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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结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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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
梁允徵冷静地说:“告诉七曜王我要结婚。”
贺徽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和着这个宝贝世子大人是有预谋的。
梁家两父子素来不睦是朝野共知的事情。老子梁伯曜系当今皇帝的表叔叔,世袭梁王爵位。梁家与皇家有共打天下的交情,坐拥半壁江山也不为过。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梁家传至这一代仍能家业鼎盛权倾朝野全仗历代先祖精于算计打点。而这一代的家主梁伯曜精明犹胜。先帝即位,八王皆是不允,满朝跪谏。梁伯曜什么都没说,直接带来三千家将把乾清宫围了,明晃晃的刀剑一闪,先帝在众人沉默中登了基。
先帝即位,功臣自然要大加封赏,众人皆开始巴结梁王这号猛人的时候,梁伯曜却死活要致仕,不要一兵一卒,安心的做太平王爷。先帝闻此辍泪,深感其诚,三顾茅庐请他出山做了统领七部的七曜王。
这只老狐狸命里的劫数还是来了。他有一个绝对不安分的儿子。
不知道梁允言的野心有没有他父亲那么盛,但智商实在是和他爹差太远。一个人吧野心藏在肚子里运筹帷幄那叫英雄,一个人如果把野心挂在脸上,像梁允言一样,这叫找死。
武帝四十七年,梁允言四处抓铁匠私铸兵器的事情大白天下。公布这一切的人是一个名声在外的铁面言官,监察御史杨廷希大人。
梁伯曜急了,无论如何这是他最珍爱的儿子。他赶忙拼了道行上下打点,甚至赔了老脸找杨廷希套近乎,遗憾的是,杨廷希是个软硬不吃的人。
谋反之罪,又是处在梁家这个尴尬的地位,皇帝想不杀他都难。
世子的位子就这样从梁允言身上落在了他头上。他一度怀疑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变故,或许七曜王永远不会想起他还有一个从姬生的儿子。
从小他是那么盼望着父亲的到来。父亲来了,美丽的母亲就不会流泪。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描绘他的样子,或严厉或慈爱,想看看他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值得母亲这样绝色的女人安然垂泪倾了一生。母亲在盼望中离开了。母亲活着的时候是不愿恨他,后来母亲走了,是没有理由恨他了,唯一的联系断了,陌生人不过如此。
当梁伯曜就快要淡出了他的记忆的时候,命运又开了个玩笑。
莫名其妙被人套上一身缟素的少年被带到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面前。他老了,因为悲痛两眼血红,曾经幻想中的高大威严的画面还没有来临就错过了。但他不会看错,他的父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向他表达了十几年来的第一个情感。恨意。
那么凌厉的眼神,绝对不是在打量与自己骨肉相亲的血脉。
他恨他顶了他最爱儿子的位子。允言的死居然便宜了一个卑贱的从姬生的儿子。
梁允徵原本就没有温度的心更凉了。他淡淡地笑着回应了自己的父亲,甚至不甘示弱地凝视着他通红的眼睛。
梁伯曜愤怒地给了他一个耳光,狠狠撂下两个字:“贱人。”
“比你母亲还要美,比那个贱人还要妖异。”
娘亲你听到了吧。你念了一生的男人居然记住了你绝世的美,不过他管它叫“妖异”。
梁伯曜没有想到,他的孽子居然那么适合做一个世子。
从梁允徵见到阳光的那一天开始,京城的女人就疯了。他的清冷淡泊,他的飘逸优雅,他的惊艳才绝,无一不成为仕女贵族追捧的对象。古人云:一笑倾城。世子的一笑恐怕不仅仅是倾城吧。只可惜无论怎样的境地他都不曾笑过,即使是眼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都让人黯然销魂。连茶坊书社里说的荤素段子里都有了梁家公子独占花魁的传奇,成就了多少深闺女子的梦境。
