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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传话 ...
周琰将陆韶宸的病案归档到太医院内,果然也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先是梁太妃找到太后哀哭,随后宣景帝也派了几波太医前去问诊,果然都是得到一样的诊断。睿王殿下被刺客所伤,又因劳思过度,体虚之至,恐有阳衰之患。
宣景帝看着前前后后十几份医案,心道若当真如此,一个不能有后的皇弟倒也算不得多大的威胁了。江山社稷,千秋万代,哪个臣子会拥立一个不能有子嗣的皇子?只是昔年成祖皇帝蛰伏之时装疯卖傻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对陆韶宸的病也不全然尽信。
过了几日,宣景帝亲自出宫前往睿王府探病。陆韶宸早得了消息,在王府门外恭迎圣驾。宣景帝从圣驾上下来,见陆韶宸面色苍白,裹着厚厚的裘氅,忙上前将他扶起来,只觉触手冰凉,果有几分阳虚之状,便道:“你身子不适,快起来吧。”
陆韶宸道:“是臣弟的不是,让皇兄担心了。”
宣景帝道:“梁太妃日夜伤心,朕与太后心里也是忧虑。朕这次亲自带了宫中的几名太医给你看一看。罢了,快别站在外面了。” 说罢,便领着陆韶宸进了屋内。才一入屋内,便觉暖气铺面而来,室内四角都燃着炭盆,地上还铺着厚厚的地毯。不过片刻,宣景帝自己已是额上冒汗,但见陆韶宸裹着裘皮大氅,却面无血色,唇色浅淡,脸上一滴汗水也无。
宣景帝心中已是信了几分,又命几名太医一一上前给陆韶宸诊脉,几人面面相觑,神色不安。见皇帝将目光投过来,才有一人上前道:“回皇上的话,睿王殿下恐怕是多年积劳,又因之前被刺客伤到的肾脉,方才有此之症,只要……只要悉心调养,说不得还是能慢慢好转的。”
陆韶宸神色黯然的低低咳嗽了一声。宣景帝拧眉,喝道:“尽是群没用的狗才!朕要尔等何用!”吓得那些太医们伏跪在地,不断磕头,他们本就热得发汗,如今更是衣衫尽湿。
陆韶宸叹气道:“皇兄息怒,这本也是臣弟的劫数。”
宣景帝摇了摇头,“你不要胡思乱想。过几日朕会再命人来给你诊治。”
陆韶宸想了想道:“皇上也看到了,臣弟这个毛病,需要好生将养。如今京城天寒地冻,臣弟想要去南边养一养。”
这话之前陆韶宸在奏章里也写过,宣景帝沉吟片刻,还是道:“如今神武卫还离不得你,你若离了京城,神武卫如何运转?”
陆韶宸低声道:“臣弟如今病体沉珂,实在难担神武卫的重任……只怕误了皇上的大事。”言语之中又有交权的意思。
宣景帝见陆韶宸如此,心下的防备略消。他虽早有削弱神武卫权柄的想法,但如今东厂势力尚未起来,若无神武卫行监察百官之责,他也放心不下,便道:“我知你身体不好,但朕身边无人,你还是要担起责任来。你既是要南下,便以养病之名去江南吧。易如意是个阉人,面对那些江南士族,难以站稳脚跟。他办事很是得力,但那些文人官员的嘴巴太厉害,朕也是不堪其扰。”
易如意初下江南,以税使的名义收罗一众无赖作为税棍,巧立名目,四处盘剥。这些无赖别的不行,耍横强抢却十分在行。因此,东厂横行江南,若有不从者俱是被严刑拷打。尤其是针对江南大户,更是毫不手软。如今每日江南上奏的奏章里,十本有八本都是弹劾易如意的,而其中最口诛笔伐的便是他宦官身份,甚至有人上书称这是“党锢之祸”重起。只差要指着皇帝的鼻子骂,说自古只有昏君才任宦官浊乱四海。宣景帝如何能忍,已是打算杀一批江南人士来以儆效尤。而他又好脸面,这等事情自然还是只由神武卫来做最合适。
只是宣景帝不会想到,这其中也有陆韶宸的推波助澜,暗中派神武卫伪装成无赖潜入东厂,进一步激化了东厂与江南士族之间的关系。陆韶宸也没想到宣景帝也有意派自己去江南,大约是自己生病让宣景帝真的放下了不少戒备,倒是正合他意。
屋中委实太热,宣景帝只略坐了坐就摆驾回宫。陆韶宸虽得了旨意,但既是装病,也不好立即动身,便在京中继续休养,也继续派人在江南搅浑水。
却说江南风起云涌,京城里亦是流言纷纷。近段时日,宫里常有太医出入睿王府,关于睿王重病的消息一时传得满城风雨。有人说是睿王又被刺杀,有人说睿王旧伤复发,重伤难愈。即便是在京郊别院,眉妩也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
“上次见王爷还好端端的,没想到才从别院离开就出事了。沁雪姐姐,王爷真的是又遇到刺客了吗?“珠儿捧着一盒吃食一边小嘴不停的八卦。
沁雪瞥了眼一旁整理书册动作微微一顿的眉妩,啐道:“外头这些胡言乱语,你也跟着瞎传。你这碎嘴的性子要是在京城王府当差,早有神武卫割了你的舌头!”
珠儿吓得捂住嘴巴,又委屈道:“我这可不是胡言乱语,太医院的太医天天往王府里跑,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再说,我这怎么能叫瞎打听,咱们都是王府的下人,生死俱是系在王爷身上,哪有不关心王爷的道理,也不知王爷病得重不重?”
