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梦醒》流&苏

7、成婚•京城

　　回到京城，自然还是一幅春风得意的样子，可是大家看我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奇怪？还有我久不露面的父亲内大臣，也责令我休整以后立即去内大臣府见他，使出了什么事吗，京里其他地方都还是一切如常，只有我们家神神叨叨的，看来是与我有关的事。经过一番严刑逼供（其实也没真么夸张），命妇终于肯老实招认，不过她为什么要哭得那么凄惨阿……
　　“少爷，你为什么……”话说了一半，她忍不住又要哭了。
　　“好了，等哪天本少爷一命归天，你再哭不迟的。”
　　“少爷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其实是京城有了传言……”
　　“什么传言？！”
　　“说少爷终于肯放下坚持，像平凡女子那般与人相恋了……”
　　“什么谣传？本少爷是那种人吗？”
　　“可是，此次嵯峨野之行，少爷不是和深草少将相谈甚欢，情投意合吗？”
　　“你叫我什么？”
　　“少爷……”
　　“那不就好了，我们都是男人，这只是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罢了！！”这么快就传回京都了？果然世上传播速度最快的就是八卦啊……
　　“可是，天皇大人对此事十分看好，似乎有意撮合您和……刚返回京城没多久就召见内大臣大人……”
　　“什么！？不会吧，我和他……”不知为什么突然脸红，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很反感这个婚约，甚至还有些许的期待……呃~到了这个古怪的平安朝我果然也开始不正常了……
　　去见过了父亲，果然也是为了这件事。他似乎很苦恼，不过为我出了个“下策”，说如果实在是天皇要赐婚，皇命不可违，我只有先嫁了再说，深草少将那边，也只有靠我先应付……这是什么父亲啊？就这样要把自己的儿子嫁出去了，还连带着害了一个毫不知情的大好青年，果然当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则光那边也得到消息了，他写了信给我，装裱的和情书一个德行，引来侍女们竞相传阅，当然没看内容。其实这封伪情书是告诉我说，这是天皇的计策，想确认我的性别，如果是女子便罢了，若是男子，按照天皇的想法，一定会暴露，纵使我愿意嫁，他发现后也一定会揭穿，实在是很高明的做法。最后他的结论和我父亲一样，他愿意娶我，我也准备出嫁吧！很莫名的，在完全无视我的意见的情况下，我的婚事就这样决定了。
　　平安朝的所谓结婚是很随便的。基本上贵族们都是一夫N妻，而且还是走婚制，所以当我向则光说起我所在的时代是一夫一妻而且还住在一起时，他会嗤之以鼻，摇摇头对我说：幸好他绝对没可能活到那个时候。我也没有蠢到向古人们推广这一明显过于前卫的思想，因为这个时代还是很公平的，女人们也可以一妻N夫。只不过想我这种说男不男说女不女的人只有守着那个唯一愿意娶我的人过一辈子了，听着好像颇凄惨，不过因为是他，所以好像也没那么可怜。
　　如此宽松的婚姻制度使得婚礼的形式同样简单。用现代的眼光来看，与其说是婚礼，不如说是苟合……就只要男子到女子那里睡三个晚上，然后女子赠一首歌给他，他回去之后，再写一首反歌，也就是所谓“后朝之歌”送给女子，这俩人就结为夫妇了。像我们这种所谓赐婚的，也就是天皇赐一点礼品什么的，然后再很风光地昭告天下而已。结婚之后，夫妻俩也不住在一起，还是各管各的，男子白天基本不来，就是晚上会来“访妻”，所以结不结婚日子是一样过的。
　　婚礼是男子到女子家来成礼。父亲那天很早就来了，本来好像是来宽慰我的，看到我一幅无所谓的模样，就只是叹了口气，嘱咐我一定要稳住深草少将，虽然他看似很喜欢我，但一旦知道我的秘密，难免……实在不行，就只能……我知道，他是要我咒杀亲夫，于是学以前的小町那样，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不理不睬。父亲看我这样也没再说什么，走了出去。然后我就只是一个人坐在我的新房里，也没人陪我，据说下人不可以见新娘，否则会很不吉利，所以想喝杯水都要自己动手了，不知道别的新娘是不是也像我这样无聊到要睡着的……
　　终于到了晚上，听到有人进来，我很高兴，倒不是真的想……主要是终于有人可以陪我说话了。
　　“你先把衣服换了吧！”果然是不正常的婚礼，一般来说应该是“把衣服脱了”了吧。换衣服？换什么衣服？
　　“你把礼服脱掉，换成一般的亵服，明天也许会来不及。”
　　“你要看着我换吗？”
　　“废话！我出去的话我们就白结这个婚了！”
　　好在屋子里比较黑，所以虽然有心理障碍，还是开始宽衣解带。比较震撼的是，我忘了他也要换，所以我们一度坦诚相对，天知道我差点就直接休克了，美人，果然还是不穿衣服的时候最美……
　　我的新婚之夜，就只做了两件事，一是换衣服，二是规规矩矩地睡觉……我没有期待什么，真的没有！
