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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36-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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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御神风!……你无恙否?”
前半句是压抑不住的惊喜,后半句则是浓浓的担忧,背后人身上全是血腥味道,可惜靖沧浪无暇回头看。
“哈,没死没残,该说很好吧。”
靖沧浪又是高兴又是无奈:“还有力气说笑,看来魔城之行顺利。”
“爱操烦的人啊。”背后之人笑道,“众道子安然无事。所以,好友你打算如何处理这边?”
“吾……”靖沧浪剑气连发击退数名魔军,听得身后也是一阵鬼哭狼嚎。那人边打边接了他的话:“算了,想也知道你的答案……沧浪,撤退吧。”
“撤退?”
“海蟾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守下去徒增损失。你该不会真以为三百人挡得住五千军吧?”
“吾也知道兵力悬殊,但……”
“兵力悬殊又不退,是自蹈死地。有用之躯不可随便抛弃啊,好友。”
言语之间,靖沧浪又抵挡住数轮攻击。背后的依靠虽然碰到了伤处,阵阵刺痛,但依然有种心安的感觉。那是与孤军奋战截然不同的,难以言说的温暖。
视觉的死角有另一双眼睛在观察,背后的空门有另一个人在掩护,同时他也截断了所有对御神风的偷袭。乍分又合,移形换位,提气、出剑、收招,好似找到了一致的频率,手眼竟是绝佳默契。
战斗间隙,续问方才疑惑:“海蟾尊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不是想让你们来送死,就是诱敌。”御神风压低声音,以聚音成线的方式将话语送入靖沧浪耳内。“诱敌之道在于适可而止,损失太重就是亏本买卖了。”
“若撤退,明峦怎么办?”
“交给海蟾尊去烦恼。”
“御神风!”
“哈,再打下去真正要全军覆没,沧浪,做决定吧。”
没接到命令就撤退,是违抗军法。但靖沧浪略加衡量,御神风所说不错,三百人对抗五千军,是一场必输的战斗。就算他们全军战死,对明峦的防守也毫无意义。
靖沧浪从怀中摸出一枚信炮,点燃。信炮在半空炸响,发出收兵的信号。
明峦武士看到命令,开始撤退。
“沧浪,有没有人说过,听劝是你的优点?”
“……”
部下撤走,风浪二人默契地坠在最后做掩护,吸引的兵力层层叠加。靖沧浪倒能支撑,但感觉身后人动作明显减慢,不由得出声:“好友?”
刚说完就感到御神风一震,几乎靠在他身上,忙回手扶了一把,摸了一手鲜红。
“哎呀没有准头了……麦打了,我们也撤吧。”御神风低低道,“东南敌军最少,好友,借个力。”
不需多言自然明白。靖沧浪应了一声,提元运剑,墨痕八舞第三式:“——冽•沧海!”
真气送至脚下的时机拿捏得分毫不差。御神风腾身而起,借力前冲。观心自在凌空一扬,再猛然劈下,艳红剑气延伸数丈,宛如神将开山辟海。
“轰!”
血肉横飞,沙尘蔽目。一声“退!”两道光消失在烟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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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离削天谷,钻入山林,确定已经甩开敌军之后,明峦军队暂时休整。
两道光球也落在林中,现出人影。
御神风落地就踉跄了一步,随后上来的靖沧浪忙扶住他。
靛蓝袍子上多处血迹,但都不是外伤。于是手指搭上脉门,略一查探,靖沧浪眉头拧成一团。
“哎呀这几天运气真糟糕……咳……大伤不断……咳咳咳……”
靖沧浪道:“你之功体,吾能否帮忙?”
“咳咳……虽然吾很想说是,但还是不行啊。”御神风干脆靠着树干坐下,调整了下气息,笑道:“所以武功还是麦练得太特殊,咳咳……吾就是前车之鉴……”
靖沧浪无言地瞪着他。他很想拿封条封住这张嘴,怎么会有这么能说的人?
御神风见他那副表情,叹笑着拍了拍身边:“坐下来歇会吧,你不累么。”
靖沧浪皱着眉头走到他身边坐下:“你的伤……”
“无妨,还有一夜时间。”御神风道,“养足精神,天亮后再回明峦交差,对付那个大麻烦。”
“大麻烦?”
“海蟾尊啊。”
靖沧浪想到海蟾尊的毒计,心中恨怒,又有些关心悬壶子等人的状况。但御神风已说过他们平安,便不想扰他休息。
御神风却好似看透了他的想法,道:“悬壶子与一灯禅都没事,吃了点皮肉苦。”
“恩。”
“吾本让他们休息养伤,悬壶子却执意要回去复命,有海蟾尊这个师兄,也是无奈啊。”
“御神风,你能否少说两句?”
“呵。”
周围终于陷入寂静。御神风盘膝闭目调息。
靖沧浪不惊动他,也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右臂的伤好办,肋下和腿上的刀口也一一止血包扎。但肩背上多处暗器伤,却颇难处理。想了下反正已将暗器震出,伤口也不深,由得它去了。
随即也闭上双眼,慢慢进入空明状态,真气流转治疗体内伤势。
一个周天走罢,睁开眼睛。
御神风几乎与他同时睁目,见状笑道:“连调息的时间都相同,我们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
“怎样了?”
