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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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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3挥别少年
“砧声又报一年秋,江水去悠悠。”
稻谷收了一茬又一茬,陈登却再没有见过林嘉木。那时的自己尚分不清友情和爱情,加之没有受到引导,因此一犯了错就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处理。如今四年一晃而过,林嘉木这个名字在他脑里心里念了也四年了。他或许对林嘉木的喜欢真的不止于好朋友好兄弟。这般想来,仿佛多年来的茅塞就这样疏通了。他竟觉得轻松了许多,又有些高兴。总之,再荒唐的行径一有了理由就不再那么匪夷所思了。
陈登提着行李,离开陵乡,前往柏城。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他提前去那个他将要待四年的城市。新校园一切都好,就是学费贵了点儿,对于像他这种山沟沟里出来的孩子,学费生活费就是一笔巨款。村里今年就只他一个考上了重本,人人都道村里出了第二个状元了(第一个是陈皕),热心的村民纷纷慷慨解囊,学杂费竟也凑足了七八,只还有那一二如今卡在那儿,陈登就提出去大城市找兼职的想法,父母含泪把他送上了火车。陈登仰天大笑:“哥哥我终于出大山了,这天下终将任我翻云覆雨。哇哈哈哈哈……”引得乘客们纷纷侧目。
不得不说,陈登的运气还真是挺好的,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他居然也能吃饱穿暖,不受欺凌,还真的赚足了剩余的一二。他在感叹“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之余,还不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为“好人有好报”而欣慰。我真是个好人哪!他想。
开学最后的这一天,陈登坐上了迎新的校车。从工作到学校的这段路并不远,步行也才20几分钟,他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但他最终还是咬牙浪费了一块钱,乘公交到汽车站,再让志愿迎新的学长学姐们带去新学校——他就是想体验一把坐校车的感觉。
可是这感觉并不好。车厢内虽设有空调,怎奈有好几个同学都吐了,空气中隐隐散发着丝丝酸味儿,传到他的鼻翼,他也禁不住一阵反胃。
等到下了车,头昏脑涨的症状才慢慢儿好转。陈登跟着穿着绿色文化衫的学姐走向办公楼处登记,竟赫然看到了陈皕。他乡遇故知的喜悦让陈登一阵热血直冲心头,不管不顾地挥手叫唤“陈二百,陈二百!”
陈二百无语问苍天,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兔崽子……
为了树立榜样,为了维持学长的风度,陈皕收起一脸的凶恶,温文尔雅、笑容可掬地对兔崽子说:“是陈登学弟啊!怎么现在才来?来,我带你去注册登记。”
“不,不用了,我跟着这位学姐就好了。”说完拔腿离开。
陈皕满意地笑笑。
“学弟,我带你去那边登记。”陈皕又换上一副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模样,对身旁不知站了多久的小学弟说。
“不,不用了。”学弟惊悚地后退。
“没关系,不用客气。”学长循循诱之。
“啊!魔鬼啊!”学弟大叫。
“魔鬼?嗯,温良学弟,哪儿有魔鬼啊?”学长前进。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魔鬼啊!”学弟大叫着后退着跑开了。
陈皕看着失落在地的录取通知书,摇摇头。
陈登登记完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这陈二百,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了,忒吓人了。以后离他远点儿。不,一点点远就好了,毕竟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他。
陈登领了钥匙进了宿舍,四张床还剩两张空着,左右边各剩一张。左边床上半躺着一个人,一个让陈登肖想了好久的人。对方一直盯着手中的书,却心不在焉。陈登从他一直没有翻页的动作认定对方同样地心乱如麻。欲打招呼,却发现对方却冷冰冰的。陈登一下子就怂了。原本以为准备好了,没想到真要处理了却还是没有章法。两方对战,先沉不住气的一方最早露破绽。陈登虽然知道林嘉木心里并不平静,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虽然是男生宿舍,倒也挺整洁,两张床的主人把他们的物品归置得有模有样的。陈登把行李放在储物柜上,并没有占哪个床位。
正尴尬间,门忽然“嘭嘭嘭”的敲响了,还有随之而来急促的叫喊声:“开门哪!救命啊!我钥匙不见了!”
钥匙不见了就危及性命了?陈登无语,却还是赶紧给他开了门。
来人一进门就把门反锁。
陈登:“……??”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来人捂着胸口,复又一把抱住陈登,“谢谢你啊!对了,我叫温良,你叫什么啊?”
