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俦遗梦》娆漪

26、决裂

　　打上次之后，十四和飞雪约好似的频频来佟府报到，尤其是十四。而我，每每知道他要来便以各种理由出府。起初阿玛额娘怪我任性妄为不懂人情世故，后见我固执而为便也作罢。久而久之，十四碰鼻灰多了，渐渐也就不来了，反倒额娘着了急，时不时有意无意说起哪家的格格嫁给了哪位皇亲贵族，哪家的格格生了几个小阿哥小格格…..

　　同年纪的格格早已是人妻人母，我自是知道二老为我的婚事着急了。只是打那以后，我对这男尊女卑的不公平更为痛恨，更对男人三妻四妾用情不专而失望。眼下，我情愿顶着嫁不出的恶名做个别人眼中的老女，也不愿草草嫁人，成为男人众多妻妾的一员！

　　一晃到了五月，阿玛拿着一张请帖到我房里，我打开一看，是十四家添丁摆满月酒的喜事，指名道姓要我也去喝一杯。今年初十四已经添过小格格了，这才过了多久，小阿哥也跟着出世了。
　　我下意识地推辞不去，却遭阿玛一口回绝，他对我刻意疏远十四已经很不满意，无奈我只有闷着气答应了下来。

　　乘着十四派来的马车到了门前，我抬头看了眼门口上的牌匾，叹了口气，避了那么久，我还是得亲自送上门来见他。
　　恍惚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向我走来，下人们纷纷跪下行礼，“爷吉祥。”十四见到我，眼里掩饰不住惊喜，拉过我的手，我手一缩，低头福了福身，平声道，“给十四爷请安。”十四盯着我一时语结，慢慢收回手，“你……好，不错，终是懂规矩了。”语罢，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我气极，死小子，什么态度，当真以为我要送上门来看你甩脸色？我冲着他离去的背影愤愤不平，忽而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又和十四弟吵架了？”我回头，立马上前拉住十三的衣袖，喜道，“十三，你回来了！去江宁也不和我说声，害我每天都在府里眼巴巴地等着你。”
　　“怪我，每年都得和皇阿玛出宫几趟，有时候走得急就来不及告诉你。”十三温和地说道。

　　年初，康熙南巡，十三和太子奉命随行扈从，其余皇子一律留在京城。康熙对十三的宠爱可谓有目共睹，就连阿玛都没少说起康熙对十三皇子的喜爱，但只有我知道，这种恩宠优渥的日子终会在四十七年划上句号……
　　想到这里，我的心不免疼痛起来，身边的十三一如最初认识时那样温文尔雅，待人接物均是礼字当头，这样才华横溢的十三为何会遭到康熙厌恶？他怎么就舍得让这样一个德才兼备的儿子忍受长达十余年的禁锢？难道萧蔷之内真的无骨肉？四十七年，一切都将从四十七年开始沧海桑田…….

　　十三见我久久不开口，误以为我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纠结，开口劝道，“怎么了？还和十四弟生气？你们俩年龄相仿，十四弟又是出了名的急性子，说话难免冲动，瑾儿何不当他是开玩笑闹着玩？话说回来你们吵起架来活像两个小冤家。”十三抬手轻柔地摩挲着我的头，眼睛永远都有一股散不去的温柔，嘴角的勾起的弧度竟让我产生一丝的幻觉，好像…….

　　我回过神，抬脸对他甜甜地笑，挽起他的手臂，打趣道，“好女不跟男斗，我才不和他一般见识！十三，我可不是小孩子了，阿玛额娘整天都盼着我快点嫁出去呢。不说这个，走，我们看小阿哥去。”

　　前厅内，宾朋满座，喜气洋洋，听十三说除了太子之外，其他皇子悉数到场，就连不喜应酬的四阿哥也来了，看得出来十四的人缘不错。我坐在女眷席上，身边除了一个八福晋外没一个认识，反倒称了我的意。

　　说是喝满月酒，坐了半天，连小阿哥的影子都没看到，更别提生他的福晋了。我低头喝了口酒，酒流入口中有股清甜的甘味，是我喜欢的味道。没事干加上口渴，我索性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起来。十三不时担忧地看向我，指了指酒壶，冲我摇摇头，生怕我喝醉。在现代，工作的缘故不可能滴酒不沾，何况这种酒清清甜甜的，比啤酒好喝得多，浅酌几杯，哪里能把我灌醉。我一笑，举起酒杯对着他隔空干了起来。

　　“去，让奶娘把小阿哥抱出来。”十四放下酒杯，对身边伺候的下人吩咐道。
　　不一会儿，奶娘抱着孩子外头走了进来，身后一位体态丰腴，清丽秀雅的女子跟着走了进来，她衣衫飘动,身法轻盈，出步甚小,走到十四跟前，温温婉婉地请了安便退到一旁，一看就知道这又是一个温顺听话的主儿，和十四再般配不过了。
　　十四从奶娘手里接过小阿哥，逗起了襁褓中的婴儿，高声朗笑，“弘明，我的二阿哥，哈哈…..”十四福晋看着十四，又看看小阿哥，一脸幸福。一家三口，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感觉眼睛有点温热，我忙低下头喝起了酒，很快桌上的一壶酒就被我喝完了，我打开茶壶看了看，真是一滴都没有了，真小气，女眷桌上的酒壶本就比男宾的小，才喝了那么几口就没了，十四这个吝啬鬼！

　　突然一双手搭在我手臂上，喝道，“不准喝，你醉了！”我抬头，眼前的影像晃动重叠，看得眼花，打开他的手，“这是喜酒，不醉人……啊….你干什么…….” 我一声尖叫身子被十四一把拽起，拖着我就往外走，完全不顾这大庭广众众人议论纷纷的眼光，更不管脸上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福晋。
　　我无助地扭头可怜兮兮看向十三，十三紧抿着唇，眼神冷峻了起来刚一起身想要追出来，却把身旁的四阿哥一把摁住。

　　十四拖着晕晕乎乎的我到后院，抓住我的肩怒道，“你存心不让我安心！还要斗多久的气你才罢休？从没见过像你这般蛮横无理的女子！”
　　我蛮横？！是啊，他身边的全是听他使唤言听计从的小绵羊，我当然蛮横了。
　　我挣脱他的手，冷笑道，“我看十四爷才喝多了，小女子哪里敢和十四爷斗气？”
　　十四不依不饶，扳回我，呼吸急促却耐着性子，认真地说，“你喜欢我，所以你生气，你怪我，所以你躲着我，你就不听听我的解释吗？！”
　　我哈哈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一把推开指着他大骂道，“生气？解释？少臭美了！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可能为你生气，更不会喜欢你！用情不专沾花惹草一身的风流债，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看不上你！你别做梦了！！”
　　十四脸上几分急，几分怒，几分痛，最后所有表情褪去，冷眼背过我，斩钉截铁道，“好！你说的，你记住了！”

　　我的心被狠狠撕裂一般难受，缓缓蹲下，环抱住手臂，忽然全身颤抖，冷汗直冒，胃猛地开始痉挛，一阵恶心涌上来，我忍不住低头呕吐了起来，背后一双手轻轻帮我顺着气，我一把火推开，“不用你管！”紧接着，又是一阵狂吐。
　　那人蹲了下来，无声无息递过一张手帕，我扯过手帕擦了擦嘴，缓缓抬起头，见到眼前的人倒吸一口冷气——是四阿哥！顿时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糗大了，女酒鬼加泼妇，我一直刻意为他保持的大家闺秀形象算是彻底毁了！我猛一起身，扯着嘴角想对他笑笑挽回点形象分，不料竟眼前一黑，软绵绵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