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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真珠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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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真珠睫
  远方,有卷卷沙尘腾来,柔情似烟云缈缈,刚烈如奔腾骏马,众人清楚地看见,那个方向的上空,依是暗黑一片,那里,正是楼兰所在地……,掌控楼兰日夜更迭的齿轮,似乎到了永远沉滞的时刻——
  灭顶之灾。
  童拉雅踉跄起身,被隆邪撞击过的肩部,痛,早已深入心底,却在察觉一切的异常之后,全身麻痹。
  这些,其实都是早就预料到的,可如今,当灾难如此真切地在眼底上演时,浓烈的绝望与伤痛才真正透心而过,那滋味,要如何用言语形容,继续挣扎与争取么?却只是无力改变……
  依露娃的眼,空洞,无神,一直滞在前方,看不见沙浪滔天,尘尘滚动,然,嘴角那抹笑,还在扩大,追魂紧紧了手中的长剑,那个“魂”字在日光的照射下,越发惨白,如嗜血的大口,正在找寻可口的对像。
  当沙浪卷自他们面前,在极短时内,尘埃落定,童拉雅就在这时清楚地看见,沙尘的掩盖下,却是那几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爷爷,巫师,还有海力罕叔叔。
  他们,终是循着五死士留下的记号一路追寻而来的。
  初冬的胡杨林里,落叶满地,似乎堆积成山,胡杨树上,只余下零星的小叶,在微风中摇曳,如无数双冥灵的眼,静观这场即将展开的战争。
  当童拉雅惊呼着跑向安陀真时,隆邪却在白衣丽影擦肩的那个瞬间,出手制住了少女的身子,将他隔在自己的身后。
  他不让,不让她们再回到这群人的身边,再也不会像三年前那样,放任她再次从他身边逃离,哪怕,这是对她最无情的伤害。
  “放开我!”
  没有理会少女的无谓挣扎,阳关王冷笑着,看着轮椅上的海力罕,“你的伤还没有好么?我的老朋友!”
  海力罕只是冷哼,“拜你所赐。”
  隆邪闻言大笑,笑声在胡杨林中回荡,惊得落叶腾飞,“你做了那么多事,我却只要了你一双腿,吃亏的似乎还是我。”
  海力罕面色透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然,比起那些死去的人们,他这一双腿,又算得了什么,但是,但是,这一切都能怪他么?
  “还我圣女,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说话的,正是楼兰国王海力罕,当他再一次看几隆邪手中的长剑时,那抹枯涩才真正闪现在眼,“不管你是谁,自哪里来,只要你放过我楼兰圣女,安陀真的命,任你处置。”
  记得的,这个男子来楼兰国的目地,首先是要斩杀他于长剑之下,他说过的,他自江南而来,手中握着白玉剑,使的剑法路数跟那个人是如此的相像。
  他的身份,该不止是阳关王那么简单。
  “一笔勾销?安陀真,你将一切都轻描淡写,那么容易吗?我今日,奉了师命剑而来,势必斩杀你于白玉剑下,但是,我之于童拉雅之间的恩怨又岂是你能过问的。”
  “我为什么不能过问,作为一国之主,难道我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吗?”
  隆邪低头看着童拉雅,将一切理由说得冠冕堂皇,面不改色,“这是她早在三年前就欠下我的,她的命,该由我来主宰,而你,安陀真,贵为一国之主,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心腹大将曾经对我做过怎样的事,何谈‘资格’二字?“
  “到如今,你还惦记着童拉雅当时给你的那一剑吗?“
  隆邪笑得讽刺:“一剑?一剑?你听海力罕这样跟你说的吗?哈哈哈,可笑,他跟你说了只是一剑吗?”
  在隆邪说出这样的话时,海力罕全身紧绷,轮椅的扶手几乎要被他捏碎,他知道,事实的真相再也不可能隐瞒下去了。
  隆邪要说出真相,最后的,不为人知的那段阳关古道上的血腥真相。
  那是百名阳关人的性命,关乎一切爱恨的结论。
  在安陀真不解的目光下,隆邪转身,拖着童拉雅箭步走进身后的胡杨林中,那里,依露娃笑得那么开心,追魂却是面色铁青。
  他知道隆邪要干什么。
  “有谁知道,这些胡杨叶的掩盖,到底藏着些什么?”
