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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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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里闵绎的生活都是几点一线的,早晨出门以后,游轻逐带着他去吃早饭,再把他送去设计院,晚上下了班再和游轻逐一起吃晚饭,最后在他家楼下告别。
游轻逐对于分寸的拿捏未免过于小心了点,除了第一次晚上送药被闵绎拉进家门,其他时候都是把他送到门口以后讨了一个告别吻就走。
闵绎知道他是有所顾虑的,也知道他是犹豫在犹豫些什么。
顾虑的是他那段“没有恢复”的记忆,游轻逐怕他哪天记忆恢复以后会觉得,这是趁人之危趁虚而入。
所以这些时候游轻逐经常有意无意的和他提起以前的事情,有些闵绎知道,有些他在游轻逐的提醒之下慢慢想起来。
但他还是没有说出来,闵绎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事情宣泄于口。
这么一对比,在风度又君子的游轻逐面前,他就像是一个躲在阴暗处的草丛里抱守着污秽心事的瘾君子一样。
固执的霸占对游轻逐的爱不肯撒手,享受着其中游轻逐出于悔恨的好,和他全部的毫无掩饰的真心。
自己却像个带了面具的小丑,雾里看花一样始终摸不着边际何在。
闵绎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太过无耻。
他终于做好了告诉游轻逐一切,再面对一切可能的失望愤怒的心理准备。
在他暗自下定决心在下班以后下一次游轻逐给他提醒暗示以后就对他和盘托出以后,他就在办公室里从天亮坐到了天黑,坐到感觉胃已经开始消化自己。
游轻逐的消息始终没来。
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慌乱从四肢末梢一点点渗入,像是没进深秋冰凉的泉水,只需一点就连骨头缝里都在叫嚣着痛苦。
闵绎几乎是瞬间就慌了神,这些天的生活和相处不断在他脑海里重播回想,再美好温暖不过,但又像是空中楼阁,一切一切都构架在游轻逐的体贴包容和他的隐瞒之间。
像是一座只有两根木棍当地基的山庄。
他眼见起高楼,再眼见宴宾客。
闵绎惶恐的想要阻止坍塌,但他更惶恐的发现自己除了一遍一遍的打游轻逐的电话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时隔多年,他也体会到了曾经游轻逐的心境。
电话不通,他深呼吸一口气,东西也没收拾,草草的拿了个钱包手机关了电脑就往外跑,一边打车回家。
在车上游轻逐的电话终于被接通了,闵绎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濒临停跳了,他想放松又继续紧张,想呐喊又想哭泣,维持尊严又渴望哀求,在这片刻之间千千万的想法涌出,一边选择了接听。
“喂你好,你是游轻逐他对象是吧?他现在在第一医院。”听筒对面的声音陌生得很,但内容让几乎是一口气断在了喉咙里。
“好的,请问一下在哪个科室哪个病房?我现在过来。”闵绎听到自己的喉咙在“咯咯”的响,一句话说的四平八稳,心里却惊涛骇浪。
游轻逐现在怎么样了?他怎么会进医院?他还好么?他会不会出事?
连珠炮一样的质问除了问住了闵绎自己,与其他人并无干连,他收起手机转而告诉司机:“去第一医院,麻烦快一点,谢谢。”
闵绎继续无可避免的陷入了自我厌弃,他想:看啊,到了这样的时候,我还是这样的从容又淡定,冷静得可怕,像是根本不爱。
他面上云淡风轻的平和,在一个转弯后终于是弯了点腰靠在后座上,又像是忍不住了一样微微发抖。
只是到了下车以后,闵绎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精英又镇定的人了,颤抖和恐惧的心绪都被他强硬镇压在心底毫不外逸,他盲从着记忆的指导,把自己带到了游轻逐的病房外。
在旁边等着的人应该是游轻逐的同事,应该也就是刚刚接电话的人,闵绎边观察边想,他很忙的样子,连这种时候也没有放下工作,带着电脑来急诊。
那人见闵绎人来了,简洁明了的告诉他:“过劳晕的,已经在打葡萄糖了,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说完就自顾自收拾起东西准备走,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分给闵绎,“这是病例卡,他其他东西都在研究所里。”
