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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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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的门口探进一个金色的脑袋。
“……这是女洗手间,迹部君。”
“我知道,你快出来。”
我连忙走出洗手间,只见迹部手里拿着一柄长柄自动伞站在门口。
我下意识的朝他身后看了看,桦地崇弘不在。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
“你在找桦地?他已经回去了。”说罢他朝我伸出手:“给我吧。”
“……给你什么?那个,那天的笔录已经做完了吧……”
被袭击的第二天,我去警察局做了笔录,听负责的警察说迹部也去了。我能想到的和迹部相关的也只有这件事了,虽然他说的似乎和这个没关系。
“笔录?警察又去找你了吗?”他很快反应过来:“我不是在说笔录的事。你的朋友……叫什么来着?”
“藤井绘里。”
“对,那个戴眼镜扎麻花辫的女生,她说你有东西给我,让我——等等,”迹部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竖起一根手指要我别说话。
“我没有东西要给你。”
“不、不是这个——”迹部的头偏向一边,好像在回忆。“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藤井绘里?”
“哈啊?”
“宗像,你只有这一个朋友吗?”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不可思议。
“是啊,我只有一个朋友,有问题吗?”
我不认为那种一起手拉手上洗手间的算朋友,也不认为午休时一起吃饭的可以称之为朋友,这种为了消除寂寞以及害怕和周围不同而交的朋友,我不需要。
只要有绘里就够了。即便没有绘里,我自己一个人生存也可以。
“……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我知道,”我不想浪费时间和他闲扯,便问:“刚才你说绘里让你干什么?”
“啊,她说你在多媒体楼这边,让我来找你。”
她让你来你就来,你是狗吗?
“听她说你有东西要送我?”迹部看了一眼我空空的两手。“藤井说是你准备了很久的礼物——”
……我明白了。
一年级的夏天,我在胸前比了个拙劣的心形,然后胡乱做了个口型,绘里便认为我喜欢的人是迹部景吾。
其实被她误会喜欢谁都可以,是迹部的话更好,因为全冰帝没有人不喜欢他。而且我平时和迹部集团没有交集,也不需要继续说谎骗绘里。
但我没有想到绘里直到今天都在为我着想,她是个很胆小的女生,平时根本不敢和男生说话,可是她却想办法让迹部找到这里来。
我真是个人渣。
“看样子有些误会,”我向迹部解释。“绘里把你错认成另一个人了,让你白跑一趟,对不起。”
“把本……我认成其他人了?”迹部“哼”了一声,一脸的不相信:“真是难为她了。”
我忽略了他语气里的轻俏,小声抱怨:“你不是也没记住绘里的名字吗……”我自认声音够小,可还是被迹部听到了。
“你那位朋友每次都低着头,说话声音又小,我连她的脸都看不到,要怎么把脸和名字联系起来?”
说罢他扬扬下巴,问:“这么说,你的那对袖扣送出去了?”
我悚然一惊,直直看向他,声音都有些发抖:“……你怎么知道?”
“那天藤井把盒子打开给我看了,还问我喜不喜欢,我想那大概就是你准备送的礼物了。”
原来是这样……绘里,居然做到这个地步……看样子那天她说身体不舒服也是假的了。
我居然对这样的绘里说谎。
不,正因如此,我才会对她说谎。
我不想失去她,所以必须继续欺骗她。
现在误会解开了,我松了一口气,等下只要告诉绘里礼物送出去就行了。我们和迹部这样的人物没有交集,绘里应该也不会特意去问迹部。
透明人和太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一个世界的,绘里明白这一点,我也明白。
向迹部解释后,他没有多问,撑开伞一脚踩进雨中。廊下有一排积水,他正好踩在中央,泥水溅湿了他的裤脚。
冰帝之王不以为意的低头看了一眼,向前走了几步,伞柄靠在肩膀上,冲我伸出手:“你跳的过来吗?”
我站在台阶上,目测了一下积水的面积——要想不弄湿鞋子跳过去有些困难。
不过只是弄湿一点的话没有关系。我往后退了几步,助跑起跳——
迹部冲我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跳过去的时候眼见快碰到,我下意识的向右边躲,身体稍稍有些失去平衡,接着右脚的脚后跟狠狠踩进积水,小腿上传来水打湿袜子的凉意。
迹部猛地张开五指,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回拉。于是我又往左倒过去,为了支撑身体,左脚也踩进水里,脚下咔哒咔哒往左走了好几步才稳住。
两只鞋子再次湿透,自头顶落下的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像在嘲笑我今天的狼狈。
我抹了一把脸,手伸到包里拿伞,摸了半天却没摸到。
“……糟了!”
伞不在包里。
我下意识的望向洗手间。
“你在这等着,”迹部把他的伞塞进我手里,向洗手间走去。
“等一下,我自己去就行——”
“你跳的过去吗?”他背对着我,轻巧的迈开双腿,跨过积水,跳上台阶。
“宗像,你这副模样实在太不华丽了——”跳上台阶后,他转头打量着我,嘴角向上勾了勾,像是嘲笑又像不以为意。“还是在这儿好好等着吧。”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我现在的模样很糟糕。
迹部迅速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后,一头扎进女洗手间。几秒后,他拿着一把手动折叠伞出来了。
“这是你的伞吗?”
我连连点头,伞是我在商店街抽奖抽到的,上面印着店家的名字。
迹部把伞上面的花瓣抖掉,然后唰一下撑开伞——一声细小的咯嘣声传来,雨伞弧形的轮廓凹下去了一块。
伞骨断了。
迹部呆了一下,伸手去摸断掉的伞骨,断掉的部分很尖锐,我担心会刺伤他的手,急忙大叫:“别碰它!”
