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华年》浮生枯陌

32、第三十二章 买家

　　第三十二章买家
　　华澹觉得头很晕，虽然脖子上的项圈已除，绳子也被他磨成一个摆设，但是他没想到那浓郁的香味居然是什么劣质迷药，现在他药效上来了，整个人头晕眼花，又被人扛在肩上到处跑，离吐出来就差一步了。
　　“呕——”
　　“头，怎么办？这小子要吐了！”扛着华澹的大汉询问跑在前面开启机关的男人。
　　“就让他吐你身上，反正你也一个月没洗澡了。”
　　“呕——”这一句成功让华澹真的吐出来了。
　　之前在庙会上吃的东西被胃消化了一半，搅和成一团不明物质遗落在地上。
　　“咿呀！”大汉发出一声怪叫把肩上的华澹甩出去，飞快地扒了自己被弄脏的衣服。
　　华澹边咳边坐起，指甲在背后的墙上划了一个图案。
　　“这小子的身体可真结实，那些药都够麻翻一头插翅虎了，他居然还能动。”男人吩咐另一个人动手：“阿三，你来。”
　　一个样貌普通的男人上前，干瘦的手指在华澹颈侧一捏，华澹的意识就沉入了黑暗。
　　“通知买家，货太烫手，让他赶紧提货。”
　　买家？华澹的眼皮轻轻一颤，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这些人不过都是些小喽啰，最强的那个阿三也只是个金丹期修为的打手。
　　是什么货色想“买”他，他倒是很想知道。
　　那边，碧空一行人刚开始探路就遇到了一个麻烦。
　　角落的那间囚室有数个呼吸声传来，气息虚浮，密密麻麻的。
　　而当他们撬开门，看见的是一堆被项圈套住的小孩子。大的七八岁，小的只有三四岁，都是面黄肌瘦的女孩子。只知道呆呆傻傻的看着他们，一些人头也不抬，只顾着用手抓着面前盆里冷冰冰的馊饭吃。
　　有浓郁的屎尿发酵的恶臭味铺面而来，方菲被碧空捂住了口鼻才没有被熏吐出来。
　　“这些孩子是……”
　　“大概是被人贩子诱拐或者买卖的孩子。”碧空用通讯石说：“师妹，准备绳子和吊篮，让几个执法弟子下来接孩子。”
　　“那个……安尘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人口买卖在整个中洲，除了乾坤门那里都是合法的，就算是把孩子从父母身边诱拐走的人贩子，只要没当场闹出人命，被抓住也只是关上几个月。”这种事实在太常见了，绑几个孩子给口饭吃养两年就可以拿出去接客卖钱，责任小，利益又大，多得是这么干的畜生。
　　“这种事……居然是合法的？”
　　“穷苦人家生的孩子太多就会把养不起的孩子卖给牙婆，比起直接丢弃，那孩子至少还有条活路，剩下的孩子少了抢食的，也勉勉强强能养活。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种利益决断下的选择。”碧空让暗卫将几个孩子脖子上的项圈给剪掉：“事物的存在都是有其缘由和需要，我无法判断这个是否正确。”
　　她看着那个被人靠近的孩子哭着使劲不让暗卫动她们脖子上的项圈，那孩子被长久的囚禁话都说不清，却还是用最后的力气拼命挣扎着。
　　她悄声说：“做出这种事的东西，都该死。”
　　“……她们为什么护着囚禁自己的刑具？”
　　“你见过刚出栏的猪吗？猪几乎一辈子都被关在猪圈里，只有被人买下的时候才会被放出来，那个时候就意味着它养肥了，可以杀了。”碧空一直看着那些小女孩们：“虽然不清楚猪知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但是她们显然是知道的。”
　　“怎么这样？我们明明是想救她们……”
　　“在她们眼里我们跟他们没有差别。”
　　都不过是加害者罢了。
　　“执法堂会负责将这些孩子安置好，我们先离开吧。”
　　看见了那样的惨状，方菲的心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那些孩子以后会怎么样？”
