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洄星河》糖一口

5、梨花雨纷飞，误以少女乃山精

　　暮春时节，绿遍山野，群鸾乱飞，大地一片祥和之景。山路上却有一个少女，骑在青驴背上，好似满怀心事，这个少女正是唐梦瑜。
　　她换了男儿衣装，留下一张字条，在天未破晓之时便悄悄离开了家。
　　心里琢磨着从蜀中到京城有几万里路，靠两条腿步行得走到猴年马月去了，得张罗个交通工具才行。于是在早市上卖骡马的地方，买了一头小青驴。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一路虽奇峰叠秀，景色瑰丽，偶有行路却往往只容一人侧身紧贴崖壁而行，唐梦瑜骑着毛驴当然是万万过不去的。于是在第一次碰见只容一人通过的险崖时，只好舍弃了小毛驴。寻思着出蜀入陕后，再另买一头代步。好在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所以独行在险峰峻岭之中并不甚害怕，唯独一点令人难熬——第一次离家远行，心里总在牵挂爹爹和老太君，怕他们见自己出走了会担心的不得了。。。
　　唐梦瑜不紧不慢的走了十多天，这一日终于进入陕界。秦岭山脉不似蜀中的山那样险峻，藏青色的山川连绵起伏，山路也相对平坦些。
　　时值暮春，遍山梨花竞放，沁凉的山风拂过，带起阵阵雪白花雨。唐梦瑜以往从没见过这么大片的梨花花海，美景吸摄心魄，不知不觉间就走进了花海深处。
　　愈往里走，梨树栽的竟然愈加密集，枝杈相交，花团锦簇。穿行其下，只觉密密麻麻的花枝快要将天日隔绝开来。落在地上的花瓣铺成了绵软的花毯，唐梦瑜脚踩花瓣感觉就像走在棉花团上。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快乐，好似发现了秘密仙境般，惬意又自得。
　　在花海里穿行了大致半柱香的世间，眼前蓦然开阔，原来梨树花海的尽头竟然是一汪碧绿的湖泊！湖面上星星点点漂浮着白色花瓣，山风吹过，碧波皱荡，一波波的花浪拍打着湖岸。唐梦瑜脱了鞋子，坐在岸边光润的石头上，双脚浸在湖水中。湖水冰冰凉凉的，激得她打了个冷颤。
　　“春光好，人儿俏，谁家姑娘倾城笑。。。”唐梦瑜双脚拍打着湖水，嘴上胡乱哼唧起市井流行的小曲，咿咿呀呀不着调。哼了一会儿又颇觉无聊，双脚适应了湖水的温度，心念一动，来回张望，看四下果真没人，站起身开始一件件的脱掉外衣，想要在这不知名的花瓣湖中凫水。
　　将身上男子装扮的外衣衬裤脱下随行李包袱一起放在了大石头上，唐梦瑜只着一件肚兜和薄薄的白色纱衣便“扑腾”一声跳入湖中。湖水冰凉冰凉的，冻的唐梦瑜后悔不迭，于是赶紧划开手脚游动起来，想让身体尽快适应水温。唐梦瑜边凫水边想起这还是哥哥教会她的本事。。。不禁鼻酸。
　　一会儿沉入水中练习闭气，一会儿又追逐湖中的鱼儿，唐梦瑜觉得好像自己并非一个冒失的闯入者，而是湖泊之主似得，玩的甚是快活尽兴！她潜在湖水中向湖面上望去，花瓣好像一片片小舟在随波逐流，阳光穿过花瓣与花瓣的间隙射向湖底，金色的光晕依着湖水晃啊荡啊，依稀之间，想要吐尽体内的空气，让身体永远随着这花影波光荡漾开来。。。
　　唐梦瑜闭气在湖中悠然欣赏着如梦似幻的湖面美景。
　　突然之间！一股大力却倏地冲破平静湖面，跌落进来，搅乱了水流。唐梦瑜被水流掀得慌神间乱了呼吸，手脚胡乱划动着想要浮出水面。
　　就在唐梦瑜肺中的气快要呼完之时，一双手钳住她的腰，将她拖出了水面，带到了岸边。
　　唐梦瑜呛了好几口水，坐在岸边青石上咳嗽不已。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才定神看清拖她出水的人——严鱼儿？！。。。不、不、不，只是身形肤色和严鱼儿相像，细看之下五官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眼前这男人一双招人的丹凤眼，鼻梁高挺，赤裸着上身，小麦色的肤色，身上肌肉紧实。此时正蹲在青石旁笑吟吟地看着唐梦瑜。
　　唐梦瑜身上湿漉漉的，见这男子光着上身这样望着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尤其刚才在水中两人贴的又十分之近，于是想要打破尴尬的气氛，便开口说道：“哼~我在湖里游得好好的，你干嘛跳进去把我拖出来！”
　　那男子答道：“我在我自己的林中看花之雪，在我自己的湖边赏花之泊。刚想起此湖曾有锦鲤成精的传说，就蓦地瞥见湖底隐约有人形在戏水玩耍。此地长久了无人烟，湖里怎么会有人呢？定是精怪吸收天地精华，修炼成了人形，便想将那精怪捉住，拖出来看个究竟。”
