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镜》景蔄疏

11、第十章

　　经过一番深入对话后，云天终于能以人形模样在王家进进出出，好吧，如果没有王夫人那抹暧昧目光的话，云天苦笑。

　　「镜儿早安，来来，尝尝娘刚做好的饼子。」

　　「好。」

　　云天没把真名告诉王云祈一家，而王小宝、镜儿都是王家人给他取的，听着亲切自然很有一家人的感觉。

　　不能说云天故意不告诉他们，神明在凡间时常以各种模样行走，像洪宗哲大剌剌用真名的不多。

　　张枳会用真名原因，简单说他长得和普通人没差别，用不用假名四处活动没差别。

　　路边随手抓个人，谁会相信土地神闲来没事站在街头买肉包子！

　　用筷子夹了块饼细细品尝，动作举止优雅似大户人家出身，完全看不出来他真实身份竟然是祠堂神明！？

　　说云天是神明也不是，但以人间的定义他确实属于神明没有错，差别大概就是云天属上古动物神，能自由自在无须套用人间规律，唯一前提是得不碰触天道禁忌。

　　「如何？」

　　「好吃，娘做的饼真好吃。」

　　「喜欢多吃点！不够娘再给你烙，我说老头子你吃完没有，后院那块地杂草拔了没有？可别到时妨碍我种青草！」

　　「等会就去……」王父摸鼻子，小声道。

　　「哼，镜儿多吃点喔！」

　　夫人啊……

　　别把我的饼给夹给王小宝，早餐不吃得丰盛哪有力气开工，后院那块地的草可不是普通多……

　　王云祈默默夹了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给父亲，摇摇头，爹您还是快点把那堆草除了实在，娘等着种菜等得快不耐烦了。