　　“不知道，经历了这种事后，还能够自己恢复到记得家又能回去的孩子少之又少，最大的可能性是得一直呆在孤寡院直到成人。”
　　“……安尘，你怎么了？”方菲感觉碧空有一点点不对，但是明明和之前没有差别。
　　“只是想起了一点旧事。”碧空牵着方菲在前面走着，没有回头：“一开始是想杀掉他们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交给执法堂或许更好。”
　　牲畜当然应该呆在合适的地方。
　　——
　　刘应关下最后一道闸门，哆哆嗦嗦抹了把汗。
　　当初那些人为了探寻这个陵墓，进来时一路破坏了不少机关，剩下的机关虽然可以正常运行但也不知道可以阻拦他们多久。
　　真是烫手的货物，怎么会有那种直接破坏砖顶的疯子来找。
　　“干脆杀了算了，反正就是条人命，往山里躲个几年就没事了。”
　　“这种大宗门的内门弟子身上都下了保护禁制，杀了他的人会被他们门内的长老知道相貌终身通缉的。”
　　“可就这么把他放了，咱们不也一样得被通缉？”
　　“简单，直接挑断手筋脚筋割了声带丢到深山老林里喂狼就行了。又不是第一次抓这种脱不了手的肥羊了。”
　　“别吵了，我再联系一下买家再做决定。”
　　“还是不了，”阿三难得开口：“我总觉得不对，先请示上头吧。”
　　这伙人是自称为【淳善堂】的人贩团伙底下的一个分支——地猴。主要就是负责诱拐绑架，在各地都有被通缉，只能依靠主家的庇护辗转流落于黑市，继续他们的营生。
　　这个地宫也是主家淳善堂当年无意中发现的，将许多机关和设施都破坏，财富也搜刮一通只剩个空壳后，因为其位置正好建在黑市的下方，盗洞出口又离的不远，简单打扫修复后，便被他们当成又一个藏身之所。
　　“这次我们占用主家的地盘做私活不说，连地方都给人掀了，哪还有脸面请示上头！嫌死的不够快吗？”
　　阿三稍微有些不赞同的看了刘应一眼，但他也不善口舌，说不出反驳之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刘应连接通讯。
　　“大人，我们已经在您说的地方等待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来提货？”
　　“是是是，我知道时间不对，可也事出有因啊……”刘应将他们这边发生的事告知对方：“货太烫手，我们实在是藏不住，要不您……”
　　“什么？！”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激得刘应大吼：“你这是什么意思？过河拆桥？要知道我们可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如果我被抓住了，你也别想讨得了好！”
　　“是吗？我知道了。”这句话不是在刘应耳边，而是在所有人耳旁响起。
　　“噗嗤——”
　　刘应的脑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碎，血带着脑浆四处喷溅，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后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尖叫，也变成了那副模样。
　　在没有实力前最好学会看清形势，明哲保身，不要随意威胁别人，不然只能被毁尸灭迹了。
　　“废物，连个人都藏不好。”不过对方也没有指望这些货色能够成功，只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那位装睡的小友，也该睁开眼睛了。”
　　华澹微微抿嘴，似乎钓到了一条不得了的大鱼。
　　——
　　“相丝蚕的线现在不与我们保持平行了。”这边，方菲诚实的报告手中丝线的异动：“不是一点点上移，而是一大截。”
