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行者》六月丹丹

13、第十三章

　　自从那天和沈进喝了一顿酒，肖磊感觉俩人的关系亲近不少，难怪男人都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酒这东西果然能拉近人与人的距离。

　　只要一有机会，肖磊就凑到沈进身边没话找话、嘘寒问暖，拿出了对待初恋情人般的热情。他以前觉得这样做很没品，现在想开了。对付什么人就得用什么招，沈进这人性子内敛沉稳，你要是不上杆子套近乎，他是不会主动搭理你的。

　　杨雪说他是马屁精，他笑而不语。男人么，也是有虚荣心的，谁都希望被人捧着被人膜拜。世人皆如此，沈进也不例外。

　　这样做的成果是显而易见的。沈进不再对他置之不理，偶尔也会给他分配一些任务。比如订一份快餐，买个茶叶蛋什么的。应酬偶尔也会带着他。

　　周末的晚上，肖磊和石昊天约了武磊邓华他们在紫叶轩喝酒，一群人玩到半夜才散。

　　肖磊回到家一开门，见老头坐在沙发里等他。茶几上放着一个快递包，说是寄给他的。

　　肖磊感到很奇怪，来到西海后自己没有网购。更不会有人给自己寄东西。那包裹是谁寄来的呢！

　　他看到收件人的名字的确是肖磊。拆开包装从里面抽出一本书，春上村树的《挪威的森林》 。

　　把书翻了一遍，书叶中夹着一张手工书签。书签做的很精美，正面是一朵用蜡笔画的向日葵。
　　翻到背面，有一行竖排的钢笔字：

　　书籍是全世界的营养品。生活里没有书籍，就好像没有阳光;智慧里没有书籍，就好像鸟儿没有翅膀——莎士比亚。
　　边上还画着一束红色的玫瑰。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文艺女青寄给他的情书呢。不过肖磊知道，这个玫瑰花是一段密码。

　　肖磊看的直乐。这个老家伙真能整事。

　　周日的上午，肖磊来到西海市图书馆，顺着楼梯上了三楼，一拐弯走进了儿童图书阅览室，里面人不多，管理员正坐在门口玩手机。

　　肖磊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喜羊羊与灰太狼》，拿着书开始找座位。

　　诺大的借阅室座位不少，可只有三位读者，一对父子坐在第一排。一个带着太阳帽的男人坐在最后一排。男人手里举着一本《猪猪侠》，书本大开立在面前。正好挡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下压的帽檐。

　　肖磊走过去挨着男人坐下了。他翻开书举到面前看了几秒，然后扭过头，看向身边的人。

　　男人没理他，正聚精会神的盯着书上的彩页傻乐，似乎看的津津有味。
　　肖磊憋不住想笑，忍了忍，压低声音问他：
　　“你怎么想到在这见面。”

　　王询又翻了两页，看了好一会，视线才从书上移开，身子往肖磊那边凑近一点。
　　“这里不好么，非得在楼顶，桥底下见面么。你警匪片看多了吧？”

　　“你怎么想到用密码，打电话不行么？”肖磊又问。

　　“这样联络多刺激啊，你有没有地下党街头对暗号的感觉。”王洵的眼睛依旧盯在书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戏谑。

　　肖磊没吭声，笑着摇了摇头，这还真是王洵的风格，特立独行，别出心裁。

　　两人沉默了一会，王询终于放下书，转头看着肖磊，把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一切都还好吧。”

　　“必须好啊，每天就是逛逛夜店、泡泡妞、喝喝酒。”
　　肖磊往他耳边凑了凑，一脸得意的说：
　　“比当警察潇洒多了。”

　　“是吗？”
　　王洵挑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爸爸，我们要去吃肯德基？”
　　第一排的小男孩有点坐不住了，很大声对他爸爸.说.....

