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露下庭柯蝉响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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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突然发现枕边有点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把你吵醒了？”他一边起身拿衣服一边侧目询问道。
我摇摇头：“我平日觉就浅，今儿竟连着睡了两个时辰，是难得的好睡眠！”
他打量了我一会儿，忽地剑眉微扬，笑起来：“怪不得曦和说你优点不多，不嗜睡就是其中一项。”
我浅浅微笑，默默起身帮他整装。
康熙教子极严，皇子们从三岁起只要没有差事都要每天从寅时起在无逸斋一直读书习武到申时方歇。九爷此时虽说是新婚假期，但多年养成的好习惯不是一两个假期就改变得了的。在这一点上我很佩服康熙：生活里每一件事都是连着的，意志这种东西也是由一件一件的小事磨出来的，来不得一点一滴的懈怠。倘若有一件事放松，接下来的事就不可能成功！所以，饶是胤禟这样喜欢偷懒鄙视下死力气的人，这条规则也是自动自觉坚守了这么多年的。
至于我嘛！要想把平日里到考试才肯瞄一眼的东西做到像长在身上一样的信手拈来，不多花点儿力气怎么成？
他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我忙前忙后突地“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诶，你动作很熟嘛！”
“练了很久！”我忙着对付扣子，没功夫抬头看他
好了！终于搞定了这件麻烦的衣服，我理理他衣领然后转过身去找自己的常服。
“反正咱们申时才进宫，要是你不想睡觉，陪我去校场如何？”他一边拿弓箭一边问道：“不是说你最喜欢帮我拿箭的？”
这是我跟宜妃娘娘说的话，他知道多少？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娘娘一向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应该知道什么该说。谁都知道宜妃请旨之前找我谈过，说了什么他不可能不问。不过他知道的估计也就这点儿，如果宜妃真的把我那天跟她说的话跟他和盘托出的话，恐怕他老早就跑了，断不会有昨天的婚礼。
坐在妆台前编了一个最简单的辫子，照照镜子还挺满意便微笑起身道：“嗯！那爷等一会儿，我去叫人。”
“喂！”我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拉回来一脸无奈地戏笑道：“你也不想想昨天是什么日子，这个时候门外能有人吗？”
那怎么办？我停步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无声询问。
他神秘地笑了下，拉长了深富磁性的暖暖嗓音，低首朝我探问：“要不，咱们索性偷偷溜出去，让他们找不着如何？”
真是个好提议！不过……
我歪头想了想摇摇头道：“不可能吧！虽说大部分人都躲出去了，可那也只是不在门口而已啊！院子里不可能没人的！”
“谁说不可能？” 他更是弯低身子，和我眼眉齐对，压低了磁性的声音诱惑道：“跟我来！”
去哪里啊？我把手递给他，默默地跟他走到书房却仍是一脸疑惑：我们来这儿干吗？
可是接下来的情景却让我更加疑惑了：我眼睁睁看着他推开书架慢慢地从书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洞口……
我错愕地看着他，好半晌，就只是站在原地跟他大眼瞪小眼。
他低下头来，笑谑的声音低低地盘旋在耳际：“这条秘道有两个出口：一条通向后门，另一条通向校场。福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仍然没有消化了眼前的状况，欲言又止地咬着嘴唇小声嘀咕道：“这个院子应该是我的吧！”
“是啊！”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院子是之前就盖好了的，秘道是定了你之后挖的。虽说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过工程做得还不赖。怎么，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现在的状况完全在我能理解的范围之外，我脑子一时间短路，根本不知道该给他什么样的反应……
那，你在我的房间里挖秘道？想……干什么？方便你偷溜还是方便我爬墙啊！
扶着箭囊站在一旁看着羽箭一支支飞出去不由得想起那天在喀尔喀皓霁在草原上飞奔的情景：一样的妖异、一样的血红，映出来的是同样的倾国倾城。不知道当年冠军候挥剑祁连山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我只知道，在这一刻，我见到了我的王者！
