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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

  •   (1)

      距离北溟国都『翼』千里之外的冰凌城,是北溟国军队集结之处,城主冰凌王一手掌控了全国十分之九的兵力,其崇高的地位比圣器更加牢不可动,可谓是无冕之王。
      圣庙中,一身着雪衣的翩翩浊世佳公子负手立于占卜台之下,大祭司诸葛空已对着水晶球发了近一个时辰的呆了,半句话也没有,他却没露出一丝不耐烦,嘴角甚至还带着温和的笑。
      任谁看到这一幕,也不会将这个漂亮沉静的年轻人与手握重权,一句话便可令北溟国风云变色的冰凌王白卿联系到一起。

      “王爷……”终于,大祭司诸葛空红着老脸开了口。
      “诸葛先生可是有圣器的下落了?”
      “下官惭愧……”
      “……”年轻的王并未表示出任何不满,反而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安慰,“这种事急不得,越是焦虑越容易错过对圣器的感应。”
      诸葛空稍稍松了口气。
      “如今距离圣器失踪不过一夜,而我已顺利接手了结界石的灵力供给,只要有我在一日,溟国便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岔子。”
      诸葛空感激涕零。

      “虽然……要支撑全国的结界十分消耗灵力,我亦没有把握可以坚持很长时间。”
      “……”诸葛空身子一紧。
      “更何况……国境内各类魔兽已开始蠢蠢欲动,连国都附近都出现了魔兽的踪迹。但好在我冰凌城内人手充裕,调派一部分神行军全国巡逻,应该还镇压得住。虽然势必要削弱我国在边防上的军备……”冰凌王长长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他觉得压力更大了?冰凌王的声音愈是温和,诸葛大祭司额头上的冷汗就愈是密集,腿软发虚几乎没跪倒在地。“下官……下官定当竭尽所能……”

      突然,位于占卜台正中央的水晶球迸发出强烈的灵光,整座圣庙地基也开始咯咯晃动。诸葛空老眼放出精光,飞快窜上占卜台,双手颤抖着捧住了水晶球,释放出的灵光与之逐渐融为一体。
      很快露出狂喜的神色:“是圣器!”
      白卿眉目一展,还未说话,诸葛空突然又沉下了脸色,喃喃:“不,又好像不完全是圣器……”
      “……”白卿终于微微蹙起了眉,“究竟是什么?”
      “……是个……是个……人?”诸葛空的脸色异常难看,回过头,“回禀王爷,好像……是个拥有圣器灵息的人类。”

      (2)

      体内气息沸腾,如同脱缰的野马四处闯荡,寒意贯穿了全身,最终汇集于腹部。
      “喀喇!”一声清脆的响动,刺入腹部的剑由剑尖开始化为冰凌,逐渐蔓延至柄,“……”暴君一语不发的放开手,那剑顿时碎成了千万片。

      我捂着腹部慢慢坐起,横竖摸了两下,被刺穿的部位竟然消失了,不仅如此,此前被灭口时的剑伤也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很快成为了一个可以忽略的红点。

      “皇上,怎会这样?”原本端坐的敬亲王也豁然起身,人影一晃,鬼魅般出现在暴君身边。“这种速度的愈合能力……秋凌夜不是麻瓜么?”
      暴君哼了声,伸手来拿我,但我此时已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力涌动,如何还愿任他摆布,跳起来拔腿就朝殿外跑。只听身后疾风袭来,后心结结实实中了一掌,顿时前扑,吐出一大口血,然而体内奔腾的寒气也在同一瞬间反弹似的顶了回去。
      一声闷响,卑鄙的偷袭者敬亲王半蹲于地,握着右手手腕,震惊的瞪着我。

      无暇思考原由,我跌跌撞撞奔出了皇宫大殿,开玩笑,暴君已经铁了心要杀我,我再留下岂不是等死?广场上千百名侍卫迅速汇集,将去路封堵,弓箭手就位,没有任何停顿,漫天闪着寒光的箭雨向我袭来。
      难道此朝要被捅成刺猬!下意识抬手护住脸,却带起一股森寒的白光,呈波纹状激荡而开。

      箭雨生生被扭转了方向,朝来路激射而去,顿时惨呼声此起彼伏。
      源源不断的灵力不要钱似的从身体深处爆发而出,心底有个声音猛烈撞击着我的理智,从被剑刺入那刻开始,我就控制不住想要反击回去的欲|望,抬手间精纯至极的灵力球已聚集在掌心。
      “危险,快躲开。”我拼尽最后一丝理智竭尽全力的喊,然而除了我,没有人听得到。