如此美丽的男人背后的杀伐手段亦是心惊。梁允言的大罪让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渐渐让家族回到了权力的巅峰。作为世子他比臣子还要克勤克勉,连帝鸾都抚掌大赞:“若得十个允徵四海可平,七曜王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当七曜王发现这个儿子的好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允徵温润的眸子看什么都很平静只有在看着他这个父亲的时候是冷冷的——连他最暖的眸子都对他是冷冷的。允徵把一切做得那么好,不过是给他这个父亲一点颜色瞧瞧。
每日的请安要么是不堪入耳朵挖苦,要么是暗流汹涌的对峙,在一旁随侍的世子伴读贺徽也感到阵阵凉意。朝堂之上更是变本加厉。梁允徵支持的七曜王便反对,七曜王反对的,世子便支持。常常闹得老狐狸拂袖而去,而世子依然平静无虞。
如今,这一切恐怕也维持不住了。
因为梁允徵揭开了七曜王最致命的伤口。他要娶的女人叫杨若寺,是杨廷希世上意外留下的却也是唯一的血脉。
七曜王勃然大怒,恨不得从塌上跳起来把他掐死。
“杨廷希杀了你哥哥!难道你要让梁家这么尊贵的血脉里掺上仇人肮脏的血。滚,你给我滚。”老狐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梁云徵沉默了一会儿,谐谑道:“在你眼中我不就是梁家低贱的血脉吗?我的王妃不见得有多高贵吧,我的儿子更加不可能。”
梁伯曜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他在不经意之间个自己挖了一个陷阱。
的确,他的母亲是自己酒后临幸的养马奴婢,死的时候也不过只是个从姬,因为她,当时的梁家主母先帝的长公主闹得满城风雨,梁王府地位不保。红颜祸水,从那以后,他不愿再看她一眼,甚至忘了她还怀了孩子。
剑拔弩张。
“等等,我算是弄明白了。”
杨若寺感到自己被一点一点地点燃了。他们当她是什么?一场父子闹剧戏码的道具!老子让儿子不娶她是因为她的血脉肮脏,儿子一定要娶她是因为她够低贱。如果这样都能装聋作哑的话就不叫好汉不吃眼前亏了,那是真的下贱!
“我说小王爷,你品味有问题喜欢下贱的小的无话可说,母猪母狗你随便挑!不过,全天下的男人就算是死光了,我都不会看你一眼。我父亲是不是杨廷希我不管。就是真不幸是,我的血肮脏不肮脏也不由你们说了算。”杨若寺说得义正辞严然后就头也不回转身走了。临走还狠狠踹了一脚金门槛。
七曜王哪里见过这般境况,显然被气得不轻。
贺徽不敢去看世子的脸。这个女人今天已经三番四次地挑衅到了他的极限。这个被天下女子想疯了的男人,今天却被她华丽地摆了一道,什么天下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你一眼。真的是够狠。
谁都没有料到梁云徵的表情。
他笑了。飞扬的眉目鲜活明媚。从眉梢到眼角,从鼻翼到唇边,一点不落地都笑了。
贺徽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确定不是做梦。
“世子,世子。”他伸手在梁允徵面前晃晃。
“三儿,备马。”
“恩?世子可安好?”该不是让骂得失心疯了吧。
“我要进宫让皇兄主婚 。”
“世子,此事还未成你为何要我到处散布这个消息。”贺徽无法想象京城的名门闺秀听到这个消息时会多么心碎。想到这里就假意不经意地提一句:“旷仪公主不知道要多么伤心。”
梁允徵一怔。她的心意他不是不知道,世上也难在找到人比她对他好了。只可惜旷仪堂堂的公主之尊很难让他不想起童年记忆中那个同样地位的骄奢跋扈的影子。
看他僵硬了的表情,贺徽自知言失。允徵却是坦然道:“我之所以动作这么快就是怕皇兄把旷仪许给我。我纵是喜她的静好聪慧,也难保将来一日念及年幼种种,对她冷淡了。何况我平日里就是一副冰冷的样子,想她也不会多怨。”
“世子,有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都计划好要讲了,还问我作甚?”梁允徵难得地揶揄他。只当是默许了。
“你因为那样的理由娶她,自是不曾因为喜欢,你可曾想过她怎么办?”贺徽还是问了,当那个女孩子那天用水杏眸子望着他的时候他就无法再对她不管不顾。
年轻的世子又笑了。年幼的经历他不想再次重温。今生今世无论他娶的女子是哪一个,答案都是一样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片树叶落下来打在愣在当地的贺徽头上,轻飘飘地像一个叹息。
秋风起了,怨怨的,缠绵地绕过你的身子,留下刺骨的凉意,更吹落花如雨。
未央宫前的朔方花落了一地。
“纵然生的千般好,也不过是零落成泥。”纤纤素手粘起一片花瓣叹到,平日里英姿飒爽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柔美。
“连儿端庄静好,韶华靓丽朝野皆知,何苦在朕的花园里自怨自艾?”
