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行者》六月丹丹

12、第十二章

　　三楼的包厢里，沈进坐在首位，武磊、邓华、还有紫叶轩的几位负责人围坐在一旁。肖磊缩在角落里，尽量减少存在感。他不知道沈进如何看待他的表现，心里有点忐忑。

　　石昊天推门走了进来，沈进问他：“那几个老家伙都安排好了么？”
　　“放心吧，在四楼客房乐呵呢！”
　　沈进点点头。

　　石昊天扫视一圈，找到了角落里的肖磊，走到他边上坐下了。
　　“以前没看出来啊，你小子下手这么黑，专往人脑门上削。”
　　石昊天一上来就损他，说到兴奋处，还使劲拍他的肩膀。
　　“你现在出名了，明天道上混的，都知道进哥手下有你这么号人物，一酒瓶就把大健废了，以后叫你酒瓶侠怎么样？”

　　“石哥，你别消遣我了行不。”
　　肖磊无奈的揉揉肩膀，想开口解释几句，但看石昊天乐的挺开心，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时沈进开口了，他对总经理邓华说，今天的事是大健故意找茬，不怪那个服务员。让她在家好好养着，不着急上班。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如果不想干了，就多给她结3个月的工资。

　　沈进这事处理的还算公正，肖磊在心底小小的称赞了他一下。觉得这人挺会做事的，知道怎么笼络人心。

　　邓华问：“我们把大健揍了，他不会来报复吧。”

　　“怕屁啊，来呗，正好我还没打够。”武磊说，“见他一次削一次。”
　　“可是闹大了，三爷那边怎么交代？”邓华又问。

　　“你现在是跟进哥混还是跟三爷混？”
　　武磊有点不要高兴了，红着眼睛瞪邓华。
　　石昊天立刻去拉武磊，
　　“说什么呢你，喝点酒就管不住你那张破嘴。”

　　武磊一把挣开他，用手指着邓华，
　　“我就看不上他那副怂逼样，吃着进哥的饭，还一口一个三爷，叫的挺亲啊，人家知道你是个吊？。”
　　“你别胡说，我心理最敬重的永远是进哥，你凭什么说我......”
　　“行了，都闭嘴！”
　　沈进皱起眉头，打断了二人的争吵。武磊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石昊天摁住了。

　　沈进端起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口，眼睛盯着杯口轻轻的摇晃着。
　　“该来的总要来，怕也没用。”
　　沈进抬起眼，扫视众人，
　　“就是大健不来找我，我也也要去会会他，这叫礼尚往来！。”
　　他的声音缓慢而有力，让人心生敬畏。

　　沈进的手下里，除了邓华其他人都是好战分子。听了老大的话都很激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给大健编排了几十种死法。

　　肖磊清楚，这些人不是在开玩笑。沈进和大健的梁子是彻底接下了，不是让着躲着就能化解的。像他们这种身份，一旦结仇就是你死我活的结局。除非一方认输，彻底退出这个圈子。

　　也许是受到感染，肖磊内心也开始躁动起来，第一次有了自己也是□□一份子的错觉。心中升起一股热血，有种想拿刀砍人的冲动。

　　怪不得男人们都爱看《古惑仔》和《英雄本色》都想当老大，幻想着叱诧风云、喋血街头的江湖生活。幻想着拿枪人突突人却不用负责任。

　　雄性动物骨子里都隐藏着嗜血暴力、征伐屠戮的基因。

　　当然肖磊和他们不一样，冷静下来他思考了很多。通过这一晚的观察，肖磊初步判断，武磊是沈进的死忠粉，看他穿着举止应该是底层混混出身。邓华谈吐比较斯文，应该是有学历的人，但不是沈进的嫡系。或许不完全被他信任。

　　至于这个石昊天吗，表面看起来应该是沈进的铁杆，和武磊关系好。但是据说他二叔和三爷是从小混到大的兄弟，他和三爷的关系也不一般。

　　又聊了一会众人都散了。沈进没走，单独叫住了肖磊。石昊天临走时，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透着一丝同情和一点点幸灾乐祸，好像在说：兄弟，保重啊！

　　包房一下子就安静了，肖磊依旧坐在那个角落里，连姿势都没敢换一下。

　　“离我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沈进轻笑了一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到这里来。”

　　肖磊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慢慢朝沈进走了过去，小心地坐在他身边。这还是他第一次离老大这么近，心里七上八下的。

　　像是小学时踢球把教室的玻璃踢碎了，等待老师到来前的感觉。又像是和高年级同学打架，被老师打电话叫家长。然后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等待老爸的心情。

　　肖磊暗暗唾弃自己，你真是个怂货，边上这人是潜在的犯罪分子，而你是人民警察，还没正式交手，人家就把你镇住了，以后还怎么混啊！

　　冷静、冷静！拿出点男人的勇气，拿出在监狱里感化牢头狱霸的劲头，学会四拨千斤，硬的不行咱就来软的。

　　肖磊悄悄瞥了一眼正在倒酒的男人，长出一口气。

　　沈进也没说话，拿起酒瓶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给自己满上了。过了一会沈进问他，
　　“你以前在马戏团干过吧！”
　　“嗯，什么？”
　　肖磊愣了，没明白他的意思。
　　沈进笑了笑，笑容很浅，
　　“我是说，你扔酒瓶的姿势挺专业的，还以为你在马戏团练过杂耍。”

