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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命里克星(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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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酒饱饭足的皇甫呆在房里嫌闷气,跑到外面嫌添累,只好捧了香炉出来,坐在院里慨叹黄昏。
 兽型香炉里飘出来的龙脑香烟,腾腾袅袅,欲断不息,的确别有一番惆怅意味。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皇甫白眼一翻。
 “虽然词不达意,但依任公子的文采,老实说,不去应试实在可惜。”却是玄王朝的运气。“我看你白天吃喝玩乐,晚上寻幽探秘,压根没想过我这同伴。怎么这会儿有这心思?”
 眯起眼细细看着沐光而来的人……有多久了,没看见这张凄绝人寰的月庞花貌?此时映着些微霞光,温温润润的,柳眉婉顺,美眸流光,这是多么美好的人啊!跟他的性子一点也不相称。
 看着看着,皇甫不禁有点儿痴了。
 “这不,看见皇甫少爷为情所困,在下寻思着为您分忧解难。”月无华甜甜笑着,扭腰挨到皇甫的旁边。
 放弃计较他话里的错意,皇甫乐得美人投怀送抱,闻着月无华身上传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舒服得几乎昏昏欲睡起来。
 这么美好的人,难怪要盯得这么紧,付出那么多代价,都是值得的……
 他终于有点儿明白……
 “喝!”
 皇甫忽然被蝎蜇一样跳将起来。
 月无华也吓了一跳。眯起眼睛,危险的看着蹦得远远的皇甫。
 “在下就那么可怖!?”
 皇甫拍拍胸口,赶紧安抚。
 “是任公子太高贵了,如那天上皎月。吾等凡夫俗子只配临水观照。不敢妄想高攀。”
 “本公子甘愿堕凡尘呢?”好话谁不爱听,月无华一下子眉开眼笑,不忘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也得找个人间龙凤来配。皇甫自认凡尘一俗子而已。”
 皇甫阿皇甫,你可把自己损的够彻底……不打紧,到时候可以索偿。
 “哦~~~”月无华眼一眯,厉芒暗现,“那皇甫公子心中可有这个‘龙凤’?”说着把白玉酒壶搁在石桌上,大有促膝长谈的架势。
 皇甫心里立刻大喊“坏了!”
 干脆脚底抹油一走了之,但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月无华今天有此一着想必有了苗头,不在这里敲出点东西不罢休,而自己这个笨蛋,三句两句就给他绕了进去。
 皇甫啊皇甫,没想到你聪明一世,到头来在口舌之争上中了套。
 冷汗淋漓而下,皇甫小心的赔着笑。
 “的确有几个。任公子感兴趣的话,我来给你一一介绍。可不?”坐在月无华对面,也把自己的十里香摆上桌面。
 “说吧。”月无华两手放在桌上,一手支颌,洗耳恭听。
 皇甫认命地叹气。抿一口酒,开始长篇大论。
 “要说天下俊杰,一朝一野,总归离不了朝廷和江湖。心系天下民生者大都汇聚于朝廷,落拓不羁者则出没江湖。当然也不乏快意江湖的王孙子弟,譬如皇甫世家的后人;当然也有入朝为官的武林中人,譬如琅玡小筑的历代主人……”长篇大论地说了一堆纯属废话的开场白,说话间瞅着月无华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只有继续滔滔不绝。
 “先说朝廷。朝廷里本来就人才济济,群星璀璨。当今皇上自是不消说,接掌宝器四十年,玄朝江山稳如铁桶,百姓安居乐业,实乃千古名君。再来当朝的左丞右相,辅政数十年,功绩无数……还有驻守北疆的哥舒大将军,威震边陲……当然说到边陲,不能不提皇甫世家,现任的元武侯虽然年仅而立,但……”
 香炉里的龙脑早已燃尽,天边从最后一抹余晖消逝到黑幕笼罩,月现东天。
 皇甫再啖一口酒,气有点儿喘的问:“朝廷说得差不多,还要不要江湖的?”
 月无华伸个懒腰,换了一只手支颌,非常体贴地说:“继续。”
 “好……很好!江湖,江湖是吧?说到江湖当然要从武林盟主说起。独孤盟主武功绝强,英伟不凡……”
 月至中天,月光像溅泻的水银一样晶莹。月下的沈府某院的两个人沐浴在如此月光中,难怪一个手舞足蹈,一个昏昏欲睡。
 喝了最后一口十里香,皇甫有气无力的问:“怎样?这些俊杰们敢当人中龙凤吧!”