　　王洵看了那爷俩几眼，突然问他：
　　“你看咱俩像爹带儿子来看书吗！”
　　他的这副不正经样，肖磊早就习惯了，嘿嘿干笑了两声，
　　“像！”
　　肖磊回答的特认真，
　　“您老人家今年有五十三、四了吧，保养的不错啊，说您三十七、八都有人信。”

　　“我还没到三十五呢！”
　　王洵瞥了他一眼，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

　　“注意安静！不要影响他人阅读。”正在玩手机的管理员开口了。

　　两人都不说话了，王洵用眼神示意他出去说。他们俩把书放回到书架上。下了楼，径直来到图书馆的后花园。

　　这里还算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传来的汽车声。阳光透过叶片的空隙，在雨花石路面上投映出斑驳的影子，随着树叶的晃动，光斑一跳一跳的，有种目眩神离地梦幻感觉。

　　假山旁的凉亭里，一对小情侣正搂在一处亲亲我我。肖磊想，这里还真是个谈恋爱的好去处。

　　他俩站在一颗大树下面。一时间谁也没先开口。
　　王洵四转圈看了一遍，然后歪着脖子，眼睛直直的盯着凉亭的方向。

　　肖磊觉得王洵这么大岁数了还偷看人家亲嘴也是够可以的，于是拿话揶揄他。
　　“处长大人，别看了，再看眼珠子掉地上了。”

　　王洵讪讪的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肖磊，
　　“我在查看这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这是一名优秀的侦查员必备的基本素质。”王洵微微一笑，
　　“小许同志，谨慎点好，我是在保护你。”

　　肖磊乐了，
　　“那我谢谢你了，王处长。不过我要更正一下，我现在不姓许，我姓肖，单字一个磊，我叫肖磊！

　　“行啊，演技不错、完全进入了状态，不愧是我王洵看中的人。”王洵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呢，你也不用跟我客气，千万别叫我王处，生分！还是叫我王哥吧，咱爷俩谁跟谁啊！”

　　“别介，我就一还没毕业的小警察，可高攀不起您这高山一般的人物。”
　　肖磊歪着脑袋看他，随口胡扯了。

　　王洵拍了拍肖磊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
　　“肖磊，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兄弟、亲密无间的战友，从来没把你当成我的下属。”

　　肖磊莞尔一笑，没有接话。眼前这人虽是警方高层，但脾气秉性更像一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子，王洵从不对他摆领导架子，说话大大咧咧的没个正形，所以他俩从来都是嘻嘻哈哈的互相打趣。

　　但肖磊知道这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刑警学院的李政委私下里告诉他，这个王洵是个红二代，是公安部空降到淮海省公安厅的。明面上是省厅下属一个特别行动处处长。但实际上，人家直接归公安部领导。

　　沉默了一会，王洵递给他一根烟，肖磊伸手接了过去。
　　“听说你最近混的不错，搭上沈进了。”
　　王洵胡扯了半天，终于切入正题。

　　“不过就是个打杂跑腿的，核心机密连个边都摸不到”
　　肖磊语气平淡的说。

　　“急什么，慢慢来呗，有个十年八年的怎么也熬成心腹了”

　　肖磊睁大了眼睛，
　　“我靠，你不急我还急呢，你以为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好过呢，连睡个觉都不安稳！”
　　王洵帮他点着了烟，慢慢给他顺毛。
　　“我理解你，党和人民都理解你，我们小许同志最辛苦了、最伟大了、最棒了、最帅了、最讨人喜欢了、最......”
　　肖磊让他气乐了，低头苦笑了几声，
　　王洵自己也乐了。俩人笑了好一会。
　　肖磊轻轻地吸了几口烟，慢悠悠的说：
　　“最近郑羡君和沈进斗得厉害，怀远很多业务都得沈进点头，总经理郑羡君的签字变成了废纸。杜老三越来越器重沈进了。都在传沈进可能会接他的班。”

　　肖磊吐了一口眼圈接着说：
　　“不过我看未必，郑羡君跟了杜老三20多年哪能说废就废，搞不好是个烟雾弹。”
　　“什么烟雾弹？”王洵问
　　“比如一个幕前一个幕后。”肖磊回答。

　　“行啊，才进去几天你就打听出这么多情报，还学会了分析判断，厉害！”

　　“这些不稀奇，怀远门口卖茶叶蛋的老太太都知道。”肖磊自嘲的说。

　　王洵靠在了大树上，眯起眼睛看向远处，
　　“上个月北边边境截获了一批走私的军火，□□800支，子弹一万发，还有10只AT4。”
　　“我操，他们居然还敢走私火箭炮，要造反么。□□不都是从南边边境进来的，这回怎么走的北边。”

　　王洵摇了摇头：“不知道，从接到线报到现场抓捕只用了1个小时，可他们似乎早有准备，居然还有重机枪。我们的人准备不足，主犯没抓着让他跑了。武警当场击毙3人，抓获两人，我们有5名战士牺牲了。”