　　你以为我不要吗？王父瞪儿子。

　　王父想起前几日王老二跟王老三拖家带口上门要白米，光为把他们一群「大神」送出门，折腾到心力交瘁连两天睡不好。

　　全都那个将大米塞咱们家的人错！王父多次私下拼命碎念这事，知情的王云祈懒得跟他爹接话，大口大口吃得来不易的饭。

　　虽然云天已经同二老解释过，二老也欣然接受此事，无奈亲戚之间互动太过凶残，不能怪王父一直抱怨。

　　等下我陪您去除草就是了，求您少抱怨点省得惹娘生气，王云祈起身添了碗粥。

　　啧，你是我生的还她生的？夹了几块酱菜塞嘴里，恶狠狠嚼着。

　　您别闹了，我给您夹菜多吃点好有力气拔草，男人夹不少菜进老爹碗，四双筷子齐发弄得王父整碗满满当当快挤不下！

　　等等，四双？

　　父子俩看着让王母捧上心头的王小宝，见他眨眨眼让他们快用餐，微笑和端着新摊的饼过来的王夫人道谢。

　　趁太阳不算太大，父子二人赶忙拿起工具出发整理菜地，小狐狸变回动物用小爪子帮忙。

　　因为不能变成人形对外免得惹事生非，云天只能用小小身躯与杂草相互对抗，常常一个脚滑在泥地打滚，弄得脏兮兮。

　　「小泥球。」

　　「嗷！」

　　王云祈轻点它鼻头，把它拎起来放进背后竹篓子，捏捏搭在肩膀上的肉掌，弯身努力拔草整地。

　　近中午时分大约整理得差不多了，王父从厨房提了壶凉水，大伙席地而坐乘凉。

　　「老大哥！」

　　声音远远传过来，是村长。

　　「哎！怎么有空过来我们这一趟？」拍拍篮子，云天知道王父意思迅速钻进去躲藏。

　　黑影瞬地闪过，村长的年纪大眼睛昏花没注意到，加上他有事专程过来找王云祈父子，没有想太多。

　　「村长好。」

　　「好好。」

　　「祈先生真是孝顺，老大哥有福气。」

　　「是村长过奖，这么热的天来杯凉茶吧？之涛啊，快去拿个杯子帮村长倒杯茶。」

　　「不用这般麻烦，我就过来问点事便要离开去下家，这不快过年了，不少人忙里忙外的自然纠纷也多，虽然都是些小事。」接过王云祈递来的茶水道谢，一饮而尽。

　　「敢问村长要问？」

　　「我的老大哥你怎么忘了？前些时候咱们不是讲着村里要办书塾？这些天几个长辈要我问你想得怎样。」

　　「年后也到孩子们该上学的时候，偏偏镇上的九环书院年年涨学费，师资素质太差劲，不少村民实在不敢将他们送去，宁愿埋没才学也好过学坏四处祸害乡里！」

　　「但是，我……」

　　老村长用意他们不是无法理解，王父悄悄看往王云祈。

　　儿子已经多年没意愿教学生，他是无所谓，毕竟当年在京里曾经担任学府教师一职，现今朝廷不少官员都是由王父教出来的。

　　至于为官后的品德如何又是回事了，圣贤书教导他们为人处事道理，但金钱名利诱惑下，又有哪些人能坚持到底？

　　小孩子教育很重要然而儿子的想法更重要，王云祈要是想收学生早名满天下哪会心甘情愿留村庄种地。

　　「可否有规划？预定设学处所必须交通方便并且环境几公里内不能有吵杂，否则容易影响学生学习，敢问村长有找到这种地方？」从头到尾安静的男人突然开口。

　　「回祈先生话，有的，可惜目前缺少有能力的先生教导孩子，偏偏找了许久最适合人选只剩你和老大哥，所以过来问问可有你们意愿？」

　　「之涛？」

　　「爹。」摇头，抬手让王父先别说话。

　　「小生不才，想请村长带我们父子瞧瞧该处环境熟悉一下？」

　　「这个……」

　　「不瞒村长，之涛认为教育下一代首先得先替他们选定良好环境，没有一个适合他们学习环境，即使我们父子拥有再多知识也全然没有意义，希望村长能明白身为夫子对学生的用心。」

　　村长老归老但是内心并不古板，今天他愿意过来请王氏父子，等于他是真心想要让孩子们有资源上学。

　　「我知道了，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我带你们去看看。」

　　「之涛在此谢谢村长，请。」

　　选定的位置距离村口没多远交通算便利，附近田地居多没有过多人烟，唯独就是……

　　「断垣残瓦？」王父嘴角抽搐。

　　「家徒四壁？」王云祈翻翻白眼。

　　「屋顶还会漏水……」

　　「柱子上全是虫蛀的洞……」

　　捡了根木棒敲两下，柱身空洞发出不小声响，更时不时掉出肥美大虫扭动身体跟三人打招呼。

　　老村长目瞪口呆，双手颤抖从衣服内将屋契打开，怎么和先前讲的完全不一样？这种房子哪能住人啊！

　　珠色大门斑驳不堪垮了半边，青石砖地板掀起杂草丛生，雕花木窗含家具全破损毁坏，屋顶破瓦透光免费送他们日光浴，房梁屋柱遭虫蛀得可以，此时要来场大风大雨早夷为平地。

　　『看来这老滑头被骗了，契约上打的金额总数……显然买这残破屋子还过头了呢。』

　　「安静。」

　　作势要挠肩膀痒痒，实际王云祈揉揉趴在肩上跟他们同来的小狐狸，要它小声点。

　　「村长啊，现在是什么情况？能否说明？」

　　「我、我这……」

　　「不骗老大哥你，我也不清楚，前些时候王老三拿了这张屋契找我，说想为村民尽份心力，哪晓得王老三竟然拿这种东西给我！请你们相信我，我没有没说谎！」

　　「三弟想要为村民服务是好事，可你没有派人过来确认情况？」王父提出疑问。

　　「这个……」

　　老人不敢回答王父，不是没有让人过来看，儿子回来也没说哪里不对，想说自家儿子随自己处理村里大小事务多年，之后又要接任村长一位，说得话应该不会有误。

　　『这老头，不靠谱。』

　　云天隔岸观火笑得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掉地上，好在爪子够锐利勾住男人衣服半空晃来晃去，王云祈怕它受伤，面无表情把手负到身后托住小家伙的大尾巴与小屁股。