他看看我又看看伞,以为我在责怪他弄坏了我的东西,于是又伸手摸伞骨,想把它接回去。
“别弄啦,修不好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算了吧。”
迹部有些懊恼的走下台阶,我连忙举高雨伞,向他那边倾斜。
“等下你和我去百货商店,我赔一个新的给你。”
把坏掉的伞放进包里,迹部对我说。其实那把伞还是可以用的,只不过这样做迹部又会说“真不华丽”之类的,我真的不想听。
“不用了,一把伞而已,本来就不太好用了。”
迹部没有坚持,他仰头看了一眼天空,乌云的颜色变得更深了,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那我送你回家吧,这么大的雨,你又没有伞,一个人没办法回家。”
他说着看了我一眼,向我确认:“有人来接你吗?”
我下意识的说了谎:“有的,我爸爸说他会来。”
“你是说那个连你名字都写不对的爸爸?”
“……这跟你没关系吧!”
我又想吐了,胃部一抽一抽的,嘴里开始泛酸。
这家伙为什么就不能爽快的走掉呢?
可是他不仅没有爽快的走掉,反倒放慢了脚步。
“你的脚还好吧?”
他没有追究我方才语气里的不满,两眼直盯着我的脚看。刚才从台阶上跳下来右脚先落地,现在稍稍有些不舒服。我已经尽量让自己走姿正常些,但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是右脚的踝关节不太好吧,是习惯性扭伤?”
“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发现这件事,我感到很惊讶。联想起向日说的话,我对迹部原本仅存于流言中的惊人的观察力产生了畏惧。
可是迹部似乎已习以为常,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过来问我:“去医院检查过吗?”
“还没有。”
他一脸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判断不出他的表情究竟有什么含义,连忙避开他探究的眼神,小声解释:“我从小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大问题,不需要看医生。”
迹部便打住了这个话题。
之后我和他都没有再说话。
我把手伸进包里,快速给正臣发了信息,希望他能来接我,他回复要至少一小时才能赶过来。
走到校门口,迹部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已经等在那里。银发的司机拿着一柄黑色的伞从驾驶座上走下来,把伞撑开后为迹部拉开车门。
“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迹部招呼我。
“不用了,”我急忙摆手,后退了一步,告诉他:“我爸爸很快就来接我了,你先走吧!”
他一只脚已经快踩进车里,可是他又退了回来,对司机小声吩咐了什么,司机把雨伞给迹部后回到驾驶座。
迹部就这么撑伞站在雨中,面带疑惑的看着我。
“那我和你一起等。”
他走过来站在我身边,瞟了我一眼。
“宗像,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做这种不华丽的事情啊?”
他看上去不像是嘲讽。
“你不也喜欢管别人闲事吗?”
我实在好累,就蹲了下去,没有卷短的校服裙子垂在地上被雨水打湿。
“宗像心,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知道。”
“不反驳吗?”
“不反驳。”
迹部几乎一动不动的打着伞站了四十多分钟,我早就头晕目眩,把头埋在膝盖上,只差跌坐在雨水中。
快到一小时的时候,我听到轮胎在雨中摩擦地面的声音,黄色的雾灯透过重重雨幕扫过来,在湿透的地面上映出两道影子。
“……爸爸!”
我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勉强稳住身体后,我激动地跑向正缓缓驶来的红色轿车。
“新!”
正臣注意到了我,他摇下车窗,不顾交通法,把手从窗户里伸出来冲我用力挥舞着。
他今天穿了正式的三件套西装,白色的衬衣从袖口处露出一截,那上面有什么在闪闪发亮,看上去比平时精干许多。
正臣把车停到路边,示意我快些上车。我跑到车前才想起手里还拿着迹部的伞,便急忙跑回去还伞。
“谢谢你,迹部君!”
迹部迟迟没有从我手里接过伞,他看着正臣的方向,眯起来眼睛。
“你和你爸爸长得不像啊。”
过了几秒,他冒出这样一句话。我正想张口反驳,他却收起伞,走到劳斯莱斯旁,银发的司机见状立刻下车为他拉开车门。
“这把伞送给你了。”他最终没有接过我递给他的伞。“祝你假期愉快,我们开学见。”
“喔,开学见。”
开学典礼上他会作为新生代表发表演讲,我是一定会见到他,但是他未必会见到我。
像之前三年一样,我只想默默无闻的度过高中时代,并不想和他这样的大人物扯上关系。
平稳既是一切。
我如此坚信着。为了维护这份平稳,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你的朋友吗?”
上车后,正臣好奇的问我。
“不是啦,只是认识而已。”
正臣听后哈哈大笑:“新,难不成你害羞了?”
“没有啦!”
我有些生气他那这个开玩笑。
我和正臣聊了几句毕业典礼的事,他再次向我道歉:“对不起啊,新,没能参加你的毕业典礼,我真是个差劲的爸爸……”
他很是遗憾的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感慨道:“如果天气好一些的话,我们就能在樱花树下合影了呢!唉……真是太遗憾了……”
“没关系啊,还有高中嘛!到时我们还有妈妈可以一起拍照啊!”
我尽力安慰正臣,透过后视镜,我看到他笑了,只是提到妈妈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回家的路上我收到绘里的信息,她很关心我有没有把礼物送出去,并告诉我忍足很开心的收下了礼物,还叫出了她的名字。
“忍足君真的好绅士啊。”
我仿佛看到绘里两手握在胸前,一脸陶醉的模样。
真好啊,绘里,我会为你加油的。
过了不久,我收到了一封陌生人发来的邮件,邮件内容是我和向日、忍足还有那个叫做“亮”的人的合影。
“照片拍的很棒呢,宗像你一定会喜欢的!那么我们开学见哦~Amigo~”
落款是向日岳人,还加了猫的颜文字。
Amigo吗?
我并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