“放心吧,吾对小命很珍惜。”
靖沧浪看他脸色果然好了不少,安下心来。便要起身:“吾去查点人数。”
御神风却按住他的左肩:“等等。”
靖沧浪微怔,想到他是注意暗器伤,道:“无碍的。”
“伤口虽不深,失血也不好。”御神风示意他别动,一边往怀里摸药,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上次把药都给了他,便道:“沧浪,那个白瓶子呢?”
靖沧浪闻言便要去腰间取药。御神风见他右臂也缠着绷带,动作吃力,干脆按住了自己探身过去。手指沿着腰带摸索了一会,拿出一个瓶子。
这一倾身,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御神风的白发全落在靖沧浪肩上,让他不禁向后缩了缩。御神风摸出一个瓶子看了下,又塞了回去:“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我说沧浪,你怎么放了这么多东西在腰里……”
靖沧浪初时尚不觉得什么,渐渐地有些别扭。无法避免地在意着五指摸索的位置,僵硬道:“是最右边,御神风,还是吾自己拿吧。”
“找到了。”
御神风终于拿到了瓶子,抬起身。
靖沧浪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即感到肩头一阵清凉。接着是嗤嗤两声,御神风随手扯了衣服,熟练地将他伤处包扎。
“你的衣服……”
“嗯?”御神风了解到他在关心什么,无所谓地道,“绷带上次都给你用完了,撕你那件未免太可惜。”
靖沧浪瞥了眼他那像是拿布料随便缀起来的袍子,深有同感。
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挑。
却忽然怔住,这种愉悦的心情……为何与御神风相处,总是不经意间变得轻松起来?
御神风拿了药上来,忽然觉得不妥。
刚才那个动作做的时候没多想,现在想来,分明是亲密得过分了。
37、
无心的举动,回味起来却别有含义。御神风扫了靖沧浪一眼,背对着看不到表情。他察觉了么?
便是察觉,也不过一笑而罢。但这种微妙的在意……
因为治伤而将银蓝长发全都拢起,握在手中,如上好的丝绸又顺又滑。蓝发的主人安静地坐着,由他摆弄。鬓边的流苏随着风一拂一拂,优美的颈线只露出一点,便被高领与厚重的衣料掩盖。是说,亲手摸上去才发觉他的肩垫得多高,还缀了鳞饰和珠串,想也知道很沉。
没必要穿这么累吧。
身为凌主的威严么。
包扎完毕,手仍滞在肩头。掌心的温度因肩上湿润的微凉而更改。一种细微的感触,悄悄萌芽。
竟有一点留恋不舍。
有一点想更接近,了解更多的迫切。
有一点逾越了关心的界线,可称作是保护的欲望。
还有一点……很难说的情绪。像涌动的海潮,像鼓荡胸腔的风,又像絮絮的绵,丝丝缕缕塞着咽喉。
御神风蓦然收手。
突来的安静,让靖沧浪疑惑地偏了下头。
“御神风?……怎样了?”
御神风轻吐口气,将复杂的情绪呼出。找到惯常的语调,笑道:“无。”
顺手帮他理好长发,离开他身畔,回到原地坐下。
靖沧浪起身:“吾去检点一下伤亡。”
******
靖沧浪回来的时候,御神风倚着树干阖着双目,似乎睡着了。
武修之人对睡眠的需求并不强烈,但血肉之躯有自己的规律,顺应本能会比调息休息得更好。
靖沧浪拾了一些枯木枝,聚拢一个小堆,点燃。哔哔叭叭,火苗跳动着慢慢窜高。
安静的时刻,温暖的火焰。身体放松下来,思绪就开始绕着一些事情转。
御神风未提魔城的经过,但看他的伤势,过程凶险不言而喻。
挂着那身伤,救出悬壶子等人大约就精疲力尽,还返回来助他撤退。这其中的关心,御神风只字不提,他却承情。
靖沧浪多少有些了解御神风的行事风格了。侠邪“邪”在嘴上,“侠”却刻在骨子里。是非进退、情义恩仇,看得清,担得起。必须放手的时候,也能潇洒放下。
能结交这样的朋友,是幸事。而靖沧浪也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杀死族中长老。
有什么误会吗?
一整天发生了很多事,心情大起大落。削天谷之战不能算顺利,回明峦还不知海蟾尊要说什么难听的话,但奇怪的是,并不觉得疲惫失意。
因为那种……背靠背支撑的感觉吧。有人虽与他性格迥异,却志同道合。可以相互理解,所行之路便不寂寞,再多艰难也甘之如饴。
还在出神,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人起来靠近身边。
“好友,吾还以为你点火是要烤东西吃……唔,你该不会是,‘君子远庖厨’吧。”
“御神风,你醒了?”
“确切地说是饿醒的。”白发之人与他并肩坐下,变戏法般拎出一只野兔:“睡觉也会有兔子撞上身,吾可算守株待兔了。”
“一点也不好笑。”
“是嘛,好吃就可以了。”御神风将兔子拔毛,拎了靖沧浪的洗墨鲲锋来以剑鞘水洗了洗,指风剖开肚子剔了内脏,捡一株粗大的树枝串上。整套动作——特别是拎洗墨鲲锋来洗兔子——做得一气呵成,俨然行家。
靖沧浪无言地接过洗墨,重新背好。
“倾波族吃热食么?”
“……你究竟是如何看吾族的?”
“很冷,都会游泳,”御神风抬目看了他一眼,“还有很漂亮。”
“……”虽然是称赞,但靖沧浪觉得哪里不对,形容男人可以用漂亮这个词么?
罢了,跟御神风斗嘴,他毫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