　　“那他们现在有很大可能已经出了陵墓。”
　　碧空看着身后陷落的漆黑深渊与面前飞舞的萤火群。带着剧毒的萤火不受阻碍，可没有灵力加持的人是跳不过这极长又不见底的深渊的。
　　更别说是带着一个人了。
　　“我们现在退不了，只能前进，外头的情况就先拜托你们了。”
　　碧空将冰封符贴在灵石上对准萤火一掷，炸裂开的冰块冻住不少贴近墙壁飞舞的萤火，剩余的那些也被她一一斩落剑下。
　　“抱歉，是我连累了你。”方菲看碧空衣服上被腐蚀出来的大洞，满含歉意的说。
　　“不，是我抱着你往前走的，要说连累也应该是我连累了你。”
　　这陷阱及其坑人，走到一半时才突然陷落，逼的位于中间的人只能选择前进或者后退。她们两人就此与大部分暗卫分隔两头。
　　在解决这批萤火后，留在碧空他们身边的暗卫说：“我们身上带着的绳子已经被萤火腐蚀了，擅长寻龙点穴的六也在那头。是等着他们那边来人接应还是继续向前？”
　　“之前六先生是说，按照常理，我们应该已经走过了陵墓的大半位置，即便来时我们已经把守墓的尸兽和陷阱机关都破坏了，但明显现在回去再折返花费的时间更长。”碧空在还未化开的冰面上画出他们之前走的路程与六之前大致猜想出来的陵墓构造图：“我们现在是在这，如果我是盗墓贼就会把盗洞打在这个方位，此处距离我们不远，与其干等，不如先试上一试，看看有什么收获。”
　　“在陌生的陵墓里随意走动是在找死。”
　　“二先生，我知道您在担心我们的安全，”碧空一指他们身后的深渊：“不过在陵墓里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即便是我们脚下的地面也随时可能崩塌。”
　　确实，在冰层下的砖石也已在面临崩陷，恐怕等冰层融化，它就会彻底塌陷。
　　“……”暗卫二思虑片刻，下了决定：“好的，就去看一看，不过你们必须跟在我身后，有危险直接跑，明白吗？”
　　“谢谢您。”
　　暗卫二带着她们继续在潮湿阴暗的通道里向前，一路上除了数团萤火和一坨毒蛇窝居然都没有遇上什么，比起之前左一只尸兽，右一只小活尸，简直太平得让人起疑。
　　他们直接暴力敲开最后一道闸门，一点清新的泥土味道随着微风而来。
　　“有风，这石阶是后来造的，应该是把这当据点的人建的。”暗卫二先上去，过了一会儿：“这是个乱葬岗，没什么危险。”
　　碧空带着方菲沿石阶而上，在踏离黑暗前，她捂住了方菲的眼睛。
　　“诶？是有什么不能看的吗？如果是尸体的话没关系的，我不怕那个……”
　　“不是，我们已经在墓里呆了一个晚上，现在外面是白天，突然见光眼睛会痛的。”
　　“哦，谢谢。”方菲巴着碧空的手慢慢上去，感觉到经脉的堵塞感终于消失殆尽时，她松了一口气，将灵力汇聚在眼部，慢慢睁开眼睛。
　　入眼净是被野狗啃食干净的枯骨，还有很多被草席一捆就随便丢弃在这里的尸体。
　　“这里是黑市丢弃尸体的坟场。”碧空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转头跟木灵那边联系起来。
　　“你们过来，有情况。”暗卫二闭上眼睛嗅着风中传来的信息：“有魍硫水的气味，尸体怕是连渣的不剩了。”
　　暗卫二带着她们前往魍硫水气味最浓烈的地方，一滩一滩的血水附着在被压折的枯草上，还有很多混着奇怪粘稠物的东西沾在地上。
　　“至少死了十三个人。”暗卫二说，立即开始检查现场。
　　碧空也来帮忙，她在一堆压折的草丛中发现了一小截还没有被融化完的干瘦手指，又从手指附近找出一个小小的留影石来。
　　“这是淳善堂专门用来窃听的留影石，做成这种形状就是为了方便隐藏和回收。”暗卫二在其中注入了一丝灵力，留影石里储存的影像随之播放出来。
　　在看见几个人的脑袋都变成从楼上丢下来的西瓜时，方菲小声的惊呼了一下，随即她又面色苍白了起来。
　　连在墓里头直面活尸时她的脸色都没有这么苍白过。
　　“张振……大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