陈登把受惊的小鸟从身上拉开,悄悄瞥了眼林嘉木,发现对方并没有看他们。
“陈登。”他说。
“陈登?”温良皱皱眉,“《三国演义》里的陈登?墙头草,后来死得很恶心的那个?谁取的名字啊这么衰?”
“我爸妈。五谷丰登的意思。”陈登很想揍人。
“嘭嘭嘭!”此时门又被大力敲响。
“啊啊啊!救命啊!”温良简直要挂陈登身上了。
“唰!”天上飞来一本书,正中温良头上,伴随着一句不耐烦的话:“吵死了。”
“嘭嘭嘭!”门继续敲着,“开门,温良学弟!”
这不是陈二百的声音么?温良怎么惹上他了?这家伙平时不是挺傲娇么?又吃错药了?
“别别别,别给他开门!”温良大喊着。陈登看着惊弓之鸟,同情心开始泛滥。
门继续敲着。
林嘉木一蹦从床上跳下,准备去开门。
“别……”陈登侧过身挡在他面前。
林嘉木扫了一眼温良,又哼哼气看向陈登:“他是谁?你又是谁?凭什么不能开门?”
林嘉木的眼神冰凉冰凉的,陈登仿佛进入了冰窖。“舍友。”陈登苦涩地说。
“哦?”林嘉木眼睛里要射出冰凌来,“门外的可是我表哥。”
林嘉木不顾温良“啊啊啊”的惊吼,一把打开了门。对表哥点了点头,自己也踱步出去。
“学长,你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学长你那时真的很可怕,像个魔鬼。”温良直往陈登身后躲。
“学弟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像个魔鬼了?是不是看错了?我这里有瓶眼药水,给你滴两滴?”
“不要哇!救命啊!”
陈登被吵得一阵烦闷,挣脱温良就走了。
温良吓得哇哇大叫,慌不择路爬到旁边的床上,掀起被子就往头上盖。陈皕本来没那么不饶人,毕竟温文尔雅的学长风度还在那儿端着呢。但是温良这小崽子偏偏一见到陈皕就哇哇大叫魔鬼。给他送录取通知书,他还说是自己拿了他的,害他找好久。偏生温良生得人畜无害,见者都心疼这小绵羊给大灰狼吓得这般花容失色,天可怜见。
陈皕咬牙,老子的,啊不,我的温柔又稳妥人设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这件事对他今年竞选学生会主席的影响可不是一般的大。兔崽子,看我不办了你!
温良躲到床上无疑是选了条死路,这也足以证明他当时被吓得脑子有多短路。
大灰狼也爬到床上,隔着被子跨坐到他身上,掀起他头顶的被子就作势要掐他脖子,他惊得双腿蹬啊蹬,累得气喘吁吁,身上的人却稳如泰山。
“学,学长!你放手!”用力挣扎,无果。
“知错了?”陈皕玩味地看着他,力气放小一些。
“嗯,知道错了。”温良有些委屈。
“那好,随我去证明你叫我魔鬼只是你一时失言,然后当众向我道歉。”
“这么多人啊!我怎么知道有哪些人听到了!”
“没关系,你到时拿个喇叭,看见有人就向我道歉。”
“啊啊!你个魔鬼,你个变态啊!”
“不去是吧?”大灰狼露出又邪恶的神色。
“啊啊我跟你拼了!”
“老实点!”大灰狼不耐道。
“你,你,”小绵羊急道,“你信不信我亲你?”
“呵呵……”这色厉内荏的小绵羊,“好啊,我看你敢不敢!”
“呜呜……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一见您就绕道走还不成么?”
“我又不是魔鬼,你绕什么道?”
“对,对,你不是。是我没脸见你,总行了吧!”
门“嘭”的一声被打开,徐超傻愣愣地盯着自己床上扭作一团的两个男生,自诩笔直笔直的直男顿时深以这样暧昧的行为为耻。
“你,你们,你们这对狗男男,还不快从我床上下来!”
床上的狗男男也傻眼了,慌忙解释道:“不,我们不是!”
“管你们是不是,快从我床上下来啊!白日宣淫的狗男男!”说完就上去拽人。
三个一百多斤的汉子在床上厮打,铁床咯吱咯吱地摇个不停,最终以两声“啾”结束—却是陈皕和温良一人一个吻,分别吻到了他的左右脸颊上。随后,徐超“啊”的一声推开两人,跳到了地上,再飞去洗手间,用力地搓洗两边脸。
这速度,估计可以当奥运会种子选手了。呃,好像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其实,不小心亲到也没什么吧?反应怎么这么大?又不是gay怕什么?
