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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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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
“报!抓了一位奸细!”
“砍了,”纪修头也不抬,埋头看着军事图,旁边立着一干王爷党人。
那个小兵刚转身准备执行命令,纪修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下子抬头,“慢着!”
“王爷还有吩咐?”
纪修真希望是自己猜错了,“把人带上来吧。”
果然是单雪臣。
一干王爷党见势,找了个借口出了账。
“你怎么又来了?”
单雪臣看着案上专心致志的纪修,将盒子推上,声音软糯软糯的,“……这是我跟刘账房学做的,叫青果……”
纪修叹了口气。
“……很好吃的!”
一抬头,是单雪臣狗崽子般黑汪汪的眼睛,纪修叹了口气,捏起一块青色的糯米团子,咬了一口,然后放下,看着单雪臣。
“……你再多吃一点吧……”
纪修想找王谏和敏等人要个台阶,没想到一干王爷党都跑的干干净净,真是一个个察言观色的好东西!纪修大口大口咬着糯米团子,直至盒子里面空空如也。
单雪臣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听了王先生说你这几日胃口不好,我便做了这个,你果然爱吃。”
纪修一句话也不想说。
单雪臣收了盒子,满心欢喜地离了军营。
第二日
“忠叔给炖了参汤,开了之后我一路跑过来的,正好现在不冷不热的。”
“……”
“很好喝的!”
单雪臣的手还是红的,看来这一路烫了不少。
纪修第一次喝完那么一大盅的鸡汤。
第三日
“阿修,这是橘公子送到府上的橙子,我做了糖水。”
第四日
“阿修阿修,学生想见一下你的字。”
第五日
“阿修阿修……”
……
“你有完没完!?”第七天的时候,纪修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斥责单雪臣,“阿修阿修!我耳朵都被你给吵聋了!”
单雪臣倒是没被吓着,一下子笑了,满面春风,“你终于能看着我说话了……”
纪修的脸变的通红。
他这几日都在忙政事,单雪臣实在想他了便想了这主意。
高冰咬着苹果进了账,“小白每天一下课就往这儿跑也真是难为你了,可是有些人啊,永远都用冷屁股去贴别人的热脸。”
“……”
纪修腾的一下起身,笔落了地上也顾不上捡了,拽着单雪臣便出了营,往着城市的方向走去。
单雪臣手被纪修的大手握着,他的心腾腾的快跳了出来,他的手指是那么修长,关节分明,常年使剑手心又带着薄薄的一层茧子,干燥、温暖,单雪臣此时就算是死去也是值得的了。
转眼间到了闹市,旁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纪修笑笑,“你给我带了那么多吃的喝的用的,我无以为报,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
纪修见他不吱声,拉着他到了一个包子铺前,“一样给我来一个!”
捧着热气腾腾的包子,纪修拉着单雪臣到了糖水摊,“橘子糖水给我来一碗!”
“十串肉。”
“一斤东糖。”
……
捧着一大包吃的单雪臣快拿不住了,“阿修,我不饿,真的……”
纪修看着他,“那我饿。”
二人寻了一摊子坐了,大快朵颐。
“我不会放你走的。”纪修忽然间来了很孩子气的一句话。
“啊?”
“我说我不会放你走的。”
单雪臣仍旧笑。
这样的纪修,才像是个人,一个会喜怒哀乐的,会跟别人相处的,掌心里有着温度的人。
纪修于是大口的咬着铺子口买的酱猪蹄,“你以后别老往我这儿跑了,这里都是一群大兵,不懂礼数的。”
“是。”
身边一切声音都没了,只有那句话满满的在耳边炸开,单雪臣却不觉得难过,心中满满都是快溢出来的幸福,也许上天让我遇到了很多人,也离开了很多,但我绝不会离开你。
纪修搬回了晋阳王府。
王爷党众人自然跟着一道回去。
纪修这次回来真的变化挺大的,也许表面看不出来,但众人朝夕相处的,那个冷心冷面的王爷,面子依旧是冷的,但恐怕里子早已慢慢开始化了。
单雪臣这次回来,关系变暧昧了。
单雪臣与纪修在时,众人皆不是傻子,心知肚明也没挑明。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王谏啪落下一子,杀了刘大夏一大片的棋。
“呵呵,我输了,”刘书生最近心情很好,这次被道士杀了一大片却也只是呵呵一笑,安心收拾棋局。
前面的湖心亭里,纪修与单雪臣二人靠在一起,不知在交谈什么,单雪臣看上去很开心。
唉,王谏默叹了一声,总有一种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被一只猪给拱了的感觉。
刘书生见他叹,便道:“王大人婚否?”
