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一百】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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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林仕蓁复了林氏之名，但帅府的整修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如今太子又与其有婚约在身，因此她最终直接入住了穆府，到让穆青又是欣喜又是别扭。但他的别扭劲并没有多大的发挥余地，因为林仕蓁很快便时常拐带着霓凰郡主，头也不回地往苏宅跑去。
天气刚刚转冷，梅长苏不可避免地犯了旧疾，但状况却比往年好了太多，蔺晨将此归功于自己的神医妙手，绝非当年云靥那个半吊子可以比拟，这话被进门的林仕蓁听了个正着，抱胸倚在门边上似笑非笑地看他自吹自擂，直到黎纲咳嗽了老半天，蔺晨才反应过来，顿了顿回头朝她眯眯一笑，冲梅长苏道：“哟！你看是谁来了！”
林仕蓁也不和他计较，问起冰续草之药之事，蔺晨道只等旧疾稳定就立刻开始后续治疗，此次有他出马，又有神药襄助，梅长苏不说延年益寿，至少拔毒是肯定的。一旁的霓凰听了这话自是欢喜，欢喜的眼神落在长苏身上，却被他默然躲了过去。蔺林两人看在眼中，心知肚明：梅长苏既放弃了林殊的身份，到底打着阴诡谋士的名号，为了景琰和妹妹，今后也势必要远离朝堂，而霓凰身份尊贵，最重要是手握南境重兵，梁帝此番已认定他与赤焰关联，怎会将霓凰指婚于他？退一万步，此时穆青未立，南楚一再来犯，他担心若是霓凰放手，不利大梁安危，何况自己眼看就要进入拔毒治疗阶段，怎会没有凶险？因此更不愿意考虑二人未来。
梅长苏水晶七窍玲珑肝，万事都想齐全了才有此对策，他们也知难以动摇，能做的也只是玩笑间默默退出，给他们留下空间，期盼着霓凰的绕指柔或许能起到更大的作用。到了院子，蔺晨就忍不住啧叹：“这样下去他怎么娶得到媳妇？”
“我看也是。”林仕蓁破天荒地同意。
“你怎么想？”
“能怎么样？”林仕蓁摸摸下巴，“看来只能催着穆青成才赶紧接过兵权，让梁帝放心革了霓凰姐姐的权，这样两人婚事至少明面上就没了大的阻碍，等哥哥拔完毒还不松口，那就只好再来个凤台选婿，选个霓凰姐姐不喜欢的，看他急不急。”
蔺晨一脸佩服：“还是你能治他。”他琢磨了下，“不然我也有个法子。拔毒结束，已是冬月，他到底还是要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休养，我看琅琊山就很合适。这一路上逛着，你是去不成，黎纲甄平他们呢，丢回去江左盟做事去，总要有个细心的人跟着照顾，我看霓凰郡主就很好。”
他越讲越开心，“可惜你不在，这路线我都计划了好几年——原来是有你的。先去霍州抚仙湖品仙露茶，住两天绕到秦大师那儿吃素斋，修身养性半个月，再沿沱江走，游小灵峡，那儿山上有佛光，守个十来天的一定看得到，这十来天也不浪费，长苏和郡主不就能好好独处了吗？接着去凤栖沟看猴子，未名、朱砂和庆林他们也很久没见面了，随路再拜访拜访，顶针婆婆地醉花生你们不是最喜欢吃了吗？回琅琊山之前去拿几坛子，到时还能给你寄点……”
蔺晨哗啦啦地讲着，林仕蓁微微带笑安静地听，金秋的暖阳洒在他们身上，暖意融融，她实在是很喜欢苏宅，很喜欢这个有着哥哥、飞流、黎纲、甄平、吉婶甚至蔺晨的小院子，也实在是很喜欢蔺晨此时给她描述的这样的路线。待嫁的林仕蓁满怀着与心爱之人执手的幸福等待开春，而曾经的云靥，也仿佛将同他们一道，过抚仙、游沱江、探凤栖、回琅琊，见证他们的幸福。
真的是很好。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仅仅就在两天之后，数封加急快报星夜入京，如同一道道霹雳般，瞬间炸响了大梁帝都的天空。
“报！大渝兴兵十万越境突袭，衮州失守！”
“报！南楚增兵青冥关外遇南境守军对峙！”
“报！夜秦叛乱，地方督抚被杀，请朝廷派兵速剿！”
“报！北燕铁骑五万，已破阴山口，直入河套，逼近潭州，告急！”
告急文书雪一般地飞来，三国同时发动，虎狼之师同犯边境，大梁四面楚歌，军情告急。梁帝自寿宴后病倒，军情一概由景琰处置，大梁军力十七万数，不足同时应对，但景琰主张轻重缓急分别处理：东海指派卫峥统筹，率驻军应对无须派兵；分调邻州兵力处理夜秦疥癣之患，控制事态；南楚则由霓凰郡主亲自出面安定；北燕五万军力狂飙而来，后备不足只图快战，最适由疾风将军聂锋以快打快，虽他不能言语，但派夏冬在旁辅以良副，实则不足为患；最后腾出主力，正面应对十万大渝军队，大梁武臣久居高位不经战事，推推诿诿拒不出征，而梁帝不可信任，恐朝堂内乱他必须坐镇京城，无法御驾亲征迎战大渝，如今横亘在景琰心头事唯一桩：大梁将帅之才！