十爷说的没错，眼前箭靶上的羽箭果然方的射角、圆的射边，从外围往中间聚拢就是不射红心。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白色的箭靶在逐渐的天色下变得更加难辨，可九爷却越来越有兴致。看样子这人和我一个德性，只对不可能的事情有兴趣。
夏日的青草间，偶尔传来几声虫鸣。点点初升的日光照在有些发白的地上，升起一阵阵黄晕给人以平和幽静的感觉。但此刻却显得有些嘈杂。
我转头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微笑着将手上的箭递过去：“他们好像开始找了，爷，咱们怎么办？”
接过我手中的箭搭弓上弦，瞄准眼前的目标轻轻松开右手两指之间的弓弦，让箭身如流星般飞出寻找自己的目标。
“估计很快就找到这儿来……”他微笑着接过下一支箭搭弓，转过头挑高眉问道：“寒凝，你想被找到吗？”
我摇摇头：“要不，爷，咱们待会儿再从秘道回去怎么样？反正房间他们一定已经搜过了，应该不会再去的吧！”
他放下弓箭走过来伸手理了理掉到我脸上的几缕头发似思索般的低声沉吟道：“不用人伺候整装，你行吗？”
这般接近让我有些慌，想退后一步躲开却又不想认输。闭上眼清了清嗓子深吸口气方开口笑道：“爷忘了寒凝以前是作宫女的吗？”
“那没问题了！”他拿起弓箭，一手牵起我的左手，“在他们派下一批来找我们的人过来之前，我们得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掌心的温度让我感觉到一阵心悸：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自然地牵起我的手。虽然在肢体接触上，我们有过更亲密的举措，可是大多时候，他的接近都始终只给我博弈的感觉。像这般似是由心而发的温柔，却是头一回。
他并不是个随便给予的人，一旦付出就一定要有百倍的收获。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每一点反应都在他的算计之内，他是个商人，不会做没有把握的生意。可是，我至今还没有头绪的是：他想从我这里赢的究竟是什么？而我想要的，是否和他一样？如果他要的只是一种猎奇的感觉，那这份胜利的成就感，我是否能够心甘情愿的去给他？倘若不想给，我又要以什么样的方式自控，方能不这么轻易掉进他温柔的陷阱里……
我不喜欢输，尤其是碰到这样一个似乎永远无法掌握的对手，挑战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可是当他牵住我的手的那一刻，我发现自己的感觉除了心乱，还有防范……
看样子我永无止境的怀疑精神又出来作祟了！
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好处可以留住一个人，所以从来只会用最坏的结果去揣摩状态。脑子里想太多“我凭什么”的人，不会做梦。我太习惯用最冷静和功利的心态去面对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走过的每一个人，从不知道冲动是什么东西。这样的自己安全，却不快乐！我无法想象如果梦寐以求的幸福真的到了眼前的时候，我又要如何自处……也许，有些小心，加了是会破坏气氛的。至少眼前，这份来自掌心的温暖的感觉是真实的可以暖到心里……享受当下吧！
从秘道溜回屋里，果然没见到人。我们相视一笑坐到妆台前互相帮忙打理仪容，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了。
坐在桌前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饭，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回回有条不紊的动作心中不禁暗暗赞叹：当主子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论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也不会有人真的跟你计较。你看害人家乱七八糟地忙了一早上，居然连一个偷偷翻白眼的都没有。素质真高！
在一群人的监控下默默吃完早饭随即便起身踏上辇车往皇宫赶。一路上大家难得的沉默，也许是今早我们折腾得太过了吧！我觉得连随行伺候的含烟在内，都不怎么乐意搭理我了。
九爷倒是眯着眼养神，一派“你们气啊，反正又不能真不搭理我！”高枕无忧的样子。或许我也应该跟他学学，学着怎么在适当的时候忽略一些可以暂时搁置的细节。毕竟在现在这个时候，复习我那一大堆恶补的礼仪才是最重要的！
早上那一番折腾还真是挺累人的，看样子我也该学着好好锻炼身体了。就算没本事像飞痕她们一样跟他一起策马草原，至少在原地等的功夫总应该有吧！老天把最近的距离给了我，应该不是为了让我高枕无忧、安享太平的。倘若人在身边还让心给别人抢了，那可就不能怪他花心了！
