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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始于京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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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赤七年,国泰民安,四方仰德,恰逢天子寿辰,南海属国进贡来七七四十九件宝物,其中以一个叫“空空盏”的宝物为尊,本是难得一遇的大好事,谁料到,那进贡的车队刚进京城,便被一个贼人,将那空空盏窃走了。
皇帝震怒,派出京城卫队四下追捕,同时亲下令牌,命当今天下最具传奇色彩的名捕,玄棠卫旗下的越承缉拿盗贼,势要夺回空空盏,将那贼人碎尸万段,以示国威。
身着玄色劲装的青年躬身接过令牌,深施一礼,年轻俊朗的面容看不出表情。
他转身走出玄棠卫总部的大门,留下身后窃窃私语的官员和面色晦暗不清的衙役。
古老阴暗的大堂灰尘起起伏伏。
“听调不听宣……这个小子……”
“心术不……”
“……傲气什么”
“……”
越承一步步走出去,浑不在意身后飘来的那些细碎闲言。
但,或许是这玄棠卫的厅堂过于阴凉了吧,他片刻都不愿意在这里停留。
如今的越承,对当官已没有了丝毫的兴趣,对这富贵繁华的京城也没什么留恋,之所以接下这案子,到京城来拿令牌,一半是出于调令,另一半,却是一种隐隐的直觉。
那是他在这些年的办案过程中塑造的直觉——直觉地明白,某些微小的事端会牵扯出海一样深的盘根错节,环环相扣深不见底,如同古井连接着广袤的地下河流一般,深不可测。
而越承,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晌午的天碧的像琉璃一般,两三行云凝在空中,越承右手搭着凉棚,看着天上排成行的大雁。
“秋天,又到了啊……”
越承在承泷大街上慢慢走着,一身朴素打扮,只一柄剑背在身后,默默想着这次的案情。
“这实在有些棘手……盗贼窃走宝物后六七天,我才赶来京城接调令,其间玄棠卫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查不出什么,或是跑到外面去了?”
“这贼人是单干,还是受人指使?若是受人指使……”
耳边忽的传来清脆的收扇声。
越承扭头看去,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那持扇人头戴亮银冠,脚踏登云履,一身白衣飘逸潇洒,配着那双总带着几分不羁笑意的凤眼,实在是有种说不出的漂亮。
几似一风流佳公子。
“越兄,好久不见啊。”那人把扇子在手中一拍,道。
“你是……白雁由?”
“废话,盗仙白雁由除了我,还有谁?”
越承笑意不变,忽的一掌拍去,白雁由轻轻格住:“看来越承兄对我甚是思念啊,七日不见,上来就按捺不住地表达这相思之情。”
越承一拧身,电光火石间,钢钳一般的手已紧紧锁住白雁由的腕子。
“是啊,我可是想你想的紧,没想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说罢,你把空空盏放到哪里去了?”
白雁由嗤地一笑,斜眼瞟向越承:“越兄这么怀疑我,我可要伤心了,自从答应你金盆洗手三个月,我可曾摸过一个铜钱?”
“此话当真?”
“我又何时骗过你?”
越承松开白雁由:“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了,案子很急。”
“急什么?喝了酒再走吧,也不在这一时半会的。”
“别闹了,我真的很急。”
白雁由玩味地看着越承:“若说,我知道空空盏的下落呢?”
他满意地看见越承顿了一下。
白雁由也不说什么,转身走进酒楼,在大堂的一张桌边坐下。越承跟着走进去,发现白雁由身边已坐着一个人,着一身青布直缀,戴着斗笠和面纱,越承心知这人是白雁由信得过的,便不多问了。
“说吧,你知道些什么。”越承在白雁由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
白雁由笑吟吟地不答,拿起桌上的酒壶亲自把两个碗斟满了:“越兄,咱们可是好久没喝酒了,今天不遂我的意我可不告诉你。”
越承无奈,只得端起碗来,白雁由笑着点点头,看着越承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越兄觉得这酒如何?”
“很好。”越承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现在酒也喝了,旧也叙过了,该说正事了罢。”
“真是的,这酒可是千金难得的佳酿,我自己都舍不得喝,专等和你一起。”
“这个事吧——我确实知道不少,不过我答应了一个人,不能直接告诉你。”
越承脸色一变,起身就要走,白雁由也不说话,悠闲地看向身边那人。
“师兄!”
少女软甜的声音让已经走到门口的越承生生怔在了那里。
“你是……贺兰师妹?”
“师兄,想不到我在这里吧?”
一只芊芊玉手抓住斗笠,摘下来一丢,阳光顿时洒在少女清美娇俏的面孔上,端的是眉目如画,冰肌玉骨,虽未施粉黛但丝毫不减色彩,一头青丝绾成两个双环髻,松松地垂在鬓边,可不就是那个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的小师妹贺兰?
“师兄,你这回可甩不掉兰儿了吧?告诉你,这次办案不带兰儿啊,你连窃贼在南在北都不知道!”贺兰一脸的志得意满。
“越兄啊,我跟这丫头打赌输了,她要我让你一路带着她,我左思右想,实在没辙,只得把空空盏的线索全都告诉她喽!若非如此,你这个大冰山决计是不肯的!”
越承哭笑不得:“你们……哎!罢了,也算我倒霉,遇上兰儿这么个捣蛋鬼。”
“怎么是捣蛋了?兰儿能帮的忙可多呢!要不是师兄不带着我,我也犯不着玩这种小把戏。”贺兰摇着手指嬉笑道。
越承无奈又宠溺地看了小师妹一眼,坐下来看向白雁由:“白兄,你向来不爱管朝廷的事,为什么这次如此热心,竟然来帮我了?”
白雁由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看着越承的眼睛。
“越兄,你可知空空盏是个什么东西?”
“只知其一,未知其二。”
“这空空盏,相传是一位使幻术的高人铸造的。”
白雁由看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普通的茶水在盏中过一下,喝下去,便可惑人心神,落到使幻术的高手手中,把成千上万地把活人变为傀儡为他所用,亦不是难事。”
“这东西……竟如此歹毒!”
越承不由捏紧了拳头。
他忽然心里一凉——若真是如此,皇帝要这个东西,又是干什么的呢?
白雁由看着越承变幻不定的表情,已经把他的心思猜到了七八分,摇摇头道:“其实,空空盏也可以用来使人头脑清醒,治疗一切疯症,癔症,解除一切蛊惑。可惜啊,世人只想用它来害人。”
他抽出越承挂在腰间的山苍剑,轻轻一弹,清越的剑鸣似青空龙吟,嗡然不绝。
“就像这剑,在越兄手中,自然是护佑万民平安的,可是在有些人手中,便成了欺压百姓的凶器。”
越承心里一动,笑意不由自主地浮上唇角。
“我明白了。”
这个白雁由啊……朋友也罢,敌人也罢,总之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了。
“事不宜迟,你们赶紧出发吧,京城这里,我自会为你们接应好。”白雁由拍拍越承肩膀。
“好,回来之后,我请你喝酒。”
两人相视一笑,越承拿起桌上的剑,招呼贺兰跟上,贺兰忙抄起斗笠扣在头上,朝白雁由招招手:“白哥哥再见,等我和师兄的好消息呦!”
白雁由笑着点点头,目送着两人消失在街道尽头,独自喝尽了剩下的那壶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