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传》澹容

98、第 98 章

　　郦长公主的生母燕德夫人郦宣华，乃是当年太祖开国时八国公之一的鄂国公郦氏的直系后裔。泰清年间，郦氏一族投靠祥原夫人的母族崔家，意图扶持锦王上位，暗中多次谋害皇太子即后来的惠帝。后来被宣帝清算，郦氏一族满门抄斩，男丁全数斩首，女眷被贬为奴籍，收入掖庭令为奴，终身不能离开宫廷。
　　在京城屹立数百年的鄂国公府一夜之间烟消云散，没想到还剩下一个大难不死的嫡幼女郦宣华，后来兜兜转转成了惠帝的宠妃燕德夫人，为此惠帝还废黜了出身邢国公楚家的孝平皇后。
　　真真命运弄人。
　　只是郦氏一族是我的祖父宣帝下诏清除的，入了奴籍的人终身不能改变身份，当年惠帝亦不能改变自家父皇的圣意。为了掩人耳目，惠帝并没有删除奴籍上的名字，而是下诏将郦宣华指认太仆司徒毅为养父，郦宣华是以司徒家养女的身份进入内廷。
　　不管燕德夫人怎样把惠帝的后宫弄得乌烟瘴气的，可她毕竟只生了一个帝姬，当年这着实让不少人心下暗暗欢喜庆幸。
　　帝姬多好，嫁出去就成了别人家的人。再延续得几代，当年的罪臣郦氏可就和皇室再无羁绊。
　　没成想，燕德夫人死了，郦长公主又有了这种心思。
　　若是岑思成为太子妃，将来恒宇登基，她便顺理成章做了皇后。
　　人心不足，就容易得陇望蜀。到时岑思如果要求恢复郦氏家族的荣耀，追封燕德夫人及鄂国公，以恒宇的性子，以及对她的宠爱，想必一定会如她所愿。
　　试问哪一位天子能够坐视不理？除非他脑子坏掉了。
　　所以，恒宇的太子妃，岑思无论如何是做不成的。
　　挽青又迟疑起来。“太子殿下这次可是非常认真的，听说几次到毓德宫求情，要翁主相伴一生呢！”
　　“你怕什么，陛下是那种只讲情面不讲理之人么？”我气定神闲地安慰她道，“放心罢，恒宇一定会得偿心愿的。”
　　入宫，可，为太子妃，则不可。
　　服侍太子之人品级多着呢，如果岑思亦是对恒宇痴心一片，想来也不会计较那些俗世的名分的。

　　昭俭宫经过一年多的修缮整理，已然焕然一新，但烛烈嫌油漆未干，气味太重，不许我马上住进去。
　　用香花香草与香料的熏染辟味，等太卜令占卜迁宫的黄道吉日……我敢打赌，烛烈根本就是打算让我继续住在蓬莱殿，所以才找种种理由能拖一时是一时。
　　我权衡了一下住蓬莱殿与住昭俭宫的利弊得失，很快就将此事丢开了手。
　　在我未成年出宫之前，哪里住不都是一样的住。就算住进了昭俭宫，烛烈亦有的是借口把我留在蓬莱殿。就如同在长福殿一样。
　　齐皇后的身体状况在阳寄舟的精心治疗下，大有起色，可也还没到能够打理宫务的程度。滢、湄、湛、漓四妃共同掌管宫权，把偌大的内廷管理得有条不紊，但终究有些事情不便插手。比如给皇太子恒宇安排妻妾这般大事，齐皇后生病了管不了，皇太子的生母槿妃无权置喙，其他四妃更加不敢越雷池一步。
　　贵女甄选的名单最终落在了天子的御案上。
　　本次贵女甄选结束地非常迅速，内廷司将层层筛选之后最终留下来的一百八十位待选贵女，一一标注身份来历，家世背景，生辰八字等重要信息罗列成厚厚的一本册子。
　　每一位贵女姓名的背后都凝聚着一个家族的期望，只需天子用朱笔轻轻勾画，她们当中就会有人飞上枝头，有人跌落云端。

　　我趴在御案边，皱着眉头推开近在咫尺的银耳白果羹，烛烈轻笑一声，将描绘了鲤鱼戏水纹路的瓷碗往我的方向推了推，语气里包含了宠溺与无可奈何。
　　“乖，多少喝一点，我已经让御膳房的人没有放冰糖了。”
　　若是百里炽繁就不会这么肉麻，我眼神愤恨地瞪了烛烈一眼，后者的手指仍然停在瓷碗边缘，笑得笃定。
　　“今晚还有陈皮乳鸽汤、白芷炖燕窝、灵芝鹌鹑汤……阿九喜欢哪一种？或者，一样来一碗？”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想了想往日百里炽繁捏着我的下巴，往我嘴里塞补品的情形，不等烛烈动手，端起瓷碗闷头开吃。
　　银耳软糯，白果润滑，即使没有放冰糖也十分可口。我捏着鼻子只管往嘴里灌，顾不上是否美味，三两下喝完了一碗银耳白果羹，烛烈又递来漱口的茶水，是清淡的金萱茶。
　　早先阳寄舟就说过，我脾胃虚弱，不能多喝茶，金萱茶暖胃，正对我的脾胃。
　　我简单漱了漱口，转过头去烛烈执着贵女名册慢慢翻看，正是我之前看过的那一份。“哥哥不是已经看过了吗，怎么还没确定人选？”
　　烛烈轻描淡写道：“一时半会哪里看得那么仔细，储君的正妃，当然要慎之又慎。”
　　那倒也是。我凑过去趴在他的臂弯上，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名册，忽然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户部尚书齐昭晨嫡女齐敏。
　　齐家是勋国公之后，其父为一品重臣，姑姑为当朝皇后，论权势身份，倒比岑思还要贵重。可惜就可惜在，齐家已经有了一位皇后，断然不能再出第二位皇后了。
　　可齐家还是选择把齐敏送进宫来，想必是打着拉拢下一任帝王的心思。
　　皇后做不成，当一个得宠的贵妃或者夫人还是绰绰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