　　抱住男人脖子把头窝在他颈窝，一脸玩味打量面前一个出击一个闭嘴接击的老人家。

　　『什么时候回家啊？』

　　没回答它，男人拍拍它头。

　　随意打了个喷嚏，打个大呵欠瞇起双眼，午时冬日的太阳伴着微风感觉暖洋洋令人特别想睡觉。

　　嗯？那什么声音？

　　动了动耳朵试图寻找声音来源，像有什么东西不停剥落。

　　木片？墙壁？

　　想想都不太对似乎还夹杂了什么？圆圆双眼瞪得大大的，全身柔毛竖起拉开嗓门大声示警！

　　『快跑！这栋房子快倒了！』

　　飞快把小狐狸拉长围在脖子，王云祈扛起自家老爹扛肩膀一手抱住村长腰，用跑百米速度冲到中庭。

　　厚重烟尘把三人搞得灰头土脸狼狈回家，巧遇王夫人提了桶水往外泼，三尊泥偶大冬天的显灵格外讽刺。

　　「啊！？你们三个这是怎么了？我这就去烧水给你们洗澡，村长等会也一起啊，千万不要客气！」

　　脸让干掉泥巴绷得死紧想做表情都不能，云天溜下男人肩膀跑去帮忙烧热水，终于把三尊泥人打理好。

　　「来来，喝些热茶暖暖身。」

　　张嘴打个呵欠抖抖身子，果然回家比较好。

　　一脸玩味盯着三个呆瓜没事大冬天跑去外头惹得一身灰，活该还被泼水，呵呵。

　　扫一眼兴灾乐祸的小东西，王云祈收回目光安静喝茶，不怕死的小狐狸故意用尾巴环上他脚踝，搭着膝盖想抢茶杯。

　　「咳！」

　　「老大哥你不会感冒了吧？全是王老三害的，那个贼老头整天只想着要害人，早晚害到自己子孙上面，哼！」

　　王老大额头冒汗，他刚刚咳的那声没有这意思，他单纯提醒儿子看看场合别玩过头，跟他三弟一点关系都没有，整个误会大了……

　　「村长你也不用生气，三弟出于好意供场地给咱们，眼下屋倒房倾没关系再整理就好。」

　　「我们先搭个简易小茅屋先试办下，待之后开春再请几位熟悉木工的村民盖新屋子即可，工资方面好说还包饭，正好让大家尝我婆娘的手艺！」王父骄傲地摸下巴，笑容灿烂。

　　「听起来不错，老大哥这提议好！」

　　乡下人没什么讲究，几顿饭菜与赠些生活必须品皆算得上优沃工资，大伙又是老实百姓，再者这种为了孩子们好的事，当然集结一起互相帮助，不会太计较许多。

　　不怪乎王父这般得意，要说他家夫人做菜不好吃，举凡吃过的人都会哈哈大笑。

　　王夫人想当年可是响叮当的京城名缓，精通琴棋书画刺绣手工，厨艺虽然弱了点。

　　好在婚后，为了能让夫婿和孩子吃热腾腾饭食开始学做菜，那段时间王夫人时常背后背个云京身旁两侧带着云祈云舞，忙得不可开交。

　　「哪有你讲这样好，你啊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哑巴，真是的……」白一眼丈夫，王夫人懒得理他。

　　家中孩子几乎会一点厨艺，老三由于从军因素比较专精烧烤类，可以随时随地处理三餐，方便大军移动到新扎营点。

　　老大不用说，小弟小妹全部由他带大，厨艺称不上好但也拥有不少大房私房菜，现在移居乡下为了不让父母亲太累，料理三餐的任务落到王云祈身上，不纯熟的手艺竟也慢慢日渐精进，越发美味好吃不输馆子！

　　两个男孩都会作饭，想来家里独女的王云舞功力铁定比兄弟们厉害！光想想而已口水快要流下来！

　　可惜错了，大错特错，错的很离谱！

　　王云舞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琴棋书画很厉害没错，说起料理家务和她爹一样一团糟，吓得王夫人把所有贵重物品通通收起来，全部换上扛得住父女两人怎么摔也不坏的。

　　「娘别不好意思，爹夸奖您呢。」

　　「你这孩子！」

　　拍拍小狐狸的屁股让它去逗娘开心，回头作势咬男人手后乖乖窝在王夫人腿部，享受王夫人给它全身按摩，舒服打呼噜。

　　看了看天色要去下家办事有点晚，老村长向王家大房为今日事道歉，刚送他要踏出门时，王老三不知道何时站在门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像做贼一样，王父和村长和悦脸色顿时垮下。

　　「真巧呢，大哥跟村长在啊？巧，实在巧！」

　　「巧个屁！」

　　「老子还没找你，你到是送上门啊！」

　　老村长好不容易释怀屋子的事打算回家去，不知道自己被记上的王老三这时候出现，消散点的怒气再次翻江倒海而来，气得老村长嘴歪眼斜，恨不得冲上去揍人！

　　「村长消气，火气太大对身体不好，一定是我大哥做什么让你气坏？直说给我老三听，我帮你一把！」

　　「你这个……」

　　王父在心里冷哼，没老二旁边撑腰脑子跟驴踏过，凭这点智商还想对付他们家，可笑。

　　「天也不早了，村长赶紧回家吧，省得村长娘担心。」

　　「好，那老大哥咱们再约时间聊聊。」

　　「慢走。」

　　互动间完全把第三者王老三当成空气，就在王父要关上门时，被彻底遗忘的王老三连招呼也没打直接冲进去。

　　「干什么！当这家没人了是不是！出去！」怒下逐客令，前些天才让王老二闹过岂能给王老三得逞！

　　「出去？你以为你什么东西！这祠堂是大家的，你就是个来借住的有什么立场叫我走！不过是个……」

　　「不过是什么？王老三你有种把话说清楚，别仗着有老二给你撑腰对每个兄弟作威作福，多年来怎么对待其他几个小弟小妹真当我不知道？太过分我们就官府见，现在立刻给我滚───」