虽然那人很冷淡也很忙碌,但他是闵绎唯一可以了解到游轻逐现在生活的一个途径,游轻逐不说闵绎不问是互相尊重和默契,不代表闵绎在听到“过劳”以后还能毫无负虑的觉得游轻逐每天真的像是他口中一样闲适。
虽然来者看上去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
“请问一下,你们最近是有什么大项目么,怎么忙成这样了?”闵绎几乎没有挣扎就妥协的把热脸贴上了冷屁股。
那人终于舍得分给闵绎一点多余的眼色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遍才开的口:“我也不太清楚,我们大家平日里都是把实验室当家,最近他奇怪一点,一般到早上七点,十点钟回来继续上班到四点,再等晚上十点回来继续加班。”
闵绎感觉自己走上了断头台。
他先客客气气的送走游轻逐的同事,把自己和游轻逐加起来都为数不多的东西整理好,动手扫了个地,再给上司打了个电话请假。
等到他再也找不到伪装忙碌的理由的时候,积累在心里的洪水终于是出闸了,他坐在游轻逐床边简陋的,只有三条腿的椅子上,他悄无声息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等到游轻逐醒来以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这样的闵绎。
虽然闵绎自觉在游轻逐有一点转醒的迹象,哪怕只是挪了一点手指的时候就已经停止了无谓的哭泣和悔恨,收拾好了自己准备随时为游轻逐差遣。
但还是被一眼看穿。
“宝贝儿你不要那么难过了,我没什么大事的。”游轻逐微微抬了点手臂冲他招招手,“来,坐床上来舒服点。”
“你感觉好点了么?渴了么?想吃什么么?”闵绎心里最大的急切就是游轻逐的身体了,在游轻逐适宜并无大碍以后,他还是快步走过去摁了床头护士站的铃,接着半蹲着在床边,给了游轻逐一个堪称虔诚的吻。
接着病房里的灯被护士“啪”的打开,闵绎站起身背过去,“我先去上个厕所。”
老护士长不解道:“现在的小年轻都不爱开灯还怕护士了么?”
等护士离开,房间又一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闵绎才从卫生间回来,他佯装无意的把灯又一次关上了。他刚刚找了镜子看了看,哭泣这件事情可以欺骗自己不存在,但欺骗不了眼睛。
他不想让游轻逐看到这样的他,他毫无理由的抗拒着。
但游轻逐真的太懂他了,这个平时被称为“心有灵犀”的感人技能在现在让所有的秘密无处遁行,“别哭了宝贝儿,我真的没事啦,你看,刚刚护士都说我年轻恢复的快,乖,小绎。”
闵绎废了半天劲才终于套上脸的新面具再一次被游轻逐轻易看破。
他没有丝毫怨言,对于这件事闵绎几乎是甘之如饴。
他坐在游轻逐旁边,握着他的手,左捏捏右搓搓,眼圈不知道怎么的就又红了。
游轻逐赶忙把他拉下来,安抚的亲了半天,等他情绪平稳了以后依旧带着笑问他,“小绎你陪我睡会好不好,我有点困了。”
闵绎深知这是游轻逐为了劝他睡觉的借口,但他无法拒绝的去简单洗漱然后躺了下来。
躺在游轻逐的怀里,那股子让他沉溺又放纵的安心感又来了,他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纵容自己最后一次这么心安理得的享受。
良久以后,久到闵绎觉得不知是真是梦,游轻逐在他鬓角印下一个轻吻,自言自语一样的悄声感叹:“你什么都不知道也行,换我来保护你。”
当头一棒,闵绎又一次从这份他所认为虚拟的温柔乡里醒了过来,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再骗游轻逐了。
择日不如撞日吧,趁着这份生勇还在一鼓作气的说出来吧。闵绎心里无数的声音在尖叫。
“我…其实全都知道了。”他听到自己模棱两可的开口。
“嗯?宝贝儿你还没睡呀,你是听我同事说了什么么?不要自责,这些事情不是你的错,我一直都习惯衣食住行都在办公室了,现在还比以前吃得好,真的没事的。”
游轻逐还是那么温柔和包容。
压垮骆驼的全部稻草都是这样了。
“之前的事情我其实…早就想起来了,一开始是害怕你发现我已经知道了就不敢说,后来一天一天你对我越来越好,我得过且过,也就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对不起。”
闵绎几乎是夺路而逃,他起身和游轻逐说晚安,说自己明天早上再来,再说对不起。
他纠结无数方式都无法宣泄于口的喜欢与真心,突然被摆在日光下赤裸裸的观赏,他惊慌失措,生怕这份爱太过污秽,不忍直视。
游轻逐看着病房门愣了会神,过会躺下去睡了。
睡前编辑了条消息发给闵绎:晚安,明天见。
可在闵绎捂上眼的那一刻,错过了这份真情在阳光下耀眼璀璨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