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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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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九洲庚辰历337年1月夜,正是万家灯火之际,月朗星稀的夜空突然风云变色,一道带着流光的闪电蛇行划过漆黑的天幕,消失在天地的尽头,其速之迅猛,寻常百姓的肉眼根本观测不到。
同一时刻,百年一遇的强烈地震袭击了北国大陆,震源位于北溟国千里冰川深处,但其剧烈程度就远连在百里外的帝都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
此时已是深夜,街上行人寥寥无几,都在着不寻常的震动中愕然停下了脚步,慌张四望,不明就里。正对着皇城的街角下,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似从梦中惊醒,倚着墙坐起来,一副超大的黑色眼镜歪在鼻梁上,将脸遮去了大半,他颤巍巍伸出左手,掌心一凉。
“雪?”
只见纷纷扬扬的洁白从空中坠落,帝都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不期而至,犹如漫天飞舞的蝶。
风雪中,皇城的大门蓦然敞开,数千名全副武装的禁卫军手持火把涌上大街,只听为首提督神色惶恐,大吼道:“快封锁各条交通要道,严禁任何人离城,挨家挨户搜,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犯人抓住!”禁卫军齐声应和,声震云霄。
乞丐默默的看着,忽地袖口被人拉了啦,回过头,扎了两根冲天小辫的可爱小乞丐举着热腾腾的豆腐花对他咧嘴一笑,露出黑洞洞的门牙豁口。“爷爷,喝。”见乞丐没有反应,她又道,“最后一碗了,二牛老板说卖不出去才赏给我的。喝完咱们就出城去吧,爷爷不是说南方人富的冒油,要去那边要饭吗?”
乞丐不接,继续看着皇城外林立的长枪步兵,“晚了一步,近期怕是走不了了。”
“啊……还以为终于可以换个口味了,京城的豆腐花柳柳都喝腻啦!”
“不要吵,柳柳,没注意到皇城中已出了大事么?整个帝都的『气』已经不同了,薄弱的似是不堪一击。不仅如此……”乞丐遥望着南方的夜空,喃喃,“整个国家的『气』都被撼动了。南野的星图,怕是已经大变。”
女乞儿柳柳扑哧一声笑出来,扑过去抱住乞丐的脖子,吊在上面晃,又伸手去抓他脸上那副又厚又大的墨镜,咯咯笑道:“爷爷你又骗人,你明明就看不见,怎么会知道星图变没变。”
墨镜滑落,乞丐微垂双睑,阴影中看不清面貌。他微笑道:“所以要柳柳告诉我啊。”
柳柳像只小野猫一样扒挠着他,一边好奇的看着南方纷繁的星野,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忽地闪现异于常人的七彩流光。
只是一瞬,绚丽至极,好像由瞳仁处缓缓绽开了一朵瑰丽的牡丹。
“紫微星归世,伴有星煞,吉凶不明。”说完这句话,柳柳眼帘无力的垂下,又恢复成了那个不起眼的小乞儿,十分疲倦的伏进了乞丐怀中,无力的咕哝了句,“好累啊,爷爷快喂我吃豆腐花。”
“柳小猪,贪吃鬼,占星与预言的魔力,还比不上这区区一碗豆腐花么?”乞丐无奈的捏了她的鼻子一下,不再看混乱的皇城,单手抱起女孩,另一手稳稳端了豆腐花,缓慢的向无人的深巷中走去。
森寒的北风卷起他略长的刘海,墨镜下眉目如画,肌肤是与年岁完全不符的光洁,竟无一丝皱纹。左颊上被烙铁印下了一个巨大狰狞的图腾,三龙戏珠,珠上用上古铭文刻着密语:废。
(2)
一股大力自莫名的角度骤然传来,与灵魂出窍时同样的剧烈霸道力道,将我紧紧攫住,拖着我飞速向前冲去。整个人,不,整个灵魂如同扭麻花一样,在空中扭作一团,严重变形。灌进来的风穿过口腔鼻孔,再从耳洞里刮出去。
我跳起了超级海带舞。
日月无光,天旋地转,乾坤扭曲。
鬼非鬼,人非人。
撕裂般的疼痛蓦地自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上传,仿佛要刺穿皮肉,破膛而出。适应了被躯壳局限的灵魂,毫无意外,开始承受拥有身体的罪孽。
灵肉渐渐契合,神智缓慢苏醒。
一道闪电般的白光突如其来,击入脑中。
我蓦然睁大了眼睛,纷飞的暗与光在眼前穿插飞旋,黑白二色的朦胧幻境立刻将我环绕。
逐渐清晰的画面定格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杀人夜,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锐利的眼神中只有冷漠,缓慢的将手中剑从我胸膛抽离,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
“玉玲珑已经到手,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转身离去,痛楚如跗骨之俎,一寸寸侵入身体,心中无与伦比的恐惧感将理智湮没,然而却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
这……好像是身体的记忆。
我抽了一口凉气,画面如同被扯破的飘渺烟云,在空气中支离破碎。一点点收敛涣散的视线,凝神定睛,我撑住地,缓慢的坐起身。
胸口被利剑穿透的痛楚立刻袭遍全身,痛得我差点再死一次,记得上次是被暴君一箭射穿了胸,这次又是被人利用后杀人灭口,为什么每次醒来都没有好事?
