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38-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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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兔子在火上转着圈，发出滋滋的响声。
御神风难得安分地专心烤兔子。火光照着他的面孔，眉目疏疏落落，跳跃一长一短的微红。
虽然一直希望他安静些，但等他真的闭嘴了，周围空气骤然冷清下来。靖沧浪竟又觉得老大不适应。
友人相伴而坐，却四只眼睛盯着兔子，很怪异吧。
于厨艺一窍不通，自是无可帮忙。若说谈些什么，话题倒有很多，比如该谢御神风连番襄助，除了这次，尚有前次从端木燹龙手中解救倾波族的事；又应询问族老之死的真相与内情；还想知道御神风在魔城内的遭遇，以及交换对正邪局势的看法……甚至，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增加彼此的了解，靖沧浪都乐于一谈。
但这许多话搅在一起，反而无从说起。
无意识地向火堆里添柴，不知是否错觉，他感到御神风有些情绪低落，证据就是那眉峰的弧度，不同以往。
想心事？如此随性的人也有愁烦吗？
御神风确实在想心事。
那点微妙的情绪，自从产生，便萦绕心头。欲以说笑摆脱，却似混沌的云雾，一时挥散了，片刻，又绵绵密密地重新聚拢来。
一团一团，始终缠在友人身上。
无法欺骗自己，必须承认靖沧浪的一举一动都在牵扯他的情绪。就算此时，他一半心在想事情，另一半却放在靖沧浪身上。将树枝丢进火堆里，偶尔向这边看，衣袍的摩擦声窸窸窣窣，还有均匀的呼吸声。如同附着了某种磁力，引人深陷，难以抗拒。
涌动的思绪全然陌生，御神风不太确定，这是否就叫做……
动心。
……麻烦啊。
以前也见过不少容貌性情都出众的女子，为何却偏偏对新识不久的友人动了逾矩的念头？
御神风做事，习惯寻找最直接的解决办法。
既然已露苗头，探究原因便无意义，往前看，只有斩断情丝或者任其发展两条路。
他们之间当然有许多阻碍。靖沧浪势必会排斥。便是御神风自己，也从未体验过坠于情网的滋味。
儒道讲非礼勿行，侠道讲天道无亲。要跨越鸿沟说容易也容易，但说难也太难。
尽早抽身止步，可以将情断在未深之时。
这样想着，御神风看了靖沧浪一眼，可巧靖沧浪也在看他。目光一对，澄澈的蓝色盈满视野，如晴雪温柔，如积冰凛冽，如北海的水面漾漾清清。
心好似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御神风瞬间改变了主意。
此时退却，不是他的风格啊。
“好友。”
听到御神风打破了沉默，靖沧浪莫名地舒了口气，欣然回应：“何事？”
“可以向吾说说你之过去吗？”
儒者意外：“吾之过去？”
“魔城、龠胜明峦、号天穷等人的事情固然麻烦，但野餐时间，谈他们未免丧气。”御神风微笑着，将兔子翻了一面。“吾今天可是从悬壶子那里听到了很有趣的事情啊。”
“悬壶子有提及吾？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这嘛……”御神风想到悬壶子纠结的脸颇觉好笑，是怕他给靖沧浪起的外号泄露吗。
唔，虽说御神风也很好奇，所以才会以在魔城帮忙的人情“要挟”，成功问出了那个外号……咳，其实用在靖沧浪身上，还蛮可爱的。
“说的是在三教大会上，凌主送与儒门天下龙首一颗稀世明珠为继任贺礼的事。”避开重点，笑道，“据说有拳头大小，光彩灼目，前所未见。”
靖沧浪相信了，便回忆道：“那珠确是吾于深海采来。龙首继任，理当诚意祝贺。”
“海下好玩么？”
“……（= =b）深海中虽然凶险，但也有奇妙景致。”
靖沧浪道，倾波族居于北海，海上常有恶物出没，是族民最大的威胁。身为族长，师尊每年都会巡游海上，若发现恶蛟等动物，便将其斩杀。
待他学艺有成后，也随师尊出海。