想到这里，索性不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直接闭上眼学他养神。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这会儿心烦也没有用。记得古书上说：胜不妄骄，败不妄馁。心若波涛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我没有做将军本事，大事临头睡一觉的能耐还是可以培养一下的！
迷迷糊糊突然感觉到有一道很好奇的目光在盯着我，似乎是充满玩味的那一种……
糟了！我立刻睁开眼，赫然发现胤禟的笑容就在方寸之间，而我的脑袋恰恰就枕在他肩膀上……
“感觉如何，我的服务？”他俯下身来并在我防备的想逃开前将我拉至身畔，低低的在我耳旁轻喃。
不怕他，不怕他，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我咬咬嘴唇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壮胆。抬起头无所谓地耸耸肩：“挺好的，怪不得这么舒服呢！”
他怔了怔，极为惊异地盯着我笑问了句：“那我该说什么？谢谢惠顾？”
“主子，到了！”车门外的叫喊声及时地打破了这暧昧的气氛，我忙不迭地推开他起身准备下车却因为太着急起得太猛弄得一阵头晕又跌了回去。恰巧这时含烟掀开帘子，见到的就是我头晕地闭眼靠在他身上的情景……
“主子……”含烟尴尬地清清嗓子，只见车外的人全部都满脸红润地低头低头盯着地面。
正当我被参观得面红耳赤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臂从后面环来，用明显压低却能让所有人听到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声说：“看来，我真的把你累坏了！”
什么？
我惊异地转头看他一脸暧昧的表情，旁边的人瞪大了眼睛愈加尴尬的气氛……拼命按住差点挥到他脸上的拳头两只眼睛撑死了朝他瞪过去：你去死吧！
从延禧宫出来坐回马车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膝盖。刚才的家礼上，除了我敬茶的时候那句“大哥”让大爷着实愣了一下之外，大家的态度都还算正常。十爷又趁机取笑了一场，结果被太子一脸无奈的制止。四爷依旧是一派冷峻的模样，着实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看他的表情，倘若不是脑子里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我真的怀疑那个曾一脸不忿地质问我“为什么”的场景，是否只是我一个人的幻觉。不过真实也好，幻觉也罢，在正途面前，插曲永远都只是间奏。唯一有区别的，只有制造出来的结果，是否会打扰你的预期。
“怎么样？还挺得住吗？”身边传来关切的声音：“这里离家还有一段距离，要不要睡一会儿？”
“嗯！”我点点头，指指他那诱惑了我很久的膝盖：“我要睡这儿！”
他似乎一惊，随即嘴角上弯微微一笑：“没问题！”
任何一种武器的使用都是有时效的，包括诱惑。事不过三，从昨天开始，他的接近已经无数次地让我失去冷静，已经是太过了！我不能总是把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虽然，直到现在，他的气息仍然让我有战栗的感觉，可倘若自己不主动挨近点儿去克服，不是要让人家一直牵着鼻子走了？我才不干呢！
朦胧中似乎觉得马车已经停了，许是到了吧！我微微皱了下眉头，伸手按了下身下的枕头……
枕头？我抖了一下，突然想起刚刚不知哪儿来的勇敢……可不可以不起来啊！
“寒凝？”耳边传来好奇地声音
“我还在睡……”我闭紧了眼睛，慢慢平稳呼吸，试图逃避现实。
“你醒了！”见我仍坚持闭着眼睛他没好气地揉揉我的头发低声笑道：“真的那么累？”
不是，是不敢！
刚刚是经过一系列心里建设强厚着脸皮要躺的，现在那阵胆儿大的时候过去了，哪儿还好意思起来？不过现在不起也不行了，人家两只大眼睛看着呢，总不能耍赖吧！
我揉揉眼睛，一脸朦胧地抬眼看他：“还好，应该还能挺到下一摊。”
大概是我满脸的倦容让他有投降的感觉，他叹了口气伸手将我纳入怀里轻轻拍抚着我的背脊：“要是太勉强的话，这茬就算了吧！反正日子还长着，以后有的是机会。”
“可以吗？”我小声试探道。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的眼神出乎意料地温柔，让我恍惚地以为，是疲惫和茫然给我的错觉。
“有什么问题？”他柔情蜜意地以额抵着我的额际，享受着只有两个人能够意会的愉悦：“你是这家主人不是吗？按自己想做的就行了，用不着管别人怎么想！”
在几番折腾过后，这个诱惑是挺大的。我仔细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今儿早上大大小小跪了十几个人，心里正不平衡呢！难得有机会让人双份子给我补回来，傻瓜才会错过去呢！”
“那好吧！”他点点头扶正我起身，一把掀开车帘冲外面喊道：“含烟，进来帮你主子整装！”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露下庭柯蝉响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