我暗自腹诽这悲剧的人生,低头握了握手,僵硬的五指笨拙的挪动着。再次拥有了身体的喜悦立刻冲淡了一切,即便我依然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我迅速而准确的点了伤口周围的穴道止血,又扯下衣袖包扎,处置妥当一切后方开始四周打量。
夜色,腥臭的味道,横七竖八的腐尸,杂草丛生的地面,荒无人烟的环境……
乱葬岗。
好吧,我很确定自己是被人毁尸灭迹了。还好那人只是刺了我一剑而不是砍下我的脑袋,否则即便我灵魂归位,恐怕也无法重生了。
心有余悸。
既然幸存下来了,就要努力活下去。乱葬岗这种地方时常有野兽出没,我又身负重伤,不可久留。辨认了一下方向后,我手脚并用,努力的朝北方爬去。
从乱葬岗死人的服装特点上判断,此地应当是北溟国境内,这位于重重冰雪之间的帝国向来信奉北方是帝气汇聚的宝地,城镇通常都是建在北方,那个方向上遇到人的几率更大,我现在失血过多,急需要人来救命。
然而事与愿违,我才爬了半分钟,就迎面遇到一头雄狮。我囧囧的看着它,它龇牙咧嘴的对着我一声咆哮,威风八面,我顿时迎风流下两行热泪,老天,不带这么玩我的,这才复活多长时间啊……
雄狮猛扑而上,我一个驴打滚狼狈躲开,牵扯到胸口剑伤,顿时痛得一声闷哼。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箭光像闪电一样划过夜空,直直钉在了雄狮身前。它猛地退后,我听到身后有人大喝:“快过来!”
二话不说就滚了过去,那人又连放几箭,都没射中,狮子左右腾挪,很灵活的全避了去。那人尴尬不已,迅速拉起我,“快走!”
我跟着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下山,因为路途不熟还跌了几跤,所幸那狮子并未追来。顺利逃到可以看到城镇灯火的地方,我们都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互相对视着笑起来。
救了我的人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看上去应当是附近的猎户,喘着气问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会一个人留在后山上?那山头是官府专门用来丢死尸的,野兽多着咧,危险得紧。”
“此事说来话长……”我苦笑一声,终于抵不住胸口绽裂的伤口所带来的疼痛,眼前就这么黑了。
再次醒过来天已微微放亮了,我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干净的麻布衫,虽然粗糙,但很合身。房间很简陋,是用土与茅草堆砌的房间,窗户还往里面漏着风。
我刚坐起身,那猎户就先开布帘子,“你、你醒了啊。”他手里端了碗黑糊糊的浆汁汤,眼神闪烁着,不断扫过我的胸口。
我诧异的低头,发现衣襟松着,剑伤处已被妥善的包扎过了。“多谢大哥昨夜相救,感激不尽。”我对他抱拳,猎户抓了抓脑袋,支支吾吾的将碗放下,脸突然一红,低头就跑出了房门。
大约是被我的剑伤吓到了,在这未开化的山野之地,突然遇到个受了重伤的人,想必谁都会有顾忌。
我亦不想再麻烦这素未谋面之人,看看已是白天,正准备出门向他辞行,却听得屋外一阵骚乱,一道巨大的黑影如同闪电般掠过窗前。我迅速推开窗跳出去,只见零零星星几处农家的房门都大敞着,猎户们纷纷手持刀叉弓箭,对着我这边的方向严阵以待。
救了我的猎户焦急的大叫着:“你、你快到这边来!”