那是颇为耗神耗力的工作，当然也颇凶险。有时会挂一身伤回来，有时会无功而返。更多时候，为了杀死目标，在海上无日无夜地追逐和搜寻，体力和精力都逾越极限，全凭毅力维持到最后。
“那时诛杀一头海怪，吾功力尚浅，只能勉强打成平手。缠斗了十几日，过了上千招，却是它先丧了斗志，弃战逃命。吾将其追杀之后，意外发现了那颗大珠。”靖沧浪微微阖目，“待吾将珠拿出海面，恰逢明月初升，宝珠被月光映照，光耀数里，海面一片银白。美丽景致，此生难忘。”
他静静地道：“所以吾便知晓，山重水复之后，总有柳暗花明。任何时候，都不应轻言放弃。”
责任，信念，或者只是不屈的意志，无论什么，都值得坚守到最后一刻。
御神风没说话，只是抬手轻轻覆住他的手。
然后塞过一只东西。
兔子腿。
………………
【画外音】
某粽：老板爷你……这么煽情的时刻难道不应该轻轻一个吻吗！
御神风：哈，你不觉得，用一只兔子腿更浪漫吗？
某粽：（= =b）有吗……
39、
靖沧浪尚未接住，御神风手却忽然一松，兔子腿落在了地上。
靖沧浪并不惊诧，反而敛去了嘴角的细微笑意。与御神风目光一对，在他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脚下土地微有波动，是只有武功高者能感应到的震颤。而震颤的来源，应该是……
“有多少人？”御神风低声问。
靖沧浪知道他受伤而感应力下降，便欠身，一手按在地上凝神分辨。
片刻道：“比在削天谷只多不少。”
是敌军，魔城的敌军又出现了。
御神风轻声道：“哈，真是劳碌命，一刻也清闲不得。”
靖沧浪皱着眉头分辨，又道：“大约有万人，离我们不远了。”
又是一万人！
御神风也被这个人数震了一下，比在削天谷还要翻倍？若碰上了打都不必打，只一冲，就能把他们的三百人碾为齑粉。
不，哪里还有三百人，刨去伤亡，最多还剩下二百人，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
御神风呼出一口气，把烤熟了却未及吃的兔子直接丢进火堆，翻袖就将火灭了。道：“好友，你打算如何办呢？”
“这怕是海蟾尊未预料到的奇兵，吾不能放任不管。”
御神风此番痛快支持了他的想法：“那就管。”
之前海蟾尊令三百人守削天谷迎战五千军，大违常理，御神风笃定他必有后招，才会劝靖沧浪撤退，靖沧浪也是信任了这一点才听从。但现在，新来的这一万人，不应在海蟾尊的预料之内。
也就是说，这一万人才是明峦真正的威胁。
削天谷的人他们可以不管，这群暗度陈仓的，却不能坐视。
靖沧浪已站起身，对周围休息的武士们发出噤声集合的暗号。近处的人又将暗号一一传递下去。明峦武士训练精良，虽已疲惫不堪，得到消息，还是迅速集合列队。
靖沧浪思索着道：“报信，还是诱敌？”
御神风轻笑起来：“沧浪，你可真敢冒险，二百人也要诱敌？唔，就诱敌吧。”
靖沧浪尽管心中紧张，还是为他那个大转弯的说话方式抽了抽嘴角。报信只怕时间不够，何况敌军脚步越来越近，接战已是在所难免。无地利可恃，只能且战且退，寻求一线胜机。
但问题是，要诱敌到哪里去？
还在想着，忽然感应到又一股陌生气息极快移来，靖沧浪神色一肃，洗墨鲲锋出鞘。虽则顾虑着敌军不曾出声，冷冽剑气已经瞄准了来者方向。
火堆早灭，只剩淡淡余烟。漆黑林木间，但见布帽倾斜，羽氅翩然，双足踏一截枯枝，未沾尘土。
闻得借风送话：
“要诱敌，往魋山去！”
见来者并无敌意，靖沧浪按下心道：“你是？”
“逸踪之友，襄助统筹战局而已。”流云一动，月光微明，依稀照见那人面目。御神风旁观之，竟与身边人有几分相似，倒是一怔。
“逸踪……多谢了。”逸踪也是儒门分支，海蟾尊之前也说请了逸踪帮忙，原来在此时现身。
“削天谷未及救援，当不得这个谢字。”听那人话音很是年轻，但气势颇傲岸，看来是个少年才俊。“现下这一万敌军，吾可助二位抵挡。若不识魋山路径，吾亦可引领。”
御神风道：“海蟾尊在魋山有安排？”
“有，但内情吾不知晓。”
话刚到此，踏踏声响传来，竟可清晰听到敌人爬山的脚步声。
没有时间闲话了，御神风摊手：“那么这位朋友，就劳你做这出头鸟了。”
