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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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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传闻,灵苍派的大公子陆仁浩生性严苛迂腐,受不了薛冉冉灵动活泼、时常胡闹的性子,渐渐便疏远了彼此的关系。反倒是听说薛子易是灵苍上下脾气最好的人,平时与苒苒最为亲近。
方才听她在睡梦中反复喊着“师兄师兄”的,看来,她的“师兄”是薛子易,而非陆仁浩。也就是说,对她而言,薛子易才是最重要的人吧。
男子静静地喝着茶,猜想,十个包子总该吃撑你了吧。
三炷香后,苒苒清空了桌子上所有的锅碗,五个叉烧包、七个奶黄包、一锅菜粥、一碟炒蛋和三块赤豆酥已经全部被塞进了她的胃里,她靠着椅背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胃,心满意足地端起茶杯,开始喝茶。
这过程中,一次又一次令男子惊奇:小姑娘的胃,竟能装下那么多事物吗?
后又惊奇:这么吃下去,真的不会腹痛吗?
喝茶的时候,苒苒将这名没有在饭菜里下毒的男子细细观察了一番。他很高,也很瘦。有多高呢?不知道,反正比师兄还要高一些,比师兄更魁梧一些。他用一根墨色缎带将耳后的几缕头发束在脑后,长发松散自然地垂在身后,却不显凌乱。他的头发黑得发亮,反观他一身黯然失色的黑衣,仿佛是一块沉静遥远的背景,衬托在乌发之后,是最为普通的棉质材料,朴实得很。他的左手随意搁在桌上,百褶干净,手掌粗大,细看后才发觉,双手白皙却不细腻,左手虎口竟布满了大大小小不同的伤痕。右手将茶杯握在手心,缓慢地转动着。
视线一路移到他的脸上,才发现一道沉稳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她!她有些惊讶,他竟一直看着自己,自己竟毫无察觉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大刺刺地上下打量。
苒苒从小就是胆子肥大的姑娘,她坦然地将视线对上他的,他的眼睛细长,眉毛粗粗的,英气逼人,却没有显露丝毫厌恶嫌弃之色,眉目间是一片清明的洒脱,和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总而言之,他并不在意被人大刺刺地观察。
意识到这点后,苒苒更加放心地将视线游走在他脸上,鼻梁挺拔,鼻头圆润,应该不是什么非奸即盗的坏人。他的脸颊轮廓分明,线条却是不可思议的圆滑流畅,这种圆滑和大师兄脸上的圆滑是不一样的。大师兄出身陆剑山庄,从小是锦衣玉食的陆家三少爷,因儿时体弱多病,其父才将他托付给师父,望他勤学苦练强身健体,后来,大师兄的身体的确强壮了不少,人也发福了许多,她一直觉得,是陆宋将大师兄照顾得太过细致入微。而眼前这名男子,他的圆滑是健康的,又是结实的,无论是肩膀或是手臂,清晰可见是强有力的肌肉,此人必定是一个非常勤劳的习武之人,而且,他应该左手用剑。
她自然地与他对视,问出了内心盘旋已久的疑问:“大叔你是谁啊?这儿是哪?我怎么会在这儿?昨晚是你点了我的穴吗?然后今天你又把它解开了?”
“你的问题可真多。”他淡淡开口。
“可是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啊。”
“我看见你躺在一个尸体边昏迷不醒,便把你带了回来。”
“尸体?难不成是穿绿色衣服的女子?”苒苒顿时目瞪口呆,也没想要追问他没有回答的问题,不知道他是不想说,还是懒得说。
他点点头。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没有看。”
“额,好吧。那你既然好心将我救了回来,为什么要点我的穴位?”她继续问。
他忽然坐直身体,头微微仰起,垂下眼眸以略微俯视的角度注视着她,眼神里是强者独具的骄傲和专制:“我不喜欢陌生人在我的别院里到处乱走。”他停顿了一会,纠正道:“不要叫我大叔。”
“哦好的,大侠。”
“额……不管怎样,苒苒非常感谢大侠的救济和……”她低头看了看桌上一片杯盘狼藉,正是她扫荡的战绩,“和美食的款待,不知我该怎么报答呢?”
男子却干净利落地答非所问:“你可以走了。”
“啊?什么?”苒苒没有反应过来。
“你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报答。”
不等苒苒反应,男子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走出门外时,他的健硕的身形笔直地站在阳光里,一身黑色沐浴在明媚的光线中,为他刚毅的背影平添了一份柔和。
他侧过头望着她,说了一句到目前为止苒苒听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马棚里的马,除了那匹黑马,其余你可随意挑选。出了别院往南五十里便是金陵城,要去要留你自便,恕不奉陪。”语毕,转身离开。
“哎!大侠你等等!”苒苒追出去的时候,四周不见黑色身影,显然他早已不知去向。
这人可真奇怪,苒苒在心里暗暗评价,而且冷漠孤僻,惜字如金,说话短小精悍,好像多说几个字会浪费口水似得。不过他给了她安心睡觉的地方,倒也算是个大方的好人,吃了人家那么多,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他说不用报答,但恩情总是要还的,不过不急于一时,既然知道这里是他的别院,回头等师父的事情告一段落,带师兄再过来就行啦。
眼下最重要的,是快点回去找师兄,以免他担心。于是,她快步向马棚走去。
而此时的黑衣男子,正静静地站立在书房中,对着墙上的一幅画望得出神。
那是一幅挂轴,画心已有泛黄的老旧,四周装裱的却是崭新的浅黄色流云暗纹锦绫。画中一名亭亭玉立的妇女端坐在凉亭中,她温婉端庄,肤如凝脂,嘴角噙着一抹慈爱的微笑,怀抱里,一个婴儿正在襁褓里酣然熟睡,微微张着嘴。画师将笔下的女子描绘得栩栩如生、出神入化,画面淡雅不浮夸,妇女发上只戴了一只清素的如意玉簪,没有任何其他华丽装饰,却浑身透着一股高贵的气质,女子传情的眼神注视着画外,似乎是要看进男子的眼睛里。
他专注在画中女子圆润富态的脸庞,自言自语地问:“是你吗?”
马棚里有大约七八匹马,各个长相俊俏,体型健硕,一看就是名贵的千里马。
苒苒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在马棚里挑了一匹和她最有缘的马。怎么个有缘法呢?苒苒当时站在马棚的栅栏边,对着正低头的马儿们问:“谁想和本姑娘一块出去溜溜?”只有一匹栗色的马儿停止吃草,抬头“咴儿咴儿”叫了两声,很是给面子。苒苒内心欢喜,手一扬:“就你了,跟我走吧!”
苒苒牵着马儿走了一段路,很是乖巧温顺,连驯服都省了,简直就是专门为苒苒准备的。苒苒忍不住又摸了一把柔顺亮丽的马鬃,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果真如那大侠所言,向南四十里左右,已能遥望金陵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