“皇帝哥哥谬赞了。”公主苦笑道:“若是真的如此,人家又怎会郎心无返,另求佳人。”
“连儿这是怨朕没有将允徵……” 话还没完,公主已飞红了脸。皇帝笑道:“不说了,为兄就算是怎么样昏聩,也不会委屈了我家连儿。今天召允徵来奉茶议事,你也在一旁听听罢。朕知他心中亦有你,他到处巴巴地宣传什么要娶个乡野女子,不过是逼朕早日送了他这个人情。”
不肖再看也知道是他来了。
一双精致的靴子,几步下来一尘不染,优雅入画。
“臣弟给陛下,公主请安。”
他的目光与往日没有任何分别,但是看到她的时候,她分明感到心尖上突突一跳。
“听闻卿好事将近了?”
“正是。”梁允徵没有抬头。
“大胆,当日朕分明没有允你,你怎敢擅做主张?”帝鸾假意薄怒,语气如风。
“臣分明听到陛下允了。当日,臣弟问陛下,臣弟有意成婚陛下可否为臣主婚。陛下笑道:‘但随卿意’。”梁允徵娓娓道来,连儿只当他说的都是伤人的话,却也听入了迷。
“你……你……朕当你说的是和公——”
“陛下,世子的事,您确是允了,您忘了吗?”
直到此刻,她的优雅端方都不曾变过。梁允徵不觉有些怅然,这般传奇的女子可惜了。连儿好似得了他的心意一般看过来,饶是千万般的矜持也不禁双目盈盈。帝鸾素来性子豪迈,甩下一句:“姓梁的真不识抬举。”便负气离开。
满地金菊越发称得他一身白衣的单薄。连儿偷偷拭干了泪,唤了丫鬟,取了一条鹤氅给他披上。
这样的男人如何放得下。
昔日横波目,今做流泪泉。
整个梁王府都知道,世子疯了。
如果你今天还问:“浣云居是什么地方?”那就是没有见识了。浣云居里住得是谁?那可是小王妃。
也不知道世子是哪里看上了这地上冒出来的野蛮女人。上好的琉璃,宝泰蓝的茶碗,说摔就摔,一个不高兴就是几百两银子,也亏得王府有钱。众人议论纷纷,受了世子的命丝毫不敢怠慢。
梁允徵按着太阳穴。在这个女人的问题上,连他也无法保持冷静。一不留神走到了浣云居门口,听着咣咣当当的响声不由得犹疑道该不该进去。
“梁允徵,你一日不放我走,我砸你东西,你两日不放我走我烧你房子,你要敢娶我你就试试,我杨若寺让你后悔一辈子。”杨若寺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正准备接茬儿喊,一个瓶子飞出去。
咦,咋是闷响呢?
梁允徵漂亮的面孔扭曲着,修长的手捂着额头,血迹顺着指缝流出来。瓶子的碎片在地上分外地刺眼。
杨若寺这回吓坏了,这下玩儿大了,他要能忍就真不是男人了。
她怯怯地凑上去,从怀里摸出一条皱巴巴的手帕递给他,小声道:“你没事吧?知道我摔东西,干嘛还要自己送上来。”
梁允徵盯着那条实在说不上整洁的手帕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把它捂在了额头的伤口。嘴角抽动。
杨若寺小心翼翼地透过睫毛缝隙看他。好看的人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很好看。随着世子的脸越来越冷,她的心也不由得越来越紧。
忽然他抓起了她的手,指尖不知是不是因为愤怒而灼烧着。
杨若寺心里念遍了阿弥陀佛,连连叫道:“世子饶命啊,世子饶命,小的——”
这时,梁允徵却噗哧一声笑了。
“走,我带你出去转转。”
那么动容的表情,她也毫不例外地被他的笑容震到。可惜她全然不知,他的笑容只为她开。
“杨若寺!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用这么脏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