　　「哈？」

　　「笑话人呢，请问你是我家哪个兄长或长辈，有什么资格赶我？不管，今天要是拿不到二哥说的东西，老子今晚住着谁赶都不走！」

　　说完，盘腿坐地上。

　　态度强硬打定王老大脾气太软，就像当年扫他出家门时一样，谅他什么都不敢做！

　　「你这……」

　　「何人狗胆上门闹？看我不打死你！」王父还没有开始行动，他家婆娘抓起扫把抢先一步痛打王老三。

　　「你干什么！？疯婆子！」

　　「杀人啦！杀人啦！！疯女人发疯杀人啦！！！」

　　云天见状机不可失，故意在王老三脚下施咒语，每当他想躲开王夫人攻击会像踩到蕉皮摔个四脚朝天，方便王夫人教训他。

　　『嘿嘿。』

　　「真是胡闹。」王云祈边捡豆荚边抽空敲了敲小狐狸脑门，要它不要玩过头小心着火。

　　吐吐舌不管他，反正老二老三净会找王父夫妻麻烦，贼头贼脑整天只想抢大房东西，这会抓着机会当然得好好教训一番！

　　讲起王云祈父辈们一辈，光王之山就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代的王家枝叶繁茂，人丁兴旺，如果没有兄弟阋墙───兄弟排挤兄长，肯定会是和和乐乐幸福美满。

　　王家挺过最艰难时期迎来子孙满堂，按照孩子们意愿，王之山没有特别限制他们的发展。

　　特别是王父，曾经得王空海指示需得由大儿子保护镜子──－云天灵识暂居的镜子，因此对于王父各方面比较重视，无形中引来几个小儿子不满。

　　他不是不知道也开导过他们，至于王父则是脾气好不和弟弟们计较，更愿意放弃上学时间去学习技艺，想早一点靠自己能力赚钱养家，让家中的弟妹都能满腹经纶。

　　父亲先前，老二老三动不了王父，待王之山一闭眼立刻展开行动，利用弟妹们年纪小没能力辨事非，干粮水衣物路费都没给直接把人赶出福源村任他自生自灭，最好能死在异乡连收尸都省了！

　　所幸得到墨氏当时的当家协助前往京城，王父本身也是努力考了个官位，娶了妻子，生了孩子，有了美满家庭。

　　唯一缺憾就是没完成王之山嘱咐，好在多年后大儿子决定回乡，才有机会实现。

　　起身收拾豆荚要去劈材，王云祈算算时间从杂物堆里把王老三拖出来，那副惨状直把云天笑得东倒西歪地上打滚。

　　「三叔，没事吧？」

　　「呸！」吐掉嘴巴内的土，挣脱侄儿的手。

　　「呵，他当然没有事，你瞧他一没有伤到哪边，二没有残肢缺腿，儿子别管他把人扔出去！」

　　「你个恶婆娘，没有人像你这样对待小叔！」手指着王父，目光口气凶狠不屑！

　　「活该这辈子被赶出家门，娶这什么恶妻逆子专会欺负家人，王老大今天没把给二哥的白米用双倍赔我，隔天全村人都知道你们为兄为嫂为人侄子看不起福源村所有人，叫你们以后怎么待下去！」

　　「……之涛。」

　　「把他给我扔出去，用拿一袋大米扔他，记得要重、重、的。」双眼瞇起，王父拉开嗓门。

　　王云祈还没行动，云天已经出手把王老三丢到外面，弹指凭空一袋装有白米的麻袋直接压在老头背部，刺耳惨叫全村都听见了，以为有野兽出没全都拿生活工具要打野兽。

　　「什么啊，原来是老三。」

　　「走了走了回家去，没有野兽没有危机，大家都散了回去，谁去叫老三家人来领人？」

　　「我我！」

　　等到王老三孩子们过来接他时，王老三几乎要被大白米压扁，缺氧晕呼呼半句话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