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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雍宁二年十月底,太上皇卧病在床,数月不能下地行走。
      雍宁帝每日前往上阳宫请安探视,亲自奉药服侍,风雨无阻。
      雍宁帝下诏,凡京城宗室亲王及正妃、中宫皇后及嫔妃诸人即日起,轮流到上阳宫为太上皇侍疾,三日一换,不得有误。
      烛烈要以身作则做孝顺天子,宗亲贵戚们惟有紧紧跟随烛烈的步伐,每日按爵位品级轮班入宫为太上皇侍疾,不敢有丝毫松懈怠慢之心。
      敬训身为皇女,早已减薄装饰,带着我们三人每日早晚两次去上阳宫请安侍疾。
      所谓侍疾,不过装装样子。上阳宫里内侍、宫人、太医没有一百亦有八十,诊脉熬药、端茶倒水、乃至太上皇的饮食起居都自有专人负责,断断没有让贵人们守着呛人的药炉子生火煎药的道理。
      上阳宫里阴冷得厉害。即使各处都铺设了地暖与壁暖,用最上等的红罗炭,帐幔软帘亦是厚重的猞猁皮毛,只要我踏进上阳宫的主殿,身体便不由自主开始颤抖,每一次呼吸仿佛都身处冰天雪地,冷得令人窒息。
      上阳宫里人来人往,所有人却安安静静,鸦雀无声。谁也不敢扰了太上皇的清静。
      每日在父皇床边磕头行礼之后,我便静静站立一旁,冷眼望着各色人等的来来往往。有的焦灼不安,有的犹犹豫豫,有的恭谨谦卑……就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
      对于一位老人身体状况最直接的担忧。
      父皇毕竟已经年迈。
      两年前,他还是精神矍铄、威严端重的大靖天子,退位至今,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都令他心力交瘁,精神衰减,病痛缠身使得他彻底显现出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早该有的苍老与疲惫。
      岁月是最锋锐的利器,我清晰地听见它一点一滴轻轻剥落父皇神圣威严的帝王外壳,悄无声息地逐渐碾成粉末。
      美人落寞,英雄迟暮。
      何止江湖英雄,世间帝王亦如此。
      坐拥天下的君主们最恐惧之事,便是眼睁睁地目睹自己逐渐衰老而无能为力。
      好在太上皇已经陷入长时间的昏迷不醒。他偶尔睁开眼睛,亦神志不清,连开口说话都极为勉强。

      年节将至,太上皇沉疴难起。雍宁帝牵挂太上皇的病情,连每年例行慎重筹办的除夕国宴都下旨缩减规格。
      宫廷里人心浮动,惶惶不安。
      十一月十九日,奉诏出使东胡、组建西域护军都尉的百里炽繁顺利返京。
      雍宁帝龙心大悦,为褒奖百里炽繁近年来的卓越功勋,擢升其为正一品军侯,封号“长敬”,爵位世袭三代。另外赏赐长敬侯府邸一座,金银财帛若干。
      百里炽繁自此成为雍宁年间擢升最快的武将新秀。
      长敬候的迅速崛起不仅为世人瞩目,更是至此从雍宁帝的武童,摇身转变为君主的肱骨重臣、朝廷内外争相趋奉的新贵。
      然而百里炽繁冷静从容,未曾居功自傲,反而上书雍宁帝,以“太上皇病重,本朝例行节俭”为由,恳请陛下收回军侯府邸。
      众人均以为百里炽繁只为演一出君臣相得的好戏,不曾想他一力坚持到底,领了擢升诏书之后仍然住在旧时的禁军都尉府。
      雍宁帝击节赞赏长敬候的清廉无私,收回了赏赐的府邸,但转日便给予了他可随时入宫面圣、准其在宫廷留宿的特权。
      朝野为之震动,人人在眼热长敬候的显赫荣宠同时,亦从那日起明白雍宁帝对长敬候的信任与倚重,远非其他朝臣可比。

      百里炽繁擢升军侯,第一次到上阳宫给太上皇请安,已经是十二月中旬的事了。
      那日午后,我在云阳宫里无所事事,被敬训打发出来到梅苑摘几枝梅花供在上阳宫主殿。
      敬训淡淡说,父皇最爱梅花,若是闻到熟悉的梅花冷香,说不定神志恢复得更快。
      于是我带着挽青和一连串的宫人内侍浩浩荡荡去了梅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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