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同人）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五饭贰

108、【九十九】天下

　　赤焰昭雪落下帷幕，林仕蓁却将永远记住这场寿宴之后的对话。
　　时隔十三年，林仕蓁又一次见到了梁帝。
　　林仕蓁，站到了梁帝面前。这是他要求的单独会面。这本该是林殊与梁帝的对峙，然而连这最后一次的机会哥哥也让给了她，他要给她所有的名正言顺，包括抹杀自己所有复生的可能。
　　“臣女林仕蓁，参见陛下。”
　　梁帝还是那个梁帝，端坐宝座，高高在上，“记得第一次在猎场远远见你，我就对静妃说，像，像她。”他冷冷一笑，“那时你就在告诉我，那个火红猎装的小丫头回来了，是不是？”
　　“是。”林仕蓁抬头。
　　梁帝打量着她。他对这个曾经病弱的小丫头印象不多，她多不在京，久居深院，每年年节才在宴席上见上一面，他更喜爱她的哥哥，那个机灵能干的少年，他宠爱的侄子……那个最终葬身梅岭的小殊。他突然有些怀念，记起那些他教小殊骑马射箭的好日子，他也曾是那样慈爱的好舅舅：“你不像你哥哥。”
　　她有一双好眼睛，梁帝想，他从前没注意，这个瘦弱的小丫头，如今却这样健康、这样高挑。她同林殊实在不像，也不大像她的父母，林燮的英俊坚毅给了林殊，晋阳的娟秀柔美却没能在她面容上留下痕迹，她甚至同小时候也不太相像，所以才一直没被认出。可这个复生的蓁儿，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蓁儿，的的确确就是林燮和晋阳的骨肉，不然她哪里来的志向和能力蛰伏十三年，脱胎换骨这样站在了他的面前？
　　林仕蓁自嘲一笑：“从前爹爹说我像早逝的祖母，如今看来，也是福气。”
　　“你化名云靥，借云氏之名，竟也走到了今天。”
　　“臣女虽扮男装，到底是毫无根基的女子，云氏收留给予身份，让我有不低的医术作为价码借势江湖，那是一个有着家父故交、赤焰旧部、侠客义士的地方，陛下也借过那里的力量，不会不知道它的神奇。”她避而不谈梅长苏，“但臣女用了十三年走到今日，更多靠的，大概是天理昭昭吧。”
　　“那个麒麟才子，朕看得清楚，他是故交、旧部还是义士，朕也猜出一二，但你们在江湖的力量究竟多大，朕管不上，也不是该朕担心的事了。朕现在垂暮宫中，不能调动一兵一卒，所以你，用不着和绕着弯和我说这些话。”
　　“陛下，臣女只是实话实说。”
　　“陛下？你看看，我还是陛下吗？”
　　“陛下还是陛下，天下人仍期盼陛下能给他们一个圣明公道。”
　　梁帝笑了几声：“是不是朕翻了赤焰的案子，才算是圣明？公道？”
　　林仕蓁与他直视，听他继续道：“太子现在掌控着整个朝廷，朕已经无奈他何，而他对你，痴心不死，你想要的，并不困难，为什么不等到朕死了以后才翻这个案子？”
　　他盯着林仕蓁：“难道你一开始，就盯着后位？为了后位身份的名正言顺，必须要在太子妃册立前为恢复身份铺平道路？所以你在朝臣面前站了出来，因为林氏活着一日，天下人就会指责朕过错一日！”
　　仕蓁了然，这是哥哥宁肯隐瞒身份也要她寿宴伸冤的动机。
　　但是，这绝不是、也绝不应是赤焰翻案的动因！