  语毕,隆邪猛然挥动手的长剑,白光,如千万把折扇在空中凭凭闪现,地上成堆成山的胡杨叶被剑风扬起,在半空中被撕得七零八碎,剑势初竭时。胡杨叶已成沫状,化作微尘随风而去。
  一声声惊呼却在些里腾起——
  没有有能想像到。
  怎么会有人想到?
  那是一堆堆白骨,在胡杨叶的掩盖下,被支解的人骨竟堆成了小山,死不冥目的生灵们,一直沉睡在这片胡杨林中,等待着,等待着……
  最后的真相破译。
  三年前,三年前……
  当十五岁的童拉雅将少年刺伤在地,当泪与心都碎在阳关古道上,当鲜血染红了少年的心……
  屠戮,才真正开始。
  那支来自楼兰国队伍,竟然杀了一个回马枪,一记出奇不意的回马枪。
  当时,那个少年正卧床养伤,没有人能抵挡得了这支在一夜之间被术法摧大的军队,于是,名慑丝路的阳关匪队便被那样轻易地摧毁。重伤的少年,被兄弟们藏在最隐秘的地方,也是从这里开始,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如何被那支军队生生砍杀。多少人,在这场战役中被大刀与长戟卸掉了双足双手,洞穿了头颅与心脏。他却无能为力,不能哭,不能喊,灵玉长剑明明就在他的榻边,他却不能用以反击,只能看着,他躺在榻上,任泪与鲜血倾覆了他的世界。
  复仇,复仇,这是他的仇恨,万世的仇恨。
  最后清醒的瞬间,他明明看见,那个十五岁白衣少女就在他的榻边,她的手,轻划过他的脸,拭去他的泪,那一刻,也许仇恨真的淡化了些许。但就在他以为还能看见光曙的那个瞬间,残心剑却在少女指尖凝结,照着一天前被重创过的胸口年,又是一剑。
  又是一剑……
  心脏,仿佛被彻底搅碎了,当黑暗袭来时,海力罕从他身边带走了白衣的少女,还不时对他露出笑意,别有深意的笑意……
  如何能吞下这口气,拼了最后的力气,他握起身旁的白玉剑,单手发力,向着那个巫将的腿部疾刺而去。
  “信不信,我可以断了你的脚筋。”
  最后的最后,他终是做到了,应验了初时见面时的话,成了最终的胜利者。只是当海力罕脚筋尽断,跪在他面前那一刻,那个白衣的少女,依是表情呆滞,讷讷地站在他的榻边,直至,他也彻底地闭上了双眼。
  “他死了,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当真相揭开,一切霍然开朗,却是这一句话,无情地打击了少女。
  法拉说,“三年前,阳关古道上的一记回马枪,圣女是完全不知情的,海力罕用术法控制了童拉雅,在回到楼兰国时,才乞求最伟大的巫师用权杖打碎了有关阳关古道上的那一段记忆,以后的日子里,少女只是一记起零星片段,头就会异常痛,她再也无法记起了。”
  已然断烈的记忆。
  少女由如至终也无法记起,从到到尾,她像是在解读一个传说,将自己遗忘的过去,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此时,些刻,当她相信了,真正的相信了,却有人对她说:
  “离开这个男子,他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一种浓烈而熟悉的痛,穿过时光,深深地噬咬着她的心,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泪,便再度在眼中决堤。
  他死了。
  他死了。
  如今的他,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那一刻,当真相得知的那一刻,少女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双手,打向面前的男子。
  怎么能相信这样的事实……
  隆隆狠狠地,绝望地将童拉雅拉入怀里,那种害怕再度失去的伤痛,噬咬了他的心智,于是彻底遗忘,在千万个日夜的交迭以前,这个女子曾带给他怎样的叛离与伤害,也遗忘了,在他被仇恨左右,渐渐演变为魔魇的日子中的暗黑心理。
  这个女子啊,该是他今后,今生,乃至万世的千年劫数……
  当单拉雅撞上那人的胸膛,侧面俯贴在阳关王的怀中时,有晶莹透明的泪从她眼角堕落,似断线的珍珠,在她颊上疯狂塌陷……
  他真的是没有心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