　　沈进这是在跟他开玩笑吗？当明白过来时，肖磊有些不好意思，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沈进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板着脸，开玩笑是头一次。肖磊心下雀跃，嘴上却说：
　　“进哥，你骂我吧，我知道今天我给你添乱了。”

　　“我骂你干什么？”
　　沈进喝了一口酒，神色平静，
　　“肖磊，你来我这儿有一个月了吧，知道我为什么没给你安排差事吗？”

　　“因为我没脑子呗，我是小地方出来的，没学历、没本事、没见过世面。”
　　肖磊轻轻叹一口气，微微垂下头。
　　“进哥，你看不起我我不生气，但你不能不管我。我也想像石哥那样跟在你身边做事！”
　　示弱会降低对手的防范心理，还会让人心软，这点肖磊很清楚。

　　“谁说我看不起你了？”
　　沈进苦笑了一声。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对未来没什么追求，那时刚从老家来城里，连公交车都不会坐。不敢进超市，怕自己穿的太破让人家赶出来。后来我进工地打杂，搬砖、挖沟，和水泥。什么累活都干过。一天能赚十块钱，我就很满足了。”

　　沈进喝了一口酒，接着说：
　　“年轻人做事要脚踏实地，不能太浮躁了，你既然跟着我，我就有义务教导你。西海这个地方，诱惑太多了，遍地都是陷阱。如果你心志不坚又不肯听人劝，很容易子被五光十色的圈子迷花了眼。”

　　切，说的好听，你沈进装着一副知心大哥的模样，其实是想磨光我的锐气，怕我不服管吧！肖磊心理不屑，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进哥，我爸让我跟着你，我以后就只听你一个人的，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不喜欢的事我绝对不做。我要是做错事惹你不高兴了，随便你打我骂我，我绝不还手，但你不能不管我。”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猛地举起酒杯，一口喝光了杯中酒。
　　一道灼人的热流从口腔灌入食道，一路冲进胃里。

　　“我靠！”
　　肖磊没想到这酒这么辣，烧的他火烧火燎的疼。他弯下腰，用拳头抵着胃趴在大腿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抬起胳膊，用袖口擦干嘴角的酒渍，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满了，

　　沈进伸手去拦他，
　　“你不会喝就别逞能。”
　　“谁天生就会喝酒，不都是后天学的。进哥，你别拦着我，我要像个爷们一样。”

　　肖磊拿起酒杯，一仰头，咕咚一口又喝进去半杯，然后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沈进拿酒杯的手顿了一下，没有阻止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桌上堆满了空瓶子，肖磊感觉身上热的难受，一把拽开了衬衫扣子，扯下来扔在地上，露出了里的白色小背心。
　　沈进喝的比他多，脸也有些红了，但神色一直很冷静，显然还没到量。

　　肖磊感到脑袋发木，眼前阵阵发黑，他努力直起身子，一瞬间天旋地转，直直向沈进那边倒去，对方一伸胳膊把他接住了。他顺势搂住沈进的脖子。

　　“进、进哥、从小就没人理我，我没有妈、没有爹，今天终于有人肯管我了，我有大哥了。”
　　这肉麻的能腻死人的话，清醒时肖磊打死也说不出口，却在酒后轻易的表达了出来。虽是虚情假意，但多少也能迷惑住对方一些吧！

　　沈进笑笑，没说话。他拉下挂在脖子上的手，把肖磊放在沙发靠背上。从包中抽出一根烟点着了。轻轻的吸了一口，烟雾弥漫在他周围，让人看不轻他的脸。

　　过了一会，沈进扶着肖磊走出包房，肖磊双腿已经使不上劲了，整个身子都挂在了沈进身上。
　　邓华走了过来，恭敬的说：“进哥，我派人送他回家。”
　　“不用，你忙吧，我送他。”

　　汽车开到肖磊家楼下，沈进打开副驾门，带将肖磊扶下了车。

　　肖永海已经站在楼下等候多时了，看到沈进的车子过来了，立刻迎上去里把人接了过来。俩人客气了几句，沈进看了肖磊一眼，上车开走了。

　　肖磊慢慢的挣开了眼睛，不复刚才的混沌，双目一片清明。他直起了身子，没用人扶也站住了。
　　“我没事，爸你上去吧，我在这里凉快凉快。”
　　肖磊平静的说。
　　老头没管他，独自上楼了。

　　肖磊一屁股坐在花坛上，嘴里叼着烟。他拍了拍有些发涨的脑袋，长舒一口气。这点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迷糊是真的，腿脚发软站不住也是真的，但他的头脑一直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面对什么人。这也算是他的一向特长吧，喝的再多也不会说错话。

　　一阵冷风吹过来，他拉紧了身上的外套，这是刚才沈进脱下来给他披上的，他的那件衬衫已经不能穿了。

　　低头看着身上这件深灰色外套，肖磊无声的笑了，这场战役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