床上的两位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纷纷下床。洗手间的水还在哗哗地流个不停。
陈皕看了看不停搓脸的学弟,终于忍不住说:“行了行了,兄弟,不就亲了一口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又不是gay,你犯得着这么恶心么?”
“不是gay?”徐超说,“不是gay你们怎么爬床上去了?还在我床上!”
“你别胡说!”温良说,“我和他才第一天认识!他欺负我是新生一直缠着我不放,我没地方躲,一时情急才躲到你床上的。”
徐超狐疑地看向陈皕。陈皕说:“我没欺负他。不过事情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真的?”
“信不信由你!这世上哪儿那么多gay?”
“……呃,”徐超讪讪道,“那什么,对不住了啊,哥们儿。”
陈皕无语地回去了,这场闹剧就这么平息了。
陈登回来时温良和徐超正打得火热,宿舍只剩左边那张床空着。陈登和徐超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整理床铺。
整理完毕,陈登把从外面买来的西瓜切开,请两人吃。西瓜鲜美多汁,光闻闻就能生津止渴。刚一切开陈登就听到了两人咽口水的声音。不禁失笑:“吃吧,别客气。”
二人并不客气,大快朵颐,直吃得肚子撑了才停下,只夸陈登会选西瓜。陈登笑说农村人打小在瓜田里守瓜,要连西瓜的优劣都分不清还怎么好意思声称自己是农村人?
林嘉木回来时他们已经吃好了,陈登把水果刀都洗了。看见他,陈登默默地又切了两块,一块递到他面前,一块准备和他一起吃。
“谢谢你的好意,我刚吃完饭了。现在没胃口。”林嘉木客气地说。
陈登一愣,又笑道:“不用客气,咱们今天住在一块儿,今后就是兄弟了,”又转向温良他们,“你们俩谁还吃?”
徐超猛摇头:“不了,刚吃了那么多,早撑了,再吃就要吐了。”
温良附议:“我也吃撑了。”
“哈哈……我胃口比你们大些。”陈登双手拿瓜,一边一口,啧啧称赞此瓜甜到心坎儿里了。
陈登的肠胃不好,这次作死,西瓜吃多了,到晚上睡觉时腹痛难忍,闹了半宿肚子。到第二天,双眼乌青,还好他肤色比较深,倒也并不十分吓人。令他没想到的是,林嘉木的黑眼圈比他更深,白皙的脸上突兀地呈现着两个又大又深的黑眼圈,堪比国宝。
“我昨晚吵到你了?”陈登担心地说。
“你只要以后别那么逞强就好了。”林嘉木恼意顿起。
陈登惊喜地说:“你担心我?”
林嘉木白了他一眼:“你需要我担心?”
“我以为你再不会理我了。”陈登竟越说越感到委屈。
“你自残关我什么事?”
“我没有自残。我只是一想到你竟然连我的东西都不愿受心里就难受。”
“我吃过饭了。”
“你胃口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
“你还假装不认识我,和我那么客气!”
“……”
“出去吃饭也不叫我!狗子你变了。”
“……昨天接我女朋友,之后一起吃了饭。何况昨天宿舍那么乱也不方便叫你。”林嘉木终于受不了他哀怨般的碎碎念。
陈登收起一脸的惊讶强笑道:“陈二百也没说你交了女朋友啊!哎呀行啊,赶上早恋的尾巴了。改天带哥们儿去见见?”
“她就在本校,见面倒也方便。”
“嗯,这倒挺好。”
林嘉木女朋友闺名婉柔,是叶氏集团的千金。叶家和林家是世交,林嘉木和叶婉柔从小就定了娃娃亲。这对青梅竹马也一直没提什么反对意见。陈登见这青梅长得温婉动人,气质颇佳,和林嘉木站在一起端端是郎才女貌,天赐良缘。觉得一阵欣慰,就多喝了几杯,以示庆祝。
“青梅啊,我这兄弟二狗就交给你了。他虽然脾气不好,容易生气,但是为人还是挺好的,他喜欢吃巧克力,最喜欢吃的蛋糕是慕斯。他以后若是生气了,你就多哄哄他,再生气也会气消了。”
淑女青梅看到醉鬼,大惊失色;看到男朋友眉头紧蹙,心里有些担心。嘉木虽然平时待人接物的态度淡淡的,但是对自己却是挺好的。这醉鬼瞎说什么?还说是嘉木的好兄弟呢。
“没事呢,你朋友醉了。”叶婉柔婉言相劝。
“嗯,回去吧。”
“啊,自古逢秋悲寂寥!啊,我言秋日胜春朝!啊,晴空一鹤排云上!啊,便引诗情到碧霄!啊啊啊!到碧霄,到碧霄!”