非是他畏战，而是他与靖沧浪功力都损耗大半，自然不如盛气而来的友人。
来人点头，羽氅轻摆，从腰间扯出一条软鞭。神兵为功力催动，倏然大放异彩，几可与明月争辉。伴随那人疾风般的身法，跃出密林，直奔山下。
靖沧浪神色却一动，这件兵器的感觉……怎么如此似曾相识？
与敌军的再度交战来得乍然。逸踪之友在山下率先点燃战火，很快蔓延山上，乌压压敌军于乱林间涌来。
靖沧浪以未伤的左手握住洗墨，却觉无论如何调动，周身真气都有滞涩感觉，难以凝聚杀意。知是削天谷战后松懈，正应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古谚。
御神风自空鞘中将观心自在拉出寸许，又推回去了，摇头道：“气势上都散了，勉强打也是个输。”
靖沧浪下令：“全军往魋山撤退！”
御神风冷眼看去，那位援助的友人武功高明，不在他二人全盛时的功力之下，拖延敌军应无问题，索性便将掩护的事让给了他做。与靖沧浪领着众人，便要撤退。
方一退，却听有人阴沉道：“是你在此，靖沧浪！”
风浪二人脚步一顿。
怒焰缠身，黑袍鹰眼的魔人，步步皆是恶火，所过之处林木化为焦土，闪躲不及的明峦武士连声惨叫，瞬间被烧做骷髅。
“端木燹龙！”
“呵呵呵哈哈哈！”端木燹龙的笑声仿佛从炼狱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魔主倒是给吾送了好一份大礼！靖沧浪、御神风——”
鹰眼内倒映的是足以激起满腔杀意的蓝色，齿缝森森吐出一字：
“杀！”
焦黑手掌闪电般探出，掌气在空中结成一个火焰的诡异图案，正是其自创得意武功：“焚如要术•彤烬炽火印！”
“小心！”
靖沧浪抢前一步越过御神风，正面接了端木燹龙这一掌。掌剑相交，火冰两重气劲交锋，却是靖沧浪一震，口角见了鲜红。
御神风心知撤退的时机稍纵即逝，若被端木燹龙困住便是全军覆没，拼着重伤也要过这一关，运起心法，欲插手战圈，分靖沧浪之压力。
见他指风袭来，端木燹龙一声沉喝，左掌聚敛火焰：“揭心掌！”
“砰！”
双掌对接，却是靖沧浪以空着的右手又抢先接了这一招。几乎可见暗红烟气透体而过，鲜血瞬间涌出唇角，染了白色领口。
“哎呀好友，”御神风心情复杂，仍是笑道，“这么凶残的武学，麦逞强啊。——极情心诀•天地有正气！”
自然之气贯穿体内，强行补足亏损真元，由上而下极端之招又有灵巧角度，借力卸力，破开两人对峙。
一声闷响，人影乍分。爆冲气劲再加上倒折而回的力道，让风浪两人连步后退，血溅一路。靖沧浪尚未站稳立刻去扶了把御神风，见他面色灰败却仍是洒脱笑意，竟从心底无端生出一股恼怒来。
“御神风，留得性命才能做事，这句话原样奉还！”
“哈！是感染了某人的坏习惯啊。”御神风不由得笑出声，引来靖沧浪横目。真是没有半刻正形！
此时山下的友人发觉战局不妙，返身来援。白色羽氅飘忽掠过，一招“百潮定观”，长鞭如怒涛翻卷，截住端木燹龙攻势：
“魔人休得张狂！”
“恩——？”
端木燹龙目光乍然锁定他之兵器，神色由阴沉转为惊愕，随后竟现枭狂之态：“原来是你！”
众人皆不解其意，却听端木燹龙仰天一声狂笑，竟弃了风浪两人不顾，炽红手掌猛地扑向羽氅之人。
掌心腾起烈焰，周围霎时寸草不存。
羽氅之人但觉一股强劲吸力锁住手中兵器，兵器似有了感应，嗡嗡震颤不停，几乎脱离他之控制。耳听端木燹龙道：“哼，号雨鲸鳌，终于认得你之主人了吗！”
羽氅之人皱眉复冷笑道：“哦？原来素有渊源。但既归吾所有，便该随吾心性，若连把兵器都驾驭不了，吾怎配称北冽鲸涛擎海潮！——雪掩孤城•浪惊篇！”
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奇绝孤绝傲绝的武式，令原属魔之阴体在他手中气势磅礴，直面端木燹龙恶招。
战局丕变，御神风靖沧浪却无心观看，见机会难得，立刻领军撤退。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38-3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