      帝都的上空腾起蘑菇云……

      周遭再无凌乱的人声,好像一切都消失了,我单膝跪倒在龟裂的广场中央,大口喘着气,忽觉四方多出了无数冰蓝色的结界体,闪烁着靠近,密密麻麻将我环绕其中。

      “你是想要毁了这个地方么?”
      有人淡淡说。

      弥漫的烟尘中,一身雪衣银发的年轻公子由深处缓慢行出,掌心朝上,五指半曲着,闪烁着精纯至极的灵光,张开了空间结界。
      我所投出的灵力在结界中上下激突,逐渐弱化消失。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混乱的:“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眼前一亮,雪衣公子在我面前蹲下,银发瀑布般滑落,“我原本不相信是你从祭坛盗取了圣器,如今却是由不得我怀疑。”他指尖轻动,有灵光绕上我的手腕,形成了无形的桎梏咒文,印入皮肤。
      我勉强挣了两下,发现体内的灵力在迅速消失,就好像出现时一样突然。抬起头,对上他冰蓝色的眼瞳。是个五官极美的年轻人,一双微微眯起的桃花眼好似时刻都在微笑,这个人……好生面熟。

      一道白光自脑中穿过,忽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了此前第一遭与暴君白烨相遇时的场景,那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此刻已原封不动的转移到了眼前人的身上,且变得更加强烈。然而一片空白的记忆里,我找不到这种悸动的源头。
      “你是谁?”我忍不住抬手抓住他的衣襟,身体却因失去支撑的力量而倒地。

      雪衣公子怔了怔,不加犹豫的打横抱起我,周遭烟尘散去,一众尚不知自己死里逃生的侍卫原想冲过来抓人,此时方看清了不速之客的面容,震惊万分,纷纷停下脚步跪倒在地,“参、参见冰凌王殿下千岁!”
      他回首望了眼主殿所在方向,目光复杂,“抱歉了,烨。”仰天发出一声清啸,万里无云的晴空顷刻狂风大作,一只巨大的雪雕展翅盘旋而至,双翼展开将整个广场埋入黑暗。

      眼前的景物瞬息万变,我发现自己已躺在了雪雕的背上,迅速远去的宫殿外,暴君的身影穿过重重侍卫军,从下属手中抢过弓箭,毫不犹豫的对准了这里,一声厉喝:
      “白卿,你当初口口声声说绝不会干预朕对秋凌夜的处置,如今却出尔反尔,未经通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眼中究竟还有没有朕!”

      羽箭破空,带着暴君勃发的怒气直冲上九重天,力道分毫未减,雪衣公子并二指轻松夹住,羽箭在接触到他的瞬间,化为冰晶碎裂。
      “圣器失窃一案另有变故,事态紧急,嫌犯秋凌夜暂时转归我冰凌城下看管。待水落石出之日,我必将人双手奉上由皇上处置。”
      清凌凌的话音落,雪雕一飞冲天,没入云端。

      (3)

      风,自身侧掠过,带着北国特有的冰雪纯净的气息,冷冽却不刺骨。
      雪雕穿梭云端,它体型庞大,背上承载了两人还绰绰有余,额间内丹隐约闪耀出至纯的蓝色,毛色洁白柔顺,是一只极品宠物。然而闻着那股特有的鸟骚味,我却止不住的晕眩,虽然浑身无力,还是努力的把四肢都缩了起来,呈球状窝进雪衣公子怀里。
      他眉峰微蹙,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我被他纯净至极的眼睛看得受不了,讪讪一笑,“我讨厌鸟。”
      “……”
      “你……叫做白卿?”
      他扬了扬眉,不确定的看着我,继续不说话。
      这么近的距离,好像一抬头就可以碰到他的下巴,心中若有似无的感觉令我躁动。我犹豫着告诉他我不是秋凌夜的可能性有多大,不知为何,这个人让我第一眼看到他就产生了想要去信任的冲动,虽然他一上来就封住了我的灵力。

      “你忘记过去的事情了?”他突然开口,问。
      失忆?不失为一个好理由。

      我自回到身体后就一直在思索灵魂离体的事情,纵观九洲历史,只有魔族懂得操控灵魂之术。也就是说,当初将我的灵魂生生扯出躯壳并且囚禁的家伙,是魔。
      在人类的世界里,与宿敌魔族扯上任何关系都是天大的禁忌,我已经一身膻了,在解决秋凌夜惹出的事情之前,不能再多出事端。

      “你在犹豫什么?”淡淡的气息吹拂在耳边,我略一侧头耳朵碰上了个软绵绵的东西,心脏猛地一跳,我愣愣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一时丧失反应能力。
      白卿微微眯起了眼,冰蓝色的瞳孔之中是令人心悸的眼神。他白玉般的脸凑了过来,柔声唤道:“凌儿……”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际,飘逸的银发掠过脸庞。
      “你、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我猛地转过头,用力太猛差点把脖子扭了。
      他一声轻淡的笑,坐直身子,“你还期待我相信你么?”
      我万分尴尬,明知他在试探我,却无法控制身体的反应。一定是秋凌夜残留下的该死的记忆,我竟然对这个人……