林嘉木恨不得把醉鬼了嘴巴缝上。
“最讨厌秋天了!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闭嘴!再吵我就不管你了。”
“林嘉木你这个坏蛋!我咬死你咬死你啊!”
“嘶!”林嘉木把背上的家伙甩下,摸摸肩上的伤口,“陈登你够了!你发什么疯!”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慄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泬寥兮,天高而气清;寂……寂……寂什么啊?唔,想不起来了。”陈登席地而坐,双手抱头,冥思苦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够了!”林嘉木一把拉起他,陈登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摔倒。
“没种还想搞什么特立独行?”林嘉木冷笑。
陈登一僵。林嘉木继续道:“怎么,我说的不对?”挑起陈登的下巴,逼他与自己直视,“你别装了。喝了几杯果酒就醉成这样?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酒量和酒品这么差?”
陈登的眼神顿时清明,他后退一步,有些失措。
“你没种,我也输不起。当年那件事,我们都还小,一时失态也可理解。”林嘉木看着陈登的眼睛,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务必把意思表达到位,不让人误解地说,“往之不谏,来者可追。只要你彻底放下那件事,我们就还是兄弟。”
呵呵……就是说,如果我放不下,我们就成不了兄弟了?你已经放下了,早就认为那是不作数的一时失态?我以为当年我推了你一把,你恼我至今,只要我腆着脸多哄哄你,你就会原谅我。没想到,你根本就没生气,你只认为那是少不更事的错误。
呵呵……我是没醉酒,我是因你而醉,醉糊涂了,所以频频失态。
对不住了,兄弟,我不该妄想这么多年。
一切都明明白白,无可扭转了。
“兄弟,从今往后,我们是休戚与共的好兄弟。”陈登伸出右手,与林嘉木的右手一击。
时光悠悠,生活就是这么平淡,掀不起半点涟漪。陈登性格爽直,为人仗义,不单在班上人缘很好,还很受老师的欢迎。可惜一个社团和部门都没参加。他一直忙着挣钱,为生计奔波,哪那么多心思想其它?
陈皕也不怎么幸运,学生会主席竞选他因两票之差败给一个矮个子女生。那个女生曾向他大胆示爱,被他婉拒,女生大哭着“你会后悔的”就跑了,如今夺了他主席一职也不知算不算一语成了谶。但是,想了想,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陈登,”温良大嚎,“那陈二百魔鬼真是你竹马啊?”
“嗯,怎么了?你都问了好几遍了。”
“他这么变态你怎么受得了嘛?”
嘿嘿……他这人原本心高气傲,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我当然没你那么幸运得到他的青睐咯。陈登偷笑。
却道:“你只不理他就行了。”
“我是没有理他啊,但他早在军训时就仗着自己是我们班助辅,又和教官关系好,天天来找我的茬!现在军训都过去那么久了他还不消停!我打不过又骂不过。真糟心!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碰上他!”温良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看得陈登没心没肺地直想笑。于是就真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还笑!没良心!”
“哈哈……兄弟,你自求多福吧!啊,哈哈……”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曹操和林嘉木一同走了进来,酸不溜秋地说,“也说给我听听。”
温良见这魔鬼阴魂不散,只哼了一声就不理他。
“喂!我还没要你赔我学生会主席呢!你哼什么哼?”
“技不如人,不得人心,输给一个小女生,还是你曾经的追求者,你羞不羞!”温良继续冷哼。
谁那么大嘴巴?!
“你怎么知道?”陈皕赧颜不堪。
“还怕人知道?”某人继续揶揄。
“我怎么就怕人知道了?”
“那你脸红什么?”
“你把美瞳擦干净再戴好吧!别成色盲了!”
“你……”
“干嘛?”某人冷眼看着气急了的小绵羊,竟毫无愧色。
“陈二百!”
“我叫陈皕,谢谢!”陈皕眼中精光一闪,“没想到你还是文盲。哎,你怎么考上这所学校的?看你也不像个有钱人啊!莫非阅卷老师一时疏忽给你算错分了?”