　　王洵缓缓吐出一个眼圈，
　　“那两名嫌犯在看守所出意外死了。”

　　肖磊瞪大了眼睛：“被灭口了！”
　　“嗯！”
　　“我们有内奸？”肖磊问。
　　王洵点点头，
　　“是异地用警，所以内奸可以肯定是高层里面的人。”

　　王洵接着说：
　　“我怀疑这批军火和杜老三有关，此前只是猜测他背后的保护san有些来头，没想到还渗透到了公安系统。”

　　王洵叹了一口气，眼睛直视肖磊，
　　“小子，我还是那句话，你如果想退出，随时都可以，我不强迫你。”

　　肖磊没有表态，他轻叹一口气，伸手从树枝上拽下一片叶子，放在鼻端使劲的嗅着，一股清新的味道沁入心脾，仿佛能让人的灵魂出窍，一瞬间忘去一切烦恼。

　　王洵一把抢过树叶扔在了地上。
　　“能不能严肃点，认真听我说话。”

　　王洵扳过肖磊的肩膀，让他正对着自己。
　　“我不是那种为了升官发财就不顾下属死活的上级。这次牺牲在北边的战士年龄最小的才19岁，最大的刚结婚还没来得及生孩子。我陪总队的领导去吊唁，安慰战士的家属说，战士用生命换来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安全，人民将会永远铭记他们。”
　　王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可当我听到战士母亲绝望的哭声。我觉得我说的都是屁话，不，连屁都不是。除了他们的亲人，没有人会真正为他们难过，没有人会永远记得他们。”

　　说到这，王洵提高了音量，
　　“肖磊，你听着，你还有爱你的家人，为了他们，你也得好好的活着。”

　　肖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家人他有吗？连亲妈都不要自己了，即使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难过吧！

　　他苦笑了一声，
　　“有没有人惦记我都一样，我一直活的好好的，倒是你，少诅咒我。”

　　“我不是诅咒你，我只是不放心你。这个任务比当初设想的要复杂，总之，你万事小心，无论任何时刻，保住性命是第一位的，你明白么？”

　　肖磊还是第一次在王洵脸色看到这么严肃的神色，他愣了愣，随后站直了身体，露出一个微笑。
　　“放心吧，我会保护自己的。”

　　得到这个承诺，王洵似乎安心了一些。他打开了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对了，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肖磊狐疑的打开了盒子，一条漂亮的白金吊坠躺在里面。
　　“带上。”
　　“你干嘛送我这个”
　　肖磊有些吃惊。

　　王洵把吊坠从盒子里拿出来，在肖磊面前晃了晃。

　　“这个海豚形状的坠子其实是个信号发射器，遇到危险的时候，长按20秒这个按钮，发射器就会发射信号，可以持续发射72小时。”

　　肖磊把吊坠拿到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白金吊坠。
　　“你确定你不是在耍我。”肖磊问。
　　“我是那种不靠谱的人么？”
　　王洵伸手就要把坠子抢回来。
　　“你不要算了，我送我相好的。”

　　肖磊把胳膊背过去躲开了，
　　“别那么小气，到我手就是我的了。”

　　王洵撇撇嘴角，继续介绍，
　　“这个发射器500米防水。洗澡游泳都不耽误。它的信号强度是手机的30倍，理论上一般的信号屏蔽器对它都是无效的，是FBI最新科技。”

　　肖磊把吊坠放回盒子，“行，我回去就带。”

　　王询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手机递给了他。
　　“这又是什么”
　　“手机你不认识吗？”

　　肖磊歪着脑袋，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王洵笑了笑，不再卖关子，
　　“它当然不是普通的手机，它能检测到方圆50米内有无监视设备，并且能有效的实施干扰。”
　　王洵把手机放到了肖磊的上衣口袋里。
　　又替他拉上拉链。
　　“收好了，这些装备我都不舍得用全给你了，谁让我把你当亲儿子呢。”

　　“切，您儿子我还没房没车没媳妇呢，爹您一块给我配备了吧。”
　　“滚！你爹我还没媳妇呢，哪能轮到你。”

　　俩人笑了一会，王洵看见凉亭里的小情侣走了，非要拉着肖磊到那里乘凉。肖磊拗不过他，只得跟他在里面坐了一会，俩人聊到中午才各自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