沁雪如今在别院也是消息不通,只能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你少胡思乱想,还不快去干活!”沁雪将珠儿打发出去,才看向眉妩,见她眉宇间略带隐忧,便安慰道:“眉姑娘莫担心,王爷不会出事的。珠儿小孩子,到处瞎打听哪里有准话。”
眉妩却沉默不语,陆韶宸的生死本与她毫不相干,即便这个阎罗使死了,她也最多不过因着前几日的相处慨叹一番罢了。只是如今她全家团圆唯有指望睿王殿下,她倒是真怕若睿王殿下有个万一,爹爹和弟弟不知还能不能活命。想到这里,沁雪这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如何叫她能够安心。
因着担心父弟的安危,一连几日眉妩都是忧虑重重,不思饮食。过了几日,就有京城王府里派来的人叫沁雪回去复命。
沁雪回到王府,见王府里守卫一切照常,便知那些刺客之说显然不足为信。只是走到寄梅院外,恰好遇见了岳良媛。昔年虽然都是一同在王爷身边伺候的,但如今身份有别,沁雪还是恭敬的行了一礼。只是檀雲看到她,却是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一番,冷声道:“既是因为生病去了别院?如今回来,可是大好了?”
沁雪一怔,没想到檀雲的语气会这样不客气,便小心翼翼答道:“谢良媛娘娘关照……奴婢的病还未大好。”
檀雲柳眉微挑:“既是还未大好,回到王府里来做什么!还不快……”话说到一半,恰好见到小盛从寄梅院出来,唤了一声沁雪。檀雲这才知道沁雪是被睿王殿下叫回来的,心中又是一阵气苦。
沁雪也不管檀雲脸色,跟着小盛进了寄梅院,见陆韶宸俊面如彦,微有憔悴,却并不显得病态,也松了口气。她也知道睿王殿下叫自己回来是为了什么,便乖觉道:“奴婢见过殿下,瞧着王爷如今大好,想来眉姑娘也可以放心了。”
陆韶宸果然只是想听眉妩的消息,面色虽还苍白,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欢喜,轻咳一声:“她……她也知道本王生病的消息了?”
睿王虽是故作镇定,但沁雪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忙道:“如今京城里流言四起,奴婢们在别院里也有所耳闻。自那日听闻王爷病重,眉姑娘就茶饭不思,神色都清减了许多。”
这原也不是假话,只是沁雪不知究竟。然而听到陆韶宸耳中,却是眉妩为自己的身体寝食难安,他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下一时欢喜一时思念,嘴角露出淡淡笑意也不自知。
沁雪和小盛见睿王殿下难得在下人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俱是低下头,不敢言语。过了片刻,陆韶宸才对沁雪道:“你回去好生照顾她,告诉她本王无事,叫她不必忧心。”
沁雪垂首应是。又过得几日,陆韶宸再召沁雪回府。沁雪这次回来,道:”眉姑娘那日听奴婢说王爷身子无碍,当时就露了笑颜,但过了两日,似是又忧愁起来。奴婢叫丫鬟珠儿仔细照顾,珠儿说昨夜曾见眉姑娘去别院的佛堂里给王爷祈福,想来还是不大放心王爷身子。”
那日沁雪把陆韶宸的话带到,眉妩确然放心了几日,但她心思敏感,想到陆韶宸既是身子无恙,为何还会任自己病重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恐怕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为了避祸。东厂成立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听到眉妩耳中,两相结合,她只恐陆韶宸地位不保,那父弟安危便也没了保障。可怜她身在别院,什么也做不了,便只能寄求神灵。只是这番行止,通过沁雪传话到陆韶宸耳中,却全然是另一番含义了。
陆韶宸心里欢喜,没想到眉妩也这样惦念自己,一时恨不得早点见到她,也好解了相思之苦。再司思及如今时候也差不多了,便吩咐小盛收拾东西,准备离京。
而这边厢,檀雲见这些时日里,沁雪来来回回从王府到别院,又从别院到王府,旁人不知为何,她却是明白定然是为了那个骆氏,心头不觉怨愤。这可苦了伺候她的下人们。如今良媛娘娘稍有不如意,便是一阵摔碗扔碟,好一顿训斥。秋娟还只道她是因为王爷身体的缘故,便劝慰道:“娘娘这又是何必,您是老太妃看重的人,王爷如今是身体不好,等身体大好了,就是看在太妃娘娘的面子上,也必不会冷落您的。”
檀雲听到这话,心中却是一动。是了,她还有太妃娘娘做靠山。太妃娘娘绝不会容忍自己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如此荒唐的。况且那骆氏出身这般凶险,太妃娘娘又是个菩萨面容,雷霆手段之人,定然不会轻饶了那个狐媚精。
想到这里,檀雲不由动了入宫觐见梁太妃的心思。只是才坐到梳妆台前,却又想起了被贬的馥霜,却又按捺下了心思。毕竟睿王殿下对骆氏爱宠得紧,太妃娘娘即便处死了骆氏,母子之间有了生分,但到底还是血脉相连。只怕,到时睿王殿下的怒火却会转到自己头上。想到神武卫的那些酷刑,檀雲也是抖了一抖。这个头她不能自己出,还是要找个蠢人才好。
檀雲这里暂时埋个伏笔,后面还是先甜宠,坐看老陆又自作多情了。
党锢之祸,党锢之祸指中国古代东汉桓帝、灵帝时,士大夫、贵族等对宦官乱政的现象不满,与宦官发生党争的事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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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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