　　刚从水里出来，湿漉漉的身子被山风吹过，唐梦瑜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那男子接着说道：“咦？修炼成精了，也还会怕冷吗？”言罢，拾起青石旁边的一件墨色长衫给唐梦瑜披上。
　　唐梦瑜听了这男子的话，哭笑不得道：“此地不过野山野湖罢了，怎么会是你的呢？还有，你好好看清楚呀！我是个人，不！是！精！怪！”
　　他还是一脸笑吟吟，答道：“山不是野山，叫做浮翠山。湖不是野湖，叫做泠镜湖。你是个妖精，叫做鲤鱼精。”
　　唐梦瑜如果有胡子，此时就要气得吹胡子瞪眼儿了，她翻了个大白眼儿气道：“我管他叫什么山什么湖，反正肯定不是你的！我也不是鲤鱼精，这太平人间，哪里会有精怪。。。”
　　那男子好似蹲累了，推了推唐梦瑜，挤坐在她身边，说道：“山和湖的名字都是我给起的，起了名字就等于有了冥冥中的契约和羁绊，它们当然就属于我了。刚刚我也给你起了名字呀，鲤鱼精！你也是我的喽！”
　　唐梦瑜听他说的愈加不着边际，不想再听他胡言乱语，便站起身脱下长衫放在青石上，说道：“好好好，山是你的湖是你的，不过我可不是你的。我要走啦，你继续欣赏你的美景吧！”
　　她见男子没有搭话，只是弯着嘴角笑着盯着她看。唐梦瑜这才低头一瞥。。。好家伙，纱衣沾水后，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贴身的粉色绣花肚兜都显露无遗了！唐梦瑜羞窘地赶紧寻找起自己的衣裤和行李包袱。穿好衣裤，背起包袱，回头发现那男子还在原地，把刚刚的墨色长衫铺在了青石上，赤裸着上身躺在上面。
　　唐梦瑜心想：虽然他把我从水里拖出来吓到我，但是刚刚也好心给我披了他的衣服。这暮春时节，光着身子在山里睡着也许会染上风寒。。。便走回到青石跟前说道：“喂，你在这里睡着说不定会生病的哦！”
　　男子微微睁开眼，笑着说道：“小鲤鱼精，我不叫‘喂’，我叫哱承恩。”
　　唐梦瑜撅起嘴道：“我不叫鲤鱼精！我也有名字，叫唐梦瑜！”
　　男子坐起身，边穿起长衫边说道：“小鲤鱼精~我躺在这里是在等阳光晒干我的衬裤啊，你衣服未干便套上外衣难道不难受吗？还有。。。你怎么穿着男子外衣，现在这打扮像个小厮，还不如只穿纱衣好看~”
　　唐梦瑜听他还在乱叫名字，也不想继续纠缠这回事儿。对他说道：“不干你事，后会无期！“她当然带了换洗的里衣，但是有异性在附近，不便更换，只好忍受着湿漉漉的不适感。
　　唐梦瑜转身朝梨树林走去，没有发现哱承恩远远地跟在了她身后。
　　沿着来时的花瓣小道往外走，走了近一个时辰，在这花海里绕来绕去，却无论如何也出不去。此时的梨花花海再美，唐梦瑜也只觉得层层叠叠的梨树林密集的有些可恨。。。她走得双腿发酸，心中恼火，狠狠踢了一脚身边的一棵梨树。梨树被踢得晃了晃，洒落下来的花瓣雨落了唐梦瑜一身。
　　“哈哈哈——！！”听得有笑声，唐梦瑜回头，看见哱承恩站在他身后。双手叉腰，恼道：“你怎么在这儿！你笑个什么劲儿。。。”
　　哱承恩答道：“有条小鲤鱼精初到人间，便在花海里迷了路，我见她在方圆半里之内的林间绕了一个时辰，自己走不出去反而朝梨树泄愤，不好笑吗？”边说边走近，抬起手轻轻为她掸去头上肩上的花瓣。
　　唐梦瑜向后退了一步，咬着嘴唇想了想，杏核眼骨碌碌一转，说道：“这山都是你的山，你一定对这里很熟悉了，哱大哥，你可不可以带我走出去？”
　　哱承恩道：“我带你走出去，你给我什么好处呢？还有，刚刚给你起了名字，你就是我的了，怎么能管我叫哱大哥？叫声主人来听听~”
　　唐梦瑜笑道：“萍水相逢即是缘，你的有缘人现在遇到困难，于你来讲轻而易举就能帮我解困，何乐而不为？如能带我走出这林子，我必有酬谢。再说，鲤鱼精不过是一类精怪的统称，不算个单独的称谓，更何况我真的不是山中精怪，我。。。我叫唐梦瑜，你。。。你就别再和我纠缠精怪之事了~”
　　哱承恩点头道：“此言有理，不该叫鲤鱼精，就叫阿鲤好了！这个名字你喜不喜欢？”
　　唐梦瑜心想：这人怎么就爱给人胡乱起名字，还非说我是鲤鱼精。。。算了，暂时遂了他的意，先让他带我走出林子再说。于是对哱承恩敷衍道：“这还差不多，比鲤鱼精好听些~那你带我走出林子好不好嘛！”
　　哱承恩道：“该怎么称呼我？”
　　唐梦瑜吐了下舌头，红着脸不是很情愿地拖长声音道：“主——人——！”
　　哱承恩很是受用地点点头说道：“跟紧我了~”
　　唐梦瑜松口气：终于能走出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很快便走出了梨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