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只见依稀的晨光中,一只巨大的狮型怪兽傲然屹立在房顶上,比昨夜袭击我的那只大出一倍有余,土制的围墙不堪重负,簌簌发着抖。
它甩动着暗红色的尾巴,发出震天的吼叫。
“是雷狮!”有人惊呼。
雷狮是一种可召唤雷击术的魔兽,残暴食肉,通常情况下是绝不会出现在有结界保护的人类领域的,为什么在北溟国的境内会出现这种怪物?还是说这里还不属于北溟国的地界?
无数思绪掠过,我已快速的退到了猎户之中,疾问:“这里是溟国境内么?”
那猎户一呆,“是啊,这里是帝都城郊……”
顿时无语,为什么天子脚下会出现这么危险的东西啊!
就在说话的这片刻间,那怪兽张口吐出一道雷光,直击我面门。那猎户紧张得扑倒我,抱在一起滚到了一边。我被他压得差点吐血,只觉伤势又重了几分。
“大虎,快躲开!雷狮要猎的是那个人!”邻近的猎户惊叫着,雷狮疏忽而至,张口就向我咬来,猎户被雷狮的血盆大口惊呆了,连躲避都不会,我不得不一脚将他踹到了一边,同时借由那一脚之力,横身滚到了雷狮两腿间,抬手狠狠一拳击在它柔软的腹部上。
腹部是雷狮的罩门,一般只要击中它不死也会晕个三五天的,正窃喜偷袭成功,脚踝上就是一阵剧痛,被雷狮咬住拖了出去。
居然没死!?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我可是卯足了劲下了十二分的力气啊!眼见一道雷光近距离的向我劈来,不由得绝望的闭紧了眼,却迟迟未等到外焦内嫩的那一刻。
“连大人,是连大人,帝都军来救我们了!”周遭阵阵欢呼,脚踝上一松,我跌了个狗吃X。捂着胸口坐起来,只见那雷狮前一秒还威风凛凛,此刻已被冻成了一块冰雕。
在它的头部,半蹲着一个英挺的青年,手握一柄蓝光流转的匕首,此刻正准确的插在雷狮的脖子要害处。
他脸上却没有半分救了人后的喜悦,只是用比雷狮还要令人战栗的阴霾眼神看着我,同时抬手在空中划下了联络结界:“南郊负责者连英,启禀皇上,人找到了。”
镣铐上手,我彻底傻了眼,对这急转直下的情况莫名万分。“喂,喂,我说,你干什么绑我啊,喂!”在那位连大人发出讯号后,又陆续赶来了很多侍卫样的人,将我团团围住,跟着五花大绑。
我被这群不速之客严阵以待的推上了囚车,历劫的猎户坐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那惊愕的眼神令我很受伤,好像我突然由无害的小白兔变成了披着羊皮的狼似的。
“别这么看着我,我是被害者!”我对他没好气的叫了声。
顿时所有侍卫包括那个连大人都齐刷刷的看向我,那是何等鄙夷的眼神!
我怒了,“靠,只准你们不由分说的抓人,就不准我喊冤啊!”
众人:“……”
连英阴沉沉的接口:“秋大人,不若跟我们到了皇上面前,你再喊冤也不迟。”
“皇上?”我囧了,什么秋大人,他该不会是在喊我吧?