萧景琰没有想到的是，林仕蓁比梅长苏先一步给了他选择：“哥哥不能去。”
林仕蓁平静道：“哥哥一定同你说，大渝是赤焰的旧敌，如今他身体大好，他才是最合适的主帅人员。哥哥的病情，你或许不知道，但我清楚。”
她趴在景琰的肩头，缓缓道：“若是他的性命只剩一年、半年、甚至更短，就算蔺晨不同意，我林仕蓁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他重回战场，让他能恢复林殊身份，担起林氏职责，不教江山破碎、百姓流离！与其作为梅长苏苟延残喘，不如让他痛痛快快变回当年的赤焰少帅，重披战甲、驰骋沙场，再无遗憾！虽死何妨？！”
她埋下头，景琰感到肩头一阵洇湿，连她的双手也紧紧握拳：“可是……可是不是……我们找到了解毒的奇药，眼见这两月就能拔毒痊愈，哥哥不止能活半年、一年，他不再有死的威胁，能够长长久久、健健康康地活下去，他会看着你登基、看着大梁展开全新的局面、他会和霓凰姐姐白头偕老子孙满堂……而眼见就是冬季，大渝又在北境，此时若让他前去，唯有油尽灯枯死路一条。你说，”她抬起头，“为了林殊复活数月，我能让他就在我眼前放弃生的可能吗？”
景琰拥紧她，安慰她，“不，不会是小殊。我们一定还能有其他的人选——比如蒙挚，他威望高、武力强，是作战的良将，衡国公不愿作战，便指派他为蒙挚副手行军师之责……”
“景琰。”林仕蓁捧起他的脸，四目相对，景琰望着她翦水一般的双眸，突然明白了什么般皱起了眉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仕蓁便道：“你还有得选择。”
她点点头，“有什么比一个林氏帅府的赤焰后人更合适的呢？”
“蓁儿！”景琰握紧她的双肩。
“我！林仕蓁！蒙挚为主将，朝中无人能替，必不会有何争议，我为副将军师，江湖的功底、行军的体力、布局的脑子我都不缺！对哥哥而言，他即是我，我即是他，我顶着林氏的名头也能成全他林氏的骄傲，证明我们林氏儿女国难当头并没有退缩避让，我们又能重以赤焰的名号回归沙场。对朝廷而言，这难道也不是一幢划算的买卖吗，一个名正言顺的将帅，一个仅靠身份也足以服众的选择，一个由林殊亲手调教的军师……一个大梁未来的太子妃，不是鼓舞人心、解决问题的最好答案吗？对梁帝而言，只要我存在，便时时刻刻提醒他载入史书的过错，他无法在大义上驳倒我，但一定乐意看我远去沙场，因此他一定不会设阻。对百姓而言，霓凰姐姐就是先例，不是吗？”
“对你而言……”她倾身抱住景琰，在他耳边轻声道，“大水牛，你懂我的，是不是？”
泪水模糊了两人的双眼。
“三个月，答应我。”她许诺，“你看，我也不是那么聪明、那么坚强、那么厉害的。我去支撑三个月，若是三月还未结束，等春天一到，哥哥病好了，就让他去带我回来，好不好？”
景琰紧紧抱住她，仿若要将她嵌入骨血般用尽全力，他知道他能够自私也能够阻止，可他偏偏不可以，他从来都是被吃死般被她说服，因为他们都不仅仅只是自己，从十三年前走到今天，萧景琰与林仕蓁的少年倾慕已渐渐成熟，这是异地生长而又同心相结的情感，杂糅着君王与帅府的重任担当、激荡着两人难凉的家国热血、坚定着世上唯此一知己执手一生的渴望。他是，他是这样害怕失去她，她了解他少年时代所有的幸福、经历过彼此都最深重的苦痛、在那样无望的黑暗中也能凭借对方的回忆汲取温暖前行，从前不能没有她，今后也绝不可以，她是他余生唯一的陪伴、也是他终生抱负唯一能并肩实现的存在……
偏偏正因为此，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景琰努力稳住哽咽的声音，“那么蓁儿，答应我。尽你所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天子之位动摇不了我的本心，可若无你相伴，无你见证我开创不同的大梁天下，我也只是一个终身踽踽独行于帝王之道的可怜人。答应我，你要回来。”
元佑六年冬，诸国同犯，大梁兵分数路，援兵束甲出征。
初冬地风吹过林仕蓁鬓间的碎发，将她身后的玉色披风卷得烈烈作响，乌骓骏马，银衣薄甲，胸中畅快淋漓地感觉竟那么熟悉，如同印在骨髓中一般，拔之不去。她看着巍峨城门上故人身影，想起当年她与哥哥布衣入京，机诡满腹，如今离去，却是遥望狼烟，跃马扬鞭。当年梅岭寒雪中爹爹与哥哥失去的那个世界，如今她林仕蓁，要替他们夺回来！
她抽出那把赤色纹金长弓，瞄准城楼，稳稳放出个满弓的空箭，然后拨转马头，毅然决然地奔赴那写满荣誉的战场。
屹然不动的百官人群中，一向稳重严肃的大梁太子，她的大水牛，突然上前一步，像少年般朝着他心爱之人所在的方向使劲摇晃手臂——
“要回来啊！”他大声喊道。
就如同十三年前。
林仕蓁仿若听到了他的呼唤，策马间回望帝阙，霎那间，亮出一个极为明亮灿烂的笑容。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一百】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