　　林仕蓁坚定地回答：“我与景琰如何，十三年前与权位无关，十三年后也同样无关权位！我们如此行为，只因赤焰翻案，必须是陛下主持。”
　　“有什么不一样？”
　　“对于祁王哥哥来说，不一样。”
　　梁帝笑了，“那朕问你，九安山上，你们为什么没有下手。”
　　林仕蓁诧异地看了梁帝一眼，继而提高了音量：“祁王哥哥，宸妃娘娘，臣女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甚至臣女，哪个不是陛下的血亲呢？可是当我复生冒死为他们伸冤时，陛下你又在想什么呢？”
　　梁帝愤怒：“朕不相信！你们只是想鸣冤吗？尤其是你！一个……一个妖女……”一个死而复生居然联手他人将景琰推上帝位的妖女！“朕不相信！”
　　“妖女？”林仕蓁长眉倒竖，杏眼圆瞪，“从莅阳长公主列出谢玉五大罪状至今，几个时辰过去了，陛下居然不想看下谢玉的手书，只想追问臣这个妖女有何目的？难道陛下真的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您的皇长子，您的亲骨肉，如何被你逼迫至死……”
　　“放肆！放肆！”梁帝狠狠打断。
　　“这份手书，我这个妖女看过。我父亲如何被杀，祁王如何冤死在狱中，每一幢、每一件都写的很清楚。而且陛下不对我母亲、您最疼爱的妹妹临终前的遗稿好奇吗？不想知道她在在信中嘱咐了我什么吗？！不想知道她有没有谈及您这位哥哥吗？！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寄出这封信后要选择自刎血溅御前这样激烈的手段吗？！那字字句句，日日夜夜在臣女耳边回想，就好像一刀刀刻在臣女的骨血之中，至死也不敢忘怀！臣女现在就可以背给陛下一听——仕蓁吾女……”
　　“不！不！”梁帝侧身，“朕，朕不要听！不要念！”
　　“陛下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呢？”林仕蓁那股子执拗恶毒的语气又冒了出来，针刺一般，“祁王哥哥临死前，可是让内官将陛下您的诏书念了三遍呢？陛下知道他说了什么吗？他说——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梁帝猛地抬头，林仕蓁继续描述，“然后他眼也没眨喝下了毒酒。陛下可知这句话是何意？”
　　“陛下不知可我知道。但凡陛下了解祁王，就不会怀疑他有谋逆之心；但凡祁王知道陛下为人，也不会至死也不相信陛下竟会对他痛下杀手！”林仕蓁话锋一转：“就好像我的哥哥，但凡知晓，也不会……”林仕蓁双眼滚出热泪，“梅岭大火烧了七天七夜，可是陛下您知道吗？我哥哥林殊没有死在谢玉手下，也没有葬身火海，那个叫林殊的少年少帅，是在我怀里……十三年前，我在梅岭焦骨间翻找尸身，最终才在断崖之下找到哥哥，陛下能想象他的模样吗？他曾是您最宠爱的子侄啊！他就那样勉强等到了我……浑身焦黑地躺在那里，身上爬满专食焦肉的小虫，肢体蜷缩，面目全非，可是就算他那样躺在我怀里奄奄一息时，他也不敢想象这场厄运居然是源于他敬爱的舅舅您！陛下！源于您一个帝王的怀疑！”
　　“别说了！住嘴！”
　　林仕蓁质问：“现在，您心中可有愧疚之意？”
　　梁帝眼中含泪，“林殊，你的哥哥，我也曾带他骑马、放风筝，我是那样宠爱他——”他起身怒道：“可怪只怪他是赤焰少帅，他是林燮的儿子！你父亲！你们林府！拥兵自重，这是事实！林燮，朕派去的人他一概旁置，只重用祁王的人！出征在外他总是说什么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朕岂能姑息！”他更加愤怒，“还有祁王！在朝，笼络人心；在府，轻言狂论！连大臣们的奏本都写祁王之意，朕岂能容得？！他既是臣，又是子，却在朝堂上屡屡顶撞朕，动不动就是天下、天下！你说！这是天下是朕的天下还是他萧景禹的天下？！”
　　林仕蓁再也忍不住：“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
　　“若无百姓，何来天子！若无社稷，何来主君！”
　　她问道：“这是我浴血沙场的爹爹和哥哥从小就教予我的道理，也正为此他们才愿意为这个天下、为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这是连我这样一个女子都懂的道理，陛下不知吗？”她指责道，“哦，是了。陛下心中只有皇权，何曾有过天下呢？”
　　梁帝一震。
　　他鬓发凌乱，一瞬间又苍老数岁，颤颤巍巍落泪道：“并非朕生来无情……”他指着宝座，“只要坐在这把龙椅上，人，自然会变的。”他盯着仕蓁，“你记着，无论景琰现在怎么样，多么爱你，等他坐上了这个位置——甚至你，等你坐上了后位，你们都会变的。”
　　“你父亲想要的天下，朕，给不了，祁王也不可能给他！甚至你们——永远都没有人能够给他！”
　　“陛下，你不懂景琰，更不懂我。”林仕蓁平静道，她从未如此地看不起他。
　　想起景琰，淡淡一笑，“可是我懂他，他也懂我。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天下，也知道他能给大梁什么样的天下，而正因我懂，我才决定要陪他走上这条注定艰险的道路。龙椅在我们眼里，和在陛下眼里不同。陛下眼中，它是至尊皇权，因此陛下会变；可在我们眼里，它是职责重担，我们不过是天下的扶骥，唯有战兢。我们踏着祁王林府和赤焰的血泪走了十三年，是共同的信仰和坚持让我们至今都未曾迷失，今后也将以彼此初心互相映照，告诉对方，什么才是我们应该追求的天下。”
　　“——这，就是我林仕蓁，之于萧景琰的意义。”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作者我，创造林仕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