(3)
片刻后,囚车行进了北溟国帝都『翼』,速度快得让我连寻找回忆的时间都不够。
在我灵魂出窍的这段时间里,为了保证身体存活,显然是有其他灵魂鸠占鹊巢的,身体里还残留着这期间些许的记忆,只是发掘起来很耗费精力。
我急迫的想要知道它究竟犯了什么事,又如何会与溟国皇室扯上瓜葛。这些人又口口声声喊我秋大人,让我感觉很古怪。
我分明应该姓凌才对。
囚车抵达帝都中央的宫城,我被目不斜视的侍卫粗暴推押进入大殿,每到一处,立于道路旁的太监侍卫均纷纷低下头去,或是绕道而行,好似对我极其忌惮。
我更加胸闷了,瞧这情形,自己不像是什么好鸟啊。
空旷的宫殿,四周是奢华的浮雕宫墙,上面雕刻着在翱翔苍穹的巨雕,与白云为伴,在风中恣意展翅冲击。巨大的弧形屋顶在遥不可及的上空霸气的笼罩着下面的一切,由东南西北四根气势宏伟的擎天柱所支撑,上面同样雕刻着矫健的飞禽。
膝下是光洁的地面,由整块的北方冰雪帝国溟国特产的宝石——雪玉铺就而成,奢华至极,每一块巨石的角落处,都刻着栩栩如生的雪雕。
“回皇上,犯人秋凌夜已带到。”
“退下。”皇帝冷冷的声音从半空降落,听着有些耳熟。
我抱着仅存的一丝侥幸心理抬起头,却在和他眼神交汇的刹那狠狠的被打击。
“是你!”脱口而出。
面容清秀如同少女的暴君端坐在高起的白玉王座之上,一手端着酒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一如三年前冷眼残暴。两只美丽的大精灵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线,飘在他的身后,一持玉液琼浆,一持银革诏书。
“怎么,一日不见,凌儿已然不记得朕了?”
暧昧的语气令瞬间无数的记忆犹如喷泉般涌出,从暴君横抱着秋凌夜闯入太医院进行救治,到秋凌夜艳冠后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再到他密谋盗取玉玲珑,我离开时身体所经历的一切只能用波澜起伏来形容。
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的过往,除了秋凌夜被暴君压倒在床上一次又一次给我带来的视觉冲击以外,没有任何的代入感。虽然这些记忆的顺序十分混乱,但还是让我寻到了不少蛛丝马迹。
回忆中除了暴君,最常与秋凌夜在私下见面的是个身形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此刻他就坐在暴君的身后,一身宽敞的银袍,长发用玉冠束得整整齐齐,仔细到连一根碎发都没有。长的还不错的脸庞过分的瘦削,长眉遒劲,眼神凌厉,浑身上下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在看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三分懊恼七分难以置信。虽然只是一瞬,他亦掩饰得很好,很快恢复平静,但依旧没逃过我的眼睛。
我已经几乎可以肯定,与秋凌夜勾结成伙,盗取玉玲珑的蒙面黑衣人,一定和他有关。
“你当真以为你能逃得了么?”暴君开口了,“又或者你以为朕会容忍你的一切,即便是你背叛朕,在朕的寿宴上盗取镇国圣器玉玲珑?”
在记忆中又好一阵搜索,方寻到了和玉玲珑有关的片段。那是一种蕴含了强大灵力的上古圣器,千百年来都被供奉在溟国深宫祭坛之中,受到历届王室供养,持之以恒的为溟国提供了结界护卫的力量,以抵御恶劣天气与凶残魔兽的袭击,因其力量太过强大而被无数御灵者觊觎,祭坛三不五时就会遭到袭击。
“玉玲珑不是我偷的。”我实话实说。
“不是你?那会是谁呢,难不成是你么,皇叔?”暴君微微侧头,含笑询问身边的男子。男人身子一僵,我刚想拍手叫猜得对踩得好,暴君一转头:“来人,将秋凌夜的舌头割了,朕最恨的就是他这张巧言令色的嘴。”
我黑线,这家伙果然不是一般的暴躁,翻脸跟翻书似的。眼见侍卫成双成对的冲上来,我连忙抱住脖子大叫:“皇上,你不能杀我!”
“朕只是要割了你的舌头,没说杀你。”暴君嫣红的嘴唇扬起,感觉像是吸血鬼,“想死,还没这么容易。”
……这个世纪大变态。我为求自保豁出去了,在被侍卫拖下去割舌前奋力一扯,将衣服给脱了,露出光溜溜的上半身。
“现在才想着要来色|诱朕?”暴君不置可否的一笑,突然怔住了,因为我跟着将绷带也撕了下来,露出了心口上的剑孔,疼得面容扭曲。
“我本就已受重伤,经不得皇上再严刑拷问。如果我一个支撑不住死了,皇上该去哪里找回玉玲珑?”
