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倾城》燕支雪

46、血光

　　靳福贵不言语，顺着一根绳子下到了井底深处。

　　倾城和阿如婆婆俯下身子，单等着靳福贵有所发现。

　　“太后驾到！”前院传来一声通报。

　　倾城吓了一跳，连忙往前院里奔，阿如悄悄冲着井底说道：“贵子，韦太后来了，你且在井底不要弄出动静！”

　　“妾身恭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来到院子中，跪倒迎接。

　　说话间韦太后来到跟前，一左一右两名贴身宫女搀着胳膊，微微点头，“罢了！屋里说话吧！”
　　倾城应诺，起身恭敬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大殿。

　　头戴着九龙十二凤的凤冠的韦太后身材稍微发福，比起魏太妃，略显臃肿，一身绣着振翅金凤，滚着龙鳞纹饰的深青色太后礼服，使得略显老态的太后竟然无比雍容华贵。

　　没有太后的话，她只敢站着。

　　端坐在正中檀木椅子上的太后，接过宫女奉上来的茶盏，抿了一小口。

　　“常惠妃向来是低调的，可不知为何，今日一早就跑动跑西，忙不亦乐乎？”为太后的话音平缓，听不出是悲是喜。

　　倾城闻言，心中不用说，是无端地一紧，不知道她说出此话，究竟有没有切实的凭证。

　　“妾身不知太后娘娘为何出此言？宫里头的人，包括皇后娘娘都知道，妾身是极其喜欢太子，公主和二皇子的，如今他们不见了，妾身一样寝食难安，到处寻找，也是为人母妃的常情。”

　　或许她是在讹诈自己，她是除了皇上外，唯一一个知晓倾城身份的外人。

　　她素来不喜欢自己，倾城不是不知道，自己也是有意回避着这个——跟皇上和魏太妃之间，有着千丝万缕欲说难言联系的女人。

　　不相宜的人，顶着不相宜的身份，见了面，难免尴尬。

　　“你果然是有手段，凭残花败柳之身俘获了圣宠，哀家知道皇上迷上了你，做人的本分便是自知之明，否则，有些人的下场不比仁和宫那位好！”

　　语气里全无起初的平静，屋里弥漫着一股一触即发的危机。

　　不知道她对自己到底掌握了多少，倾城心中飞快地思考着如何作答。

　　“怎么？默认了？”

　　“回太后，妾身不知道您要听什么？不明白默认什么意思！”看来，装聋作哑避重就轻是唯一的办法。

　　“好吧，你倒像极了那位，不见棺材不落泪！带上来！”韦太后一声冷笑。

　　“进去！”一声暴喝，但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被推了进来，她弓着腰，头发遮住了脸面，腿一瘸一拐被摁在地上。

　　但是她一身水蓝色的宫装，和翡翠极其相似。不对，翡翠方才被押往崇文殿，难道是绿竹？不像啊，绿竹个头矮，单薄一些。

　　正在踌躇之间，魏太妃冷冷一笑，开口了，“下跪何人？”

　　“奴婢……翡翠……”那女子匍匐在地，气息奄奄的样子。

　　“翡翠。怎么会是你？”倾城闻言大惊失色，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双手捧起她的头颅，果然是翡翠，双颊红肿，唇角带着一缕缕未干的血丝，方才还是活蹦乱跳的，怎么一眨眼就成这幅模样了！

　　“滚……不要脸的女人！进了皇宫……就忘了家仇，你这个没有……骨气的女人，我要……亲手杀了你！”不胜衰弱的翡翠突然一把揪住倾城的头发，不菲青红皂白，打了起来。

　　“翡翠，你怎么了？谁将你打成这样……我是你家小姐啊……”顾不得被她扯得生疼，倾城一把拉着翡翠的手，心痛地说。

　　上座的韦太后只是冷眼旁观，并不叫人上前制止。

　　“你这个不要脸的……我就算被打死，也不会向这个老太婆求情！……是的，我要报仇……我要杀掉皇上的儿子，为我的男人报仇……为了忠王殿下，我翡翠死而无憾……”

　　未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倾城摇晃着她的肩膀，“翡翠，翡翠，你在说什么？你疯了么？”

　　“我是疯了……我，杀了二皇子……”翡翠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

　　刹那间，倾城明白了，翡翠啊，你是何苦呢！忍不住泪如雨下，紧紧拉着她的手，摇晃着说道，“翡翠，你在说什么？你干嘛要胡乱说？你没有做啊！”

　　“滚开！我鄙视你……一个贪图享受，忘了家仇的女人……”翡翠用力一推，将倾城推倒在地，发疯般冲了出去，只听外头“扑通”一声闷响。

　　“啊！”

　　只听外头一声惊呼，“太后千岁，这个贱婢，她，她，撞墙自尽了……”

　　屋子里一阵沉寂。过了半响，一声凄厉的哭喊自屋中传了出来，“翡翠……”

　　“竟然宁死不说出皇子下落，鞭尸！”韦太后慢吞吞开口说道。

　　“晦气！查一查她还有什么家人，要是有，满门抄斩，大胆的贱婢，竟敢在宫里头寻死，你以为一了百了么？不许你死，你必须活着！”李公公那细长的骂声，若有若无传进屋里。

　　“太后千岁，祭旗大典到了，皇上请您移驾乾坤殿！”皇上御书房新任随侍太监金贵子进来传话。

　　“常惠妃，往后可要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宫人，这个贱婢，挟持了二皇子，打死不肯说出同党，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别忘了禀告一声哀家啊！”韦太后站起身，绕到满脸泪水的倾城身边，轻声说道。

　　“妾身……谨遵太后教诲！”忍着心中疼痛，哽咽着不敢哭出声音，跪下来恭送韦太后离去。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韦太后前呼后拥，刚出了月洞门，只听得身后常倾城身旁小宫女环儿佩儿，带着哭腔的声音，韦太后唇角上扬：魏锦华，你折腾吧，这回你是活到头了，你害死了我的儿子，当我不知道吧，我忍辱负重，装聋作哑二十几年，为的就是看你和你的两个儿子，你们娘仨如何窝里斗，好啊，你的一个儿子杀了你另一个儿子，最终有一天，你将死在自己亲儿子手中 ！

　　听到屋里惊呼，早有两名小太监进去将倾城抬到了里间床上。

　　躲在偏殿里的阿如婆婆跑了进来，手搭在倾城心脏上面试了片刻，“娘娘是心痛过度，急火攻心，一时昏了过去！去打一盆温热洗脸水来！”

　　环儿应声下去。

　　“你去将门口抱柱上的血擦净了，免得娘娘醒来看了伤心……”佩儿点头刚要出去，阿如婆婆又道，“取些银子给那抛尸的太监，叫他们行个好，帮忙买一领草席，将翡翠姑娘葬了，别让野狗祸害……”阿如婆婆似乎说不下去了，摆了一下手，让佩儿出去操办，这个佩儿早已泪光盈睫，抹着眼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