      “也不是完全不记得了……”我懊恼的,“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有印象,譬如玉玲珑被盗不全是我的错。”
      “你有同谋者?”他的反应比暴君还要快。
      “如果你可以赦免我的罪,我可以配合你找出罪魁祸首,冰凌王殿下。”心口处剑伤还微微作痛,我可不是秋凌夜那个小白脸,有胆让我做替罪羔羊,就该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白卿流动的眼神微微凝注,停在我的脸上。
      我立刻反瞪回去:“你该知道秋凌夜之所以会被人利用犯下大错,就是因为你对他始乱终弃。难道你想要推诿责任么?”
      “你认为这是我的责任?”

      果然如此。他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秋凌夜的记忆太过混乱,尤其是关于白卿的,简直可以用支离破碎形容,反反复复的停留在“他不要我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要报复他”“我要让他后悔”这几句话上,每回忆一次起都要承受一次不属于我的痛苦。

      根据我的推断,事情的全经过应该是这样的,北溟王白烨救了秋凌夜,但是秋凌夜却爱上了冰凌王白卿,为了他甚至甘愿放弃了宫中的富贵荣华,结果却被无情的抛弃了。受了情伤的秋凌夜自甘堕落,此时出现了幕后黑手,利用了秋凌夜对白卿的恨,指使他回到白烨身边,盗取了玉玲珑。
      虽然整件事秋凌夜都不能置身事外,但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何况他也已经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了代价。

      “我已经死过一次,”我勉强抬起手指了指心口,“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人刺中了心脏还能够活着,但这难道还不够抵消我的罪过么?”
      白卿别过头,漠然望着远方,“你知道圣器对北溟国意味着什么么?”
      “略知一二。”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微抬手,雪雕立刻仰天长鸣,九十度转换了方向。惯性令我紧紧贴在了他的身上,鼻中闻得淡淡莲花的清香,我尴尬的动了动身子,但见他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只得闭上眼。
      去,眼不见心不烦。

      雪雕可日行万里,此番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目的地已在前方。
      穿过厚重的白云,脚下,是包围着溟国北方大部分疆域的千里冰川,我们竟已到了边境。空中的风雪逐渐变大,很快视野里除了茫茫大雪,什么也看不见了。在白卿结界的保护下,我并感受不到一丝冷意,他指着下方道:“看那里。”

      我依言转过头,冰天雪地中,一个中等大小的村庄群落已被积雪掩埋,只有屋顶尚且露于雪面。看规模,村里应当有上百户人家,在边疆应当算是个相当繁华的地方了。
      “我国地理位置极其严苛,要想在这种天气下生存,就必须依赖于结界的保护,否则迟早是这般下场。”白卿道,“但北溟疆土广阔,即便是我,也无法长年累月的为如此庞大的结界提供能量。”
      我若有所悟,“是……圣器。”
      “嗯。”他又发出指示,雪雕俯冲而下,前方风雪迷雾后,隐约可见激荡的灵光。

      竟是一处战场!
      百人的军队正在围剿一群暴走的雪狼,数量足有上万只。雪狼是在北国常见的魔兽,拥有召唤冰封术的能力,所到之处时常万物灭迹寸草不生,土地成为无法耕种的冻土,常年不化,这对土壤原本就贫瘠的北溟,无疑是极为沉重的打击。
      “而以往,这种低级魔兽是无法踏入我国疆域的。”白卿道,在雪雕掠过战场正上方时翻掌凝聚灵力,一瞬间直击而下。

      狼群中央腾起蘑菇云……

      “主上!”下方的战士们发出震天的欢呼,雪雕不作停留,刹那将他们浴血的身姿远远抛在了身后,那欢欣鼓舞的呼喊也逐渐弱去。
      “为什么不……”我忍不住问,以他的能力,处理这群狼不费吹灰之力。
      “我国边疆绵延千万公里。”白卿没有再说下去,我已经懂了,这样广阔的疆域,此刻该有多少侵略正在发生?他一人之力,又管得了多少?
      “更何况我必须要保存灵力以维护大结界的正常运行。”他凝视着我,“现在你懂了么?盗窃圣器对你来说,也许只是单纯的报复我的手段,但我并不会因此而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真正的受害者,是北溟国无辜的子民,即便是要了你千百条性命,也抵消不了你所犯下的罪过。”

      至此,我已无法再说出任何话语。白卿的语气平淡如水,听不出丝毫情绪,但沉重的事实已像一座山一样压在我的心上,令我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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