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情深》慕轻颜

6、第六章

　　第六章
　　莫长游现在还有一种身在云雾中的感觉。

　　莫家人的长相就已经挺不错的了，不过跟刚才那个人的容貌比，之前他看到的似乎都成了浮云。他简直都不敢相信，刚才那位佳人对他还说了一句话。而他被扇子敲过的地方，此刻已经没有丝毫的疼痛，却变成了一种挠人的痒。

　　这是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感觉，莫长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好像当年他偷喝了二叔那坛子高粱酒，整个人真像是醉了，醉得神志不清。

　　神志不清的他，也就没有听见刚才秦渐在他耳边喊了好几次，也没有听见后来小秦那一声有些怅然的叹息。

　　再后来他骑上马，出了小镇，入了荒野，进了深林，脑子里却还是在遐想，遐想某日自己和美人相逢于花前月下，鸟语花香，百花盛开，花团锦簇，花样年华……啊，是怎样一副动人的画卷。

　　待到自己疑似在深山转圈，四周都黑了下来，太阳都落山了，他才终于有点清醒。清醒的原因，却是——“啊，小秦！刚才美人他说，他是男的啊！”

　　敢情……是才反应过来。

　　本来按照秦渐的安排，今天中午到了持安，因为距离下个小镇需要一天的时间，天黑之前肯定到不了，所以理应是在持安镇过夜的。

　　不过刚才莫长游浑浑噩噩，脑子里想着的都是那个男子，完全没有听见秦渐在跟他说的事。再加上之前秦渐心中真是不太舒服，他亲眼目睹莫长游一见钟情的那一瞬，这叫他心里怎能不发堵？

　　早知道就应该一直包了酒家的，他有点懊恼。他认识了莫长游十六年，自从喜欢上这个孩子之后，也苦恼过，也努力过，现在正打算步步为营也让他喜欢上自己，又生怕莫长游觉得他们都是男子不应该在一起，表白了会故意躲着他。结果半路就这样跳出了一个陌生人，就这样把莫长游的魂给勾跑了。他怎么能不怨念！

　　这一怨念，他干脆就一言不发，跟着莫长游就出了小镇。直到跟着莫长游走到了深山之中，他才意识到自己仿佛也跟着莫长游一起疯魔了。

　　夫人要他照顾少爷，他怎么就跟着少爷跑到一个他也不知道是哪儿的深山里来了？

　　莫长游小时候就是全莫家的宝，什么时候住过荒郊野外？

　　即便小时候历练，大人们咬牙，想让他在野外住上一宿。结果傍晚还没到呢，小秦渐就卷着铺盖带着一大包好吃的去找小莫长游去了。那次野外历练，莫长游跟在家住一样舒坦，晚上还有人守着一边扇扇子一边赶蚊子。

　　如今，如今他铺盖也没有准备，饭食也没有准备。真是糟糕，太糟糕了。这样一想，秦渐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他连忙上前，想拦住还在纵马奔驰的莫长游，结果前面那位突然又醒了。

　　“小秦！”莫长游因为激动嗓门显得特别大，“刚才那个人，他是男的阿？！”

　　秦渐很是无奈，点头道，“没错，是个男的。”

　　“啊？！”莫长游显然被震撼得有点过了头，“他怎么会是个男的呢？！”

　　秦渐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又不是他让那人生成男人的。他很无言，所以只能沉默以对。

　　莫长游又顿了良久。

　　“啊！小秦，我们现在是在哪儿啊？！”

　　燃起的火堆照亮了两张面孔，秦渐正在专心的烤兔子，莫长游一脸的愧疚。

　　“小秦，都是我不好……我刚才，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如果不是我，我们也不用在这里过夜。”

　　兔子肉散发出来的香味很馋人，秦渐给兔子翻了个边，转头问莫长游，“辣椒要放么？”

　　“啊？！哦！”莫长游连忙点头，看着秦渐从怀中变出种种调味品，动作熟练地洒上盐，洒上孜然，洒上辣椒。一会儿，那金黄诱人的烤兔肉就让莫长游遗忘了刚才他心中那点零星的愧疚感。

　　“喏。”秦渐把刚烤好的兔子递给他，又去烤第二只。

　　莫长游早就饿坏了，接过兔子就打算啃，后果当然就是狠狠地被烫了一下，眼泪都要被烫出来了。秦渐听见动静转头去看，正好看见莫长游抽着气面容扭曲，不免有点心疼。

　　“慢点吃啊。”他温和地说。

　　“嗯，嗯！”莫长游一边点头，一边尝试着再次啃肉。

　　那样子，真和小时候的他没什么区别。有的时候秦渐忍不住，真想跟莫长游把话都说清楚。可是每次想说的时候，他又有些退缩，不说的话，莫长游虽然会把他当成哥哥，不过会无时无刻的在他左右。如果说了就把他给吓跑了，那秦渐真是不敢尝试。

　　说他胆小也罢，患得患失也罢，有的时候他也真觉得，这样陪着莫长游到处走走看看也挺好的。可是今天这件事又提醒着他，虽然他可以接受莫长游只当他是哥哥，却不能接受莫长游喜欢上别人。那种发堵的感觉，整个心都酸疼抽搐的感觉，还真不是人能承受的。

　　这么一发呆，莫长游手中的兔子，糊了。不过还好，这个是给他自己吃的。

　　吃着东西的时候，莫长游又有一点发呆。

　　“喂，小秦，你知不知道那种感觉？”

　　“啊？”秦渐侧头，故意装作不明白。

　　“就是那种，心里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给装满了的感觉。”莫长游咧嘴笑了笑，笑容有点傻，“也不知道那是种什么东西，不过好像装了那东西，即使不吃饭也不觉得饿，不歇着也不觉得累。”

　　秦渐估计，他现在嘴角下拉的样子一定特别难看。他不知道怎么接莫长游这话，似乎这种时刻，他也只能装傻，“不知道啊。”

　　“这种感觉……真奇怪呢！”

　　莫长游放下啃得干净的兔骨头，仰起头来，看没有星星的天空。

　　秦渐不敢去看莫长游，生怕被他发现自己那张特难看的脸。真奇怪，自从入了江湖，也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了，怎么这么一点小事就会让他失去了伪装自己的能力？

　　莫长游仰望着天空，直到秦渐都吃好了收拾好了，过来问他睡觉不，他才从自己“初尝情滋味”的奇妙感觉中回过神来。当然，他的脖子已经酸得快动不了了。

　　秦渐找了块比较平的地，用自己的外衣给莫长游铺出一块能躺的地方，又把准备好更换的那身衣裳给莫长游盖好了。

　　“睡吧。”秦渐拍了拍他。

　　“小秦，你也睡吧。”莫长游动了动身子，想挪出一块地方也让他躺着。

　　“你先睡，我给你守着。”秦渐制止了他。

　　莫长游还想说点什么，不过秦渐又抢了他的话，“如果支撑不住了就换你。”

　　“嗯。”莫长游显然也是累了，就这样答应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之后，他又说了一句，“小秦真好。”

　　不远处还在燃烧，烧得噼啪作响的火堆，照得莫长游的脸明明灭灭。秦渐靠在旁边的树上，侧头很安静地看着他。只不过是这样看着他睡觉，秦渐心中也会有莫长游刚才说的那种奇妙的感觉。

　　他一直觉得，这应当就是幸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