　　第二天，我起的很晚，听说天皇派了使臣来“关心”我们，不过他死也想不到则光和我是一伙的，所以得到的当然是“很满意，很好”一类的答复。而等到我起来的时候我的新婚夫婿已经回去了，晚上再来的样子，再度感慨实在是很没安全感的婚姻。命妇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惊叹于我魅力非凡，一直追问我到底怎么把深草少将摆平的。我的回应只是一笑，很高深莫测的一勾嘴角，制止了所有的询问。
　　接下来的两天大抵和第一天差不多，则光有时候也和我聊聊天，又一次他对我说，记得以前你曾经说过我们是情人这样的话，如今竟做了夫妻，可见世事果然无常，说完还很促狭地一笑，又说，如果小町知道了，估计会恨死我们，一个是损友，另一个明明是自己却卖身给我之类的。我当时听了很生气，吓唬他说说不定小町真的会知道，到时候对你下个狠咒，你连自己怎么死的不知道。则光一下子不笑了，很严肃地想了想，然后轻声说，小町那套对我是无效的，不要说咒好不好，我们说些夫妻该说的话……我被他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我们就又笑起来，还兼带动手动脚，打打闹闹。后来回想起来竟真得仿佛是新婚的夫妇一般，只是当时我们都没有察觉……
　　我出嫁之后，理论上我的力量应该完全消失了，所以朝廷不再注意我，日子清闲而又幸福，我竟开始萌生出就这样一直呆下去的念头，不想再回去了，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更加舍不得这里的，人。
　　逆转•深草宅邸
　　深草和浅草是两个地名，到了现代，似乎京都的深草之名已不常提到，比较有名的是位于东京都的浅草。不过在平安朝时是相反的，位于武藏国这种乡下地方的浅草是绝对无法与坐落在繁华的京城的深草相比的，更何况，就我所在的时代来说，深草还是左大臣府邸的所在，对于一般的平民而言无异于是云端上的存在。虽然平安朝的婚姻制度很宽松，但我毕竟是深草少将的正妻（……），所以我还是要到这座给人很强敬畏感的府邸里拜见他的养父母。之前，我问过则光，他的养父母是否知道我的秘密，得到的回答是很不屑的“他们不配！”大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左大臣如此人物在你眼里也不过草芥？……
　　左大臣的府邸果然气派，但和我家比起来也差不多，这才想到我自己也是内大臣的女儿（？）还算是门当户对。左大臣对我依然很是敬畏，不但没有摆出家长的架子，还对我百般关照，温言细语。真的只是养父吗？我看就是亲生的独生子也就着待遇了……何况左大臣本来还有几位公子的，不过他们见了我都躲得远远的，好像我是什么妖魔一般。府里的仆人也差不多，我住在府中数日，发现这些下人能不靠近我就不靠近我。什么是坐如针毡，我总算深切体会到了。
　　“你家里的人好像很讨厌我……”忍不住还是抱怨了。
　　“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不是，大家避开我就像避瘟疫一样……哪有人和我说话？”
　　“……你不要多想，反正过两天你就回去了。”
　　“可是……”
　　“可是什么？！我的家事你少管！”突然生气了，果然祸从口出阿……
　　“切，谁要管！我们不过挂名夫妻罢了！本少爷才懒得管你！”
　　“你……生气了？”
　　“不敢，阁下连左大臣都不放在眼里，小人生气又能奈何？”
　　“你可以下咒啊，把我弄死了，然后为我……呃，是叫守节是吧。”
　　……被他气到没想法了，干脆转过身不再理睬他。突然感到被一把抱住了！然后是耳语般的声音：“不要生气！我的事情……你不要知道的好，等都过去了，我们就离开……”
　　耳鬓厮磨，一时间有强烈的愿望，希望就这样永远不要放手了，全然不顾，我的心跳得如此剧烈，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一般……
　　良久，他总算放开了我，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了。他的步伐很轻盈，即使穿着了平安朝如此繁复的官服，依旧来去如风，身影转瞬就消失在廊下，让我怀疑刚才的一切不过只是白日里的幻梦。
　　直到很久之后，我还是常常会去想，如果哪一天没有听到那两个女官在廊下的闲话，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又或者能像现在这般成熟的话，很多的事情其实是可以避免的。不过也只是想想，已成定局的事情不论如何后悔都无法改变……
　　“小町小姐也真可怜！看她的样子似乎完全就不知情呢……”
　　“诶？她不是黄泉督吗，不会看不出来啊……”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黄泉督婚嫁之后就没有神力了，对方又是……”
　　“那少将为什么要娶妻呢？他以前不是并无此意的吗，他这种身份，如果不是真的对小町小姐……又怎会一反常态地……”
