玛瑙姑娘为人忠厚，做事踏实，非要把自己最后一点活做完，这才拖到现在的。”
　　周月娘说完，玛瑙跟琥珀两人眼神一对，瘪着嘴。
　　陶西西说道：“我这一醒来就跟周管事要人，还请周管事不要恼我，实在是我这前面没人伺候了。”
　　周月娘受宠若惊，忙点头：“夫人真是客气了，玛瑙本来就是伺候夫人您的，您这么说话倒是老奴不讲理了。”
　　陶西西颔首笑了，说道：“那你们就先下去吧。”
　　周月娘带着人走了，玛瑙这才上前来跟陶西西磕头。陶西西不习惯人动不动就下跪，但她现在活在陶妤兮的身体里，不习惯的也得慢慢适应。

　　陶西西看着一桌子的吃食，琥珀和玛瑙两人目光灼灼地在旁边看着她。陶西西浑身不舒服，她便让琥珀和玛瑙跟她同桌吃饭，两人受宠若惊。
　　虽然陶西西知道自己不应该有如此大的改变，但是让人一筷子一筷子给自己夹菜的情景，陶西西接受无能。
　　玛瑙坐在凳子上有些坐立难安，她这是第一次跟夫人同桌吃饭，而且她在厨房做事穿的衣衫也没换，一身烟熏火燎的。
　　琥珀虽性子大胆一些，但也放不开，毕竟有主仆之分，她半坐在凳子上。
　　陶西西见她俩都不自在，主动给她俩一人夹了一箸饼。
　　一顿饭，三人寂静无声地吃完。陶西西刚放下筷，琥珀就给她到了杯茶。只见杯中茶水颜色黄亮澄澈、茶香久而不散。
　　陶西西正拿起杯子，玛瑙就端了个高脚兽身的金银容器过来。陶西西不解玛瑙为什么这么做，一瞬间就回想起了陶妤兮的记忆，她也记起了之前看的《红楼梦》里的场景。黛玉初到贾府吃饭的那一场戏，黛玉吃完饭后，悄悄打量着众人喝了茶水，然后吐到了到了一个容器里。
　　陶西西又想起来，她以前看过一期讲述古人洗漱历史的节目。宋朝时，经济发达、物产极其丰富，人们尤其爱喝茶饮酒。当时人们饭后漱口，就是用的茶或者酒，而且这种方式在当时还可以防治一些口腔疾病。
　　陶西西喝了茶漱口，然后吐到了容器里。
　　陶西西坐在凳子上，看着琥珀用香笼给她熏帐、驱蚊、铺席，在心里感叹道：“果然有钱人家，丫头都这么讲究！”
　　日头渐渐西斜，树荫摇动。
　　陶西西躺在床上冥想，但是却抵挡不住浓浓睡意，身子渐渐瘫软，意识模糊，“希望醒来，这是一场梦”。
　　照进屋里的光影，参差斑驳，鸟鸣和蝉声似乎也有了倦意。微风拂动，从庭院的竹林掠过，穿过明间，绕进了轻纱幔帐的里间，吹起了一室清风香溢。

　　下午醒来时，陶西西发丝有些凌乱，琥珀正要拿起抿子给她抿头，玛瑙就在一旁好奇地看着琥珀，说道：“琥珀，让我给夫人梳头吧？”
　　琥珀笑了，给她抿子，说道：“小机灵鬼。”
　　玛瑙边给陶西西抿头发，边看着她笑。
　　陶西西问道：“怎么了？”
　　玛瑙说道：“感觉娘这次醒来，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陶西西心瞬间提了起来，但还是镇定问道：“怎么不一样了？”
　　玛瑙说道：“娘以前就爱颜色鲜艳的打扮，从没见过娘这么素雅过；而且娘的性子也有些变了。”
　　陶西西正待问，变得怎么样了？玛瑙接着说道：“让人感觉亲近了。”
　　陶西西问道：“那你是说我以前冷淡、刻薄咯？”
　　玛瑙忙摇头说道：“不是，不是。”
　　陶西西笑道：“没事，以前是以前。那你说我这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玛瑙一脸笑意，说道：“变好了，变得可好了。夫人您这身素雅打扮，就算是不言不笑，看着就像乾清观里的仙姑。”
　　三人正闲话，外面有小厮来报，兵曹杨大人来府里求见。陶西西一时间不知道这兵曹杨大人是谁？她借着陶妤兮的记忆回想了一下，原来这杨大人是秦而澜的舅舅，也就是秦易他原配老婆的弟弟。
　　琥珀知道这舅老爷杨大人一向不喜自家大娘子，担心他这次是来找麻烦的：“娘，杨大人此时来府上做什么？”
　　陶西西也是一头雾水，因为她在陶妤兮的记忆中发现，这舅老爷与陶妤兮颇有一段渊源。而且这杨大人是科举考试后，外放地方做官，一路靠自己的本事升至兵曹的。两年前秦易死了，他请旨调任忻州城，才回来此地管理兵马事务的。
　　陶西西心道：“这舅老爷一向讨厌陶妤兮，今天我刚醒，他就来了，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来回话的小厮还在下面候着，陶西西说道：“你们先给舅老爷看茶，我速速就来。”
　　小厮领命走了。
　　“虽然这虽然这杨仕一个大男人小心眼，容不下一个妇人，但是毕竟我现在身处危险之中，主使暗害陶妤兮的人还没找到，我又在这府里不得人心，且得找个有权有势的大腿抱着啊！一个大男人小心眼，容不下一个妇人，但是毕竟我现在身处危险之中，主使暗害陶妤兮的人还没找到，我又在这府里不得人心，且得找个有权有势的大腿抱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