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俦遗梦》娆漪

25、寒冬

　　不知不觉到了年底，北京一天比一天冷，我这个从小长在岭南从不知雪为何物的人到底不适应北方寒冷料峭的气候，任我加了多少御寒的衣服，天天待在房里仍冻得瑟瑟发抖。每天祈祷着北京的冬天赶紧过去，更把但丁同志那句“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挂在嘴里寻求一丝暖春的气息。

　　一晃临近春节，天气较入冬前稍稍暖和了一些，府里开始忙活起了过年。
　　说是忙，只是下人们在忙，我在一旁根本插不上手，比起现代越来越冷清能简则简的过年，古代的过年就繁琐正式多了。看着他们一丝不苟忙着做新衣裳，打扫院落，贴对联挂灯笼，除旧迎新，我一天天期待古代的新年的到来。

　　十三托人送了一张上好的大红貂皮斗篷给我，这种皮质柔软厚实的斗篷最适合下雪天穿着去玩雪。大年三十那天，京城下起了大雪，早早吃过丰盛的团圆饭，我顾不上冷，换上斗篷，雪地棉靴就往白雪皑皑的庭院冲，反而是兰儿怕我着凉撑了把伞紧紧跟在我后头，我长那么大第一次打起了雪仗，别提多尽兴。

　　广东那个地方，别说雪就是冰雹也难遇。毕业以后去了北京冬天倒是常下雪，一来工作忙得团团转，二来上了年纪也扯不下老脸和小朋友一起在雪地玩，每每经过，都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回到暖气房。不过在这里，我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即使是过了年，我才十六岁，花儿一般的年龄，虽然这个年纪老得当额娘了。

　　春节的热闹足足闹到了元宵，十三早早答应元宵节带我去看看北京最热闹的花灯节。十五到来之前，大街小巷已经挂满了灯笼，到处花团锦簇，灯光摇曳。到了正月十五晚上，北京城里街头巷尾，沿街铺面，大院小户，寺观茅庵，无不张灯结彩，绚丽悦目，仿若天上人间。

　　这么热闹的花灯节，在现代哪里见过，满街的炫目灯彩让我目不暇接，流连于灯月交辉璀璨迷不知返。忽然，眼前好似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眨眨眼睛拉了拉旁边的十三，问道，“十三，你看那是谁？”“好像是.....十四弟。”十三迟疑了一下，又马上肯定道。

　　“走，我们跟着去，看看他去干什么？”眼见十四疾步穿过灯市，很快就要离开我的视线，我不由分说拉起十三就走。

　　“这好像不太合适吧。堂堂君子怎能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再说，十四弟要做什么与我们何干？”十三眉头都皱起了来，拉回我，脸色不太自然。

　　“这怎么是偷偷摸摸，十三，你先回去吧，我去瞧瞧。”说完，我甩下十三，急忙追了上去。
　　奇怪，这个十四，有马车不坐，偏偏还走路，大过节的，不看花灯他还会去哪儿？呵，该不会是去八大胡同吧？

　　元宵节夜晚，大街上熙熙攘攘，十四走的急，竟丝毫没有察觉一路尾随的我，正好称了我意！十四走到一间气派的大红建筑楼下停住，迈着大步走了进去。我定睛一看，“倚红院”三个大字在宫灯的照映下格外刺眼！能取这种名字的，不是青楼是什么？！

　　我在心里冷哼，跟着走了进去。还好今天装的是男装，不然连门儿都进不去。外面看花灯的热闹，里面看花姑娘的也不少，一踏进门便闻到刺鼻的酒味，莺莺燕燕穿梭其中，十四的身影却不见了。

　　想了想，我找了个位子坐下，没一会儿，一个扭着水桶腰，浓妆艳抹的老鸨走到我桌前，大冬天的扇着扇子，高声道，“哟，这位爷第一次来吧？爷来我们倚红院就找对地方了，爷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我给爷找来，包爷满意。”

　　“刚才那位爷和我是一起的，他要什么样的，我就要什么样的。”我掏出一个银锭子放在桌上。老鸨扇扇子的手停了下睨了眼银子，又继续扇着，堆笑道，“哟，不巧了，两位爷都要同一个姑娘，可惜飞雪今天已经让那位爷给包了…..”

　　我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愕然地张大了唇紧紧的盯着老鸨，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老鸨被我盯得浑身不自在，扇扇子的手也停了下来，一边察言观色地看着我，极其不确定地说道，“这位爷是要换个姑娘，还是…….”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目光聚焦在她那张不知什么表情的脸上，语气僵硬地说。

　　“我说，飞雪今儿已经让那位爷包了，爷是不是……”老鸨缓缓扇着扇子，试探地重复了一遍。
　　“飞雪的房间在哪里？”我又掏出一枚银锭子，啪地放在桌上。老鸨被吓了一跳，道，“…….在楼上，左起第二个。”我一起身，老鸨忙拉住我的手臂，“这位爷，千万不要冲动…..”我嘴角一记冷笑，道，“放心，绝不给你添麻烦！”

　　上了二楼，走到房间门前，隐隐传来高山流水般的琵琶声和两把再熟悉不过的嗓音，此刻竟是那样刺耳，我怒极，管不着会有什么后果，抬脚对准门就是狠狠一踹开，门竟然“吱呀”轻而易举地就开了，我冷眼看着屋里的一桌一物。

　　屋内顿时停住一切声响，“什么人？不想活了？”十四铁着一张脸从里走了出来，见到我，震惊不已，久久说不出话来。果然是他！！我脑子好像炸开了一样，一个箭步冲过去，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啪”地打在他脸上，再不看他一眼，哼地一声，转身离开。

　　“站住！把话说清楚……”十四回过神来，飞奔出来追我，一把拖住我，我冷冷道，“滚回去找你的飞雪！”狠狠摔开他的手，再不管他在身后呼唤。

　　欺人太甚！认识飞雪那么长时间，却一直不知她的来历，原来她是这八大胡同鼎鼎有名的青楼女子，十四今日轻车熟路至此可见私底下已和飞雪不止一次相会，若不是今日偶然发现，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十四一面与我甜言蜜语，另一面却……混蛋！！

　　莫不是上次在佟府，十四就已认出了飞雪，只是碍于我在场才……十四根本就是一个流连风月之地用情不专玩弄感情的大骗子！！我视他们为知己，他们却如此联合起来欺骗我，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冲出门外，泪眼对上一双记忆中最温暖的柔和眸瞳，十三只是唇角牵动了一点点，牵过我的手裹进了他宽大的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