王谏一笑:“你见过道士成亲的么?”
“您是道士?”
“以前是。”
这时,管家忠叔扯着嗓子招呼大家去吃饭,关于王道长成亲的对话便告一段落。
不知是因为纪修心情好的缘故,还是晋阳慢慢繁荣起来的缘故,伙食的质量一次比一次好,今天吃的是请蓉城的师傅做的,口味一流。
就是,辣了点。
“小雪不吃辣的?”王道长吃的张牙舞爪。
“嗳。”
锦州人喜不喜辛辣,忠叔想着是否回去再给他炒个青菜时,纪修发话了:
“你可以多吃点米饭。”
忠叔摇摇头,起身炒菜去了。
纪修的智商与情商正好是个反比。
童年的阴影太重了,便忘了人与人相处最原始的法则——情感,剩下的全都是利益。
希望小雪可以教会他什么是爱与被爱,这片大地需要的不仅是阴谋家,同时也需要仁慈的君主。
这样才是正常的。
正好纪修搬回了王府,单雪臣天天跑过去嘘寒问暖,惹得一帮单身汉心恨不已。
王谏自觉自己孤独了起来,便四处打听,和敏和大人自然不用问了,还好有刘大夏与高冰,三个单身汉却也不那么难受。
“我婆娘在乡下,”刘大夏笑笑,露出一口雪白的大牙。
高冰自然理都不想理这个白痴问题,有必要多说吗?
王谏就这么被孤立了出去。
再后面纪修每天都去接小白放学了。
“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议政厅内,政事分析了不过一半,纪修便拍下了桌子,除了王谏,其余人等对这事都表示可以理解,然后我们的纪大王爷头也不回的向后街赶去。
每天到那的时候,学生们都已经下学了,有家的回家,寄宿的也都在屋子里面温习功课或者帮先生打水。
今天纪修倚在门框的时候,单先生还有一刻钟左右的才能下学。
单雪臣见纪修提早来了,略微一紧张,一个转身,靠倒了一个学生的墨砚,衣服上也蹭了些墨点。
纪修用手做了个静音的动作,坐到最后一排的位置,那是超龄学生杨延年的位子。
今儿杨延年好不容易骗了冉笑寒一个下午出去游春。
单雪臣心里有底了,不露声色的上着课,学生们不认识晋阳王爷,只知道这个高大俊美的男人是单先生的远房亲戚,每天都会过来接单先生回家。
下课后学生们走净后,矮矮的屋子里便剩了他二人。
单雪臣在收拾书本教案什么的,赶快收拾完了好跟纪修回去,却不防,一个转身,被男人高大的身体给揉进了怀里。
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了一声惊呼。
单雪臣与纪修二人双双抬头看声音的来源。
杨延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显然刚刚那声是他发出的,旁边立着的一个黑色的身影,暗卫冉笑寒。
四个人都有种东窗事发的感觉。
毕竟是贵族,纪修倒是好意思的很,手也没有松开的意思,任凭小白脸红成了虾子。
“主子,”波澜不惊的当然还有我们的面摊暗卫冉笑寒了,他理所当然地单膝跪下,给纪王爷请了个安。
愈发的尴尬了。
“嗯。”
贵族的气场是与生俱来的,纪修对于突发状况脸皮也厚厚的,假装只是不小心路过一般,“那我们先回去了。”
“是!”
冉笑寒心里一惊,却也是一喜。
杨延年脸憋得通红。
纪修牵着单雪臣大步流星的离开后,杨延年喘了口气,“我终于知道你们那帮兄弟为什么那么怕那个小鬼王爷了。”
晋阳的春天是那么的短暂,刚脱下棉袄,就让人忍不住想接着脱得只剩一件单衣,而此时的锦州,却早已入了夏。
锦州的土皇帝,姓叶名飞扬。
叶飞扬是草寇出生,人如其名,飞扬的叶子般灵活轻快。叶大当家的带着桃子山一大帮兄弟冲下山来占了锦州这么个好地方,锦州单家从来都是眼明心快的主,当即送过去嫡长子作人质,表示单家从来只听叶大当家的话。
“六出公子?哼,”帘子后面有一只手撩着,“也当真草包一个!”