“这伤哪里来的?”暴君面无表情的问。
我叹了口气,“大概是分赃不均产生了内部矛盾,于是我被同伙暗算了。”
“同伙?”暴君虽然残暴了点,但智商还是有的,没有忽略我的暗示。
“是的,他利用我盗取了玉玲珑后,便杀人灭口,将圣器据为了己有。”我目光亮闪闪的看着暴君,充满期待,“皇上,如果我供出此人,是否能减免我的罪过?”说着眼神便朝那位皇叔投了过去,他脸色一僵,瞳孔的颜色逐渐变深。
这家伙竟然是个灵力高手,我意外了,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他若要杀我,眨眼功夫就可以做到,太危险了。
暴君沉吟了,他的思考对我来说不啻活命的希望,我巴不得他思考得越久越好。终于,他开口了,然而说出的却是让我难以理解的话:“若你坦诚招供指使你盗取圣器之人是冰凌王白卿,朕便免你死罪。”
冰凌王白卿?谁啊?我火速翻查身体记忆,想找出蛛丝马迹来,却感到心口一阵剧痛,好似被人一箭穿心。那些涌动的记忆瞬间安静了,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不愿想起任何关于这个名字的往事。
“你犹豫了?”下巴被人用力捏住,我回过神来,迎面对上的是暴君阴翳的脸,他指尖微微颤抖着,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好啊,你竟然宁愿死也不愿意拖累白卿,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你这点心意。”说着咣当一声,就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脸颊上一痛,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
“下一剑朕会切开你的咽喉。”他再一次举起剑,我手背按住脸,难以置信他怎么又翻脸了,“停,停,皇上难道不想知道玉玲珑的下落了?”
“既然你还有同伙,朕便有方法寻回圣器,留你这弃子又有何用?”
“皇上,我是误中奸人之计,由始至终我也是被害者啊!”我一咬牙,猛然抱住他的大腿,凄厉地,“皇上,你我一日夫……夫百日恩,你、你当真忍心下手?”
暴君:“……”
他慢慢蹲下,我立刻向后缩了下,“你若对朕有一朝真心,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朕?”他的声音一瞬间变得空洞万分,如同他的眼神。
心中升起陌生的愧疚,小腹处蓦地一凉,我低头看着透身而出的利剑,太过入戏,不觉一阵恍惚。他……竟然真的动手了。记忆中他不是很宠爱秋凌夜的么?我都声泪俱下的求饶了,为何竟真的下得了手?
我想不通,在他准备起身前蓦然抓住了他的衣领,“指使我的人是敬亲王,但我不知道他盗取玉玲珑的目的。”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死亡对我来说已是家常便饭,然而我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
然而在看到暴君木然没有一丝波澜的脸,我突然意识到,他也许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才会对玉玲珑的下落如此有恃无恐。
他……只是要给自己一个杀我的理由而已。
悲剧啊!
也许是死亡的刺激,神智前所未有的清醒起来。晃动的记忆回到某个日子,身着鹅黄色宽大衣衫的少年蹲在湖畔,有一下没一下的对着湖里扔石子。
感到有人靠近,他吸了吸鼻子,“王爷他,不要我了……”
“……为什么?”来人问。
“也许我学得还不够好。”他用力攥紧身边的青草,“可我对他是真心的啊,我、我甚至可以为了他离开皇上,放弃国都的生活,为什么他还要如此轻贱我的感情?”
“他一定会忘了我……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偷玉玲珑?”
“圣器所在关系到北溟国结界安全,稍有差错便会动摇国之根本。你不是想要报复白卿么?”那人缓缓蹲下,掌心覆住了少年紧紧握着的手,在他耳边轻声的呢喃,“按照我的话去做,我保证白卿这辈子都忘不了你。”
低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仿佛是诱人进入地狱的魔鬼,与月夜下杀人灭口的黑衣人如出一辙。我努力的想要看清他的脸,然而却已回光返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