　　“这还用说！下一任的黄泉督是什么人？”
　　“应该是小町小姐的女儿吧……”
　　“那不就好了，到时他就是黄泉督的父亲，有了常世国主的帮助，他的野心才有可能达成！”
　　“你是说从常世国召回他的……啊！真恐怖！少将真的是早良亲王的转生吗？”
　　“那还用问，他出生时阴阳寮就做出了决断。不然，作为中宫之子的他为什么会被寄养在臣子家里？若不是惧怕引来毒咒，早就……长冈京的旧事你也听说过吧？所以现在朝野上下都惧怕他。他现在隐而不发，如果真的得到常世国的相助，谁又知道他会不会把平安京变成第二个长冈呢？
　　另一个女官露出十分惧怕的表情，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可怕的一个主人。她们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不过我已经一句也听不进去了。可笑阿！到头来，每个人看重的都只是我的力量！源则光，你实在很有心计阿，然我心甘情愿和你在一起，将来为你效命？我是男子，那就更好了，连下一代都不必等了……极度的愤恨，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惊觉屋里的所有杯盏和装饰都被不知名的外力震碎了，再次惊叹于小町强大的灵力。不过我不要这样的力量为那人所用！纵使毁灭也比作为傀儡来的好！
　　其实我有两种选择，可以到天皇那里告发两件事。要么就是源则光利用我意图谋反，要么也可以承认自己是男子，这样天皇一定会处死我，那么他的计划也是一样落空的。表面上看来前者有利，不但无罪还有功，可是我还是选了后者，我果然舍不得他死，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以这种方式离开也不错，就是有点对不起小町，是我没用，不该爱上你的损友的……
　　不出意外的，我被关进大牢，小野家全族问罪。我承认使用幻术迷惑源则光，使他不能识破我，于是他就没事了，还受到了舆论的普遍同情。不要怪我破坏你的计划，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父亲和我是一同收监的，换下华丽的官服，他似乎一下老了１０岁，曾经神采飞扬的面孔如今憔悴了许多，很多以前都没有机会说的话，他终于可以对他的儿子，小町说了。
　　“你恨为父吗？”
　　“……”
　　“为父知道，你一直恨我，恨我让你杀人……可是孩子……我也是……”
　　“……”
　　“为父不求你原谅……但这么多年了，自你开始杀人就没有再交过我一声父亲……如今……”
　　“你没资格……”转念想想，反正也是将死之人，叫一声也罢：“父亲……”
　　父亲明显很是激动，一下抱住我，老泪纵横地说对不起我，然后又说：“小町，你对深草少将……是抱着怎样的感情的呢？”
　　“畜生！”我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父亲似乎很吃惊，很难接受这个回答。“你怎么会这么恨他呢？他对你……”
　　“他是早良亲王的转世，我是黄泉督，我们很相配，不是吗？”他会为我做什么，他八成很高兴我这块绊脚石最后终于自寻死路，没有牵累他。
　　“原来你知道……也是，你和他从前交情就好。小町，那你这样自暴自弃是因为……”
　　本来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听到父亲的询问，一下子再也撑不住所谓的骄傲了，竟然很丢脸地垂下头，泪水就像不受控一样流淌，心里好痛，痛到撕裂……父亲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打我的后背，知道我平静下来，他才继续说：“你爱他是吗？”
　　没有力气回答，也没勇气回答了。
　　“可怜的孩子……你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是没有看透他吗？那么冷漠的人，为什么偏偏对你另眼相看呢？还那么突然……”是啊，小町和他在一起很多年了，可惜不是我，如果说喜欢的话也应该是喜欢小町吧。不，真正的小町肯定很早就知道他的计划以及自己要扮演的角色，这就是最初他所说的“我们的事情”，所以看到小町失忆他才这么紧张，所以在我为天皇祈雨时才如此震怒，这样一想就都可以解释了。后来他发觉我虽然没有记忆却又比小町还惊人的力量，而且对他无比信任，正好拿来利用……总算把一切的前因后果都想明白了，我果然只是自作多情，活该如此下场！他会叫天皇快点动手杀我吧，这样就永诀后患了……小町的目的大概也就达成了，他大概是憎恨小野家的吧，想助未来的天皇一臂之力，到时候就可以把这个使他背负杀孽的家族消除掉，自己也不用继续作不男不女的可怜人，所以说阿，每个人都比我聪明，我注定是来这个时代当炮灰的……突然很想哭，也很想，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