叶飞扬毫不掩饰对于这种世家公子的厌恶,“跟一娘们儿似得小白脸,要不是他那二娘死乞白赖要送来,我还真不想这种人呆在咱们这儿,晦气!”
“要不寻个机会把这人给做了!”刀头拍着胸脯。
“我他妈倒先把你给剁了!妈了个巴子!”叶土匪毫不客气甩了刀头一记脑壳,“他在咱们这呆了这么久,你见过单家有人过来瞧他?”
刀头眼睛轱辘转。
“那边估计巴不得我动手。”
“当家的英明!”
叶飞扬又是毫不客气的甩了刀头一记脑壳,“英明英明!英明个屁!你们这帮兔崽子是怎么办事儿的?昨儿个老五跑过来跟我诉苦一帮兄弟被打了,怎么回事?”
“这……”刀头挠挠脑袋,“前些日子当家的您派弟兄们给其余的大王们送帖子,别的地方讲了就能进去了,只有一个地方被黑了。”
“上碗。”
“哦,是那个开妓院的下碗吗?”
“不是,上碗!开书院的上碗!。”
刀头低着头对大当家的说了来龙去脉,叶飞扬听了眉头大锁。
“要不怎么说酸秀才酸秀才呢,那帮假清高的,咱们占了这儿都这么久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就那帮不知死活的,偏偏要什么县丞、吏部的文书,真他奶奶的罗里吧嗦!”
“那他娘的怎么还被打了?”
“原本也指望一帮酸秀才哪儿有这些功夫,不知怎的,门开了,有个书生骑着白马提着枪,后面跟了十几位骑马提枪的人,对着我们就是一顿砍杀。”
“他娘的竟然被一群读书的给揍了!”叶飞扬勃然大怒。
“那群人是练过的,您不知道,我们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末了那书生还吟了一段,什么‘狼子野心也敢沾染圣贤之地’,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猪狗’……反正意思大概就是看不起咱们!”
“妈的巴子!反了他了!”叶飞扬一巴掌拍在了窗户上,震的屋顶的树叶速速往下落,“敢给老子小鞋穿,老子把他脑袋割下来当夜壶使!你,去趟单家弄点儿钱,咱们慢慢来,一个破书院!还真给自己脸了!”
叶飞扬的意思很明显了,不承认是吧,那干脆连你们一块儿收了,到时候想开妓院开妓院,想开赌坊开赌坊!去你妈的孔夫子!
“还有汉中刘家。”
“也被打了?”
“不是,”刀头小心翼翼的将袖筒里的信承了上来,“刘老头儿要嫁女儿了……”
“叶子帮的规矩是绝不做强抢民女的土匪!”
“不是……”刀头道,“刘老儿很愿意和咱们来往,之前那个被当家的您一刀剁了的那个倒霉蛋是县丞,汉中和锦州来往商贸都是那个在管,刘老儿也是个知时务的,我们过去的时候闭口不提那个县丞,百分之百愿意和我们做,刘老儿的女儿要嫁的是晋阳的王爷。”
“晋阳王?”叶飞扬眯着眼睛想了半天,“那个叫纪什么来着?”
“纪修,”刀头道,“刘家想攀这层关系,晋阳王爷也定下了的。”
“什么时候?”
“两个月后的初三。”
叶飞扬想想,晋阳和锦州中间相隔了一个上碗,如此之远也没必要多联系,晋阳那边倒是听说一直派个野王爷在那边看着的,倒真不了解。不知以往晋阳与锦州的关系如何,他将县衙那一帮全部宰了倒没有个问话的了,便道:“信送到晋阳了吗?”
“送过去了,一个道士模样的幕僚接了信,倒是很客气,一直都笑着的,晋阳王回信也很快,也是愿意和咱们交好。”
“唔。”
“那下个月初三听说晋阳与汉中的联姻,您这?”
“再说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土匪是一种活法,书生又是一种活法,活着就是折腾,活着也是修行。
江鹤恭恭敬敬将狼毫搁在笔架上,洁白的宣纸上赫然陈列两个字:平静。
却还是有些不完美,江鹤想起来最终一笔的时候忽然打了个喷嚏,那一笔还是抖了一下。
这,也是一种修行。
江鹤心平气和的负手站立,看着这幅字,有如江中遗鹤,不骄不躁,宠辱不惊。
乱世中求一平静,难得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