“啊啊!你滚啊!我不想再看见你。”
“温学弟,我是来找我表弟的。你这么说也太失风度了。”
“……”温良终于忍不住,怄气跑出去了。
“陈二百……”陈登欲进忠言,见对方目露凶光,遂赶紧改口,“陈皕,我知道你对温良存的什么心思。他和你不是一路人,你别纠缠他了。”
“你怎么知道他和我不是一路人?”陈皕脸色马上冷了下来。
“起码他现在不是。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不要脱他下水。同性恋这条路,漫漫修远,泥泞曲折。”
“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吧!我有分寸。”陈皕说完就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陈登和一直没说话的林嘉木两人。陈登忽然没了方才规劝陈皕的气场。
“我,我去工作了。”陈登说。
“你还在酒吧工作?”
“嗯。”
“其实你不必这么辛苦的。奖学金很丰厚,对你来说拿国家励志奖学金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太高看我了。国家励志奖学金需要量化分,我一来不是班干部,二来不是学生会成员,三来没参加任何部门和社团,四来也没获得任何奖项。国家励志奖学金怎么可能平白地落到我头上?而且远水也解不了近火。”
“你很缺钱?”
“我要生活。”
“……你为什么当初不参加学生会过部门竞选?那样对获奖学金会很有帮助……”他没有问他你为什么不申请助学金。
“我不适合。”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适合呢?”陈登总是这样,还没开始就自以为是地预料到了结果,然后轻易地放弃。
“我自己都觉得不适合又怎么会得到别人的认可呢?”
“你觉得你适合酒吧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
“清哥和Eric很照顾我,我也很喜欢他们。我,我很满意现在的状况。”
“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们是,是好兄弟。”
“呵呵……我当然不会客气的,”陈登满脸笑容,“不过,我也说了,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好了,我去上班了。再见。”
林嘉木心里一阵钝痛。这世间没有一件事情是不需要代价的。这个道理他很久之前就懂了。成长的代价就是逐渐忘却昔日的单纯美好,为生活疲于奔命,为各种事情汲汲营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人,至少不再像当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他时常因一些事情掣肘。他也不知道陈登现在如何,他那深锁眉间的忧愁令自己看着都觉心疼,偏偏现在又无能为力。归根结底,他没立场去为陈登做些什么。
我们终究有一天,成长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了。
陈登永远也不会和林嘉木说,我为了找你缠了陈二百一个寒假,才打听到你的下落,知道你要考现在的这所大学,我每天晚上熬夜复习,每晚只睡了三个小时。就连现在睡同一个宿舍,都是千方百计借用陈皕学生会地位和他的社交网的关系。也不会告诉他,他每晚都会去小河边看天上的星星,北斗七星并不会每晚都出现,但一想起此刻你可能也在仰望星空,虽然看不见你,却也觉得有些安慰。还有那一摞摞从没有寄出去过的的信,只是现在都成了“林有嘉木,不可求思”。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的,好兄弟。
林嘉木也不会和陈登说,要没有他的默许,陈皕怎么敢这么大嘴巴给他透消息。同宿舍的原因,要不是沾了父亲的光,怎么能这么快板上钉钉?更不会和他说,我其实就在你身后,等着与你执手,可惜你不敢回头。但是这些,你已经没必要知道了。
陈皕终于抱得温良归。虽然与学生会主席一职失之交臂,但总算爱情得到了丰收。陈皕说,我就爱看他被我欺负时气急了的嘴角,这么可爱,当然只能因为我。
温良说,陈二百魔鬼有时候很温柔,尤其是哄我的时候,跟他在一起我又幸福又恼怒,但是我又爱极了这种感觉,我的情绪全部交给他,他总能轻易让我开心,让我动怒。但是谁能说得清爱情的模样?我只是一不小心,就倾掉了整颗心。
这世上,并非每个人都这么幸运,能与子偕老。茫茫万千之中,能爱上一个同样也爱自己的人,已是不易了。
林嘉木对陈皕说,我和陈登,我们两个都有顾忌。他爸妈不会认同这种关系,他也没那个胆子违逆他们。你别看他这样好像苦恋我的样子,其实他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论及在一起和将来,我估计他是连想都没有想过的。而我,我和婉柔从小就在一起了,就算没有爱情,友情和亲情也是有的。他既然迈不出那一步,那我又何必为了个不确定的答案去伤害更多的人呢?
珍藏的小灯笼,如今已被流光冲洗得褪了色,染上了擦不掉的尘埃,不及当年精致之一二。陈登抚摸着这让他宝贝了多年的物件,心似漂泊在茫茫海上的一叶孤舟。
现在我只剩下这一盏小灯笼和一千多封信。故事结束了,还有回忆伴着我。小林子,没想到我这么喜欢你,可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我们的故事并不美丽,我只是想找个理由,不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