 昏昏如睡的人睁开惺忪的美眸,同样有气无力的回答:“敢当得很。”
 皇甫似乎意犹未尽,不怕死的开口;“我这里还有很多人选,可以再给公子说说。”
 月无华张了嘴,还想说什么,忽然顿住,接着诡秘一笑。
 皇甫心里发毛,还没鼓起勇气发问就见月无华朝着他眨眨眼睛,然后像一缕轻烟般窜进了他的厢房里。
 事发突然,皇甫胡乱猜测月无华的意图,无论想到哪个都足以让自己吃不完兜着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正想求爷爷告奶奶的过去哄他出来,一丝细不可察的脚步声像游丝一样窜进耳里。
 皇甫立即端正仪容,玉树临风的站在院里举头望明月。
 盏茶时间后,从月门出来一个人——岚剑泓。
 显然皇甫听声辨人早就知道岚剑泓。岚剑泓没有掩饰行藏,从大路径直走来,否则耳尖如皇甫也只能防他于十丈之外,还是保守估计。
 岚剑泓是不得不防的人!还有很多事情不方便他掺和进来。
 于公!于私……
 
 “哟,什么风把阁下吹来了,别说是路过的,本少爷记得阁下的院子在反方向。”皇甫是个很记仇的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恨草绳的主。一看见岚剑泓那张冷惯了的脸就恶向胆边生,可惜实力有差距,只有逞嘴上威风。皇甫也知道这样很窝囊,但见到岚剑泓不来上两句就觉得对不住自己。
 不过岚剑泓是什么人?风里来浪里去的名剑客,刀口舔血若等闲。皇甫那不痛不痒的几句话能起作用他就不是混出来的。
 “我是来看你的。”岚剑泓用他特有的沙哑的磁性声音说。
 可惜皇甫从一开始就没有习惯过他非冷酷的一面。鸡皮疙瘩起了不算,心里立刻筑起万丈高墙。
 “本少爷没缺胳膊少腿,不劳阁下费脚力。现在确认过了,大门在你来的地方,不送!”
 岚剑泓径直走过皇甫,坐在石桌旁。拎起酒壶,发现还有一口酒,想也不想仰头饮下。
 月光如此明亮,皇甫看得清清楚楚。他喉间的突出随着酒液入喉上下滚动,有几滴酒液沿着他的嘴角缓缓滑下,滑过下颌,滑过颈项,滑进黑色的衣领里……思绪飘散,想起那夜客栈里坚硬如钢铁,炽热如熔岩的胸膛,曾经密不可分的贴着自己的后背和胸膛,依稀还有温热的气息吹拂在颈项间,引发阵阵颤抖……
 不由得,皇甫的身子颤了一下。
 一颤之下神志清明不少——立刻暴跳如雷。
 “那是我的酒!”为什么刚才没在里面加“三春白雪”,浪费这么好的实验机会!?皇甫扼腕不已!
 “所以?”岚剑泓一脸“你能把我怎样”,酷似朝鸡喷口水之后的皇甫。
 这算什么?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皇甫气得咬牙切齿——好像有这个家伙在他就一直虐待自己的牙齿。
 这个人,总能恰如其分的撩拨他的怒火。
 岚剑泓放下酒壶,朝着皇甫走来,停在离皇甫只有一步之遥处。正好背光,表情有点儿看不清楚。
 “下人说姓月的来了你这里?”
 哪来的多嘴的奴才!
 人前月公子,人后姓月的,岚剑泓也是个不逞多让的双面人——皇甫算是看透他了。鼻哼一声。“何止来过,现在还在我房里呢!”——在房里偷窥。
 一朝讲真话,却料定没有人相信!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叹?
 岚剑泓的表情闪过阴鹜,一把扣住皇甫的右腕,力道之大仿佛要把它掐断。皇甫多少知道这个男人的想法,没有肢体的反抗,却是硬着脖子无声对抗。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非跟他纠缠不可,都不是你敷衍我的借口。”
 如果他的声音不是这么凶狠的话,皇甫一定会笑出来。
 “岚大侠,岚大剑客,你凭什么以为我在敷衍你?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不能敷衍你?给我一个理由。”
 为什么到了今时今日却来问这个问题?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
 岚剑泓,你不会没有自觉到分不清状况吧?
 岚剑泓不出所料是个聪明人,慢慢松开了对皇甫的钳制,皇甫等不及他的慢慢松开,一把甩开。
 又要瘀青,这个人果然是他命中的克星,不,瘟神!
 岚剑泓难得的出现挫败的神情。
 回头坐在石桌旁,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壶酒,两只酒杯。酒塞一开,清清浅浅的香气弥漫一院。
 杏花酒。
 皇甫看了他一会儿,猜不透他的动机,却安然落座,拿起一只酒杯,只看一眼就赞赏的吹了声口哨。
 “金瓯永固杯。用来配小小杏花酒,真是暴殄天物。”
 “多谢赞赏。”岚剑泓把两个杯都满上。“给你道歉用的,自然要隆重点。”
 “道歉?”皇甫对这个词语虽然表达了惊异,但瞄着杯子的双眼大放异彩。
 “说声对不起就得了,何必这么大礼呢?不过你既然这么诚心,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皇甫顿时觉得右腕的瘀青太有价值了,同时惊觉岚剑泓这个人物也并非那么不可取的。
 岚剑泓愣了一下,接着苦笑。
 “那就请皇甫公子笑纳。”
 “笑纳笑纳。”皇甫笑的花枝乱颤。
 一个一千两,两个二千两。这下子什么乱帐烂帐糊涂账都能抹平……
 酒杯释前嫌。片刻之前的剑拔驽张仿佛发生在另一个时空,此时此刻不留丝毫痕迹。
 宫廷御用的金瓯杯,不怎么上档次但胜在年份久远的杏花酒,月夜下,两个心思各异的男人各自品尝只有自己才体味得到的滋味。
 
 二更已过,杏花酒饮罢。
 御用金瓯杯落入皇甫怀里,皇甫一边盘算着自己收藏的好还是去买的好,一边对岚剑泓的“依依不舍”熟视无睹,亲自送客出院门口。又在院里坐着把玩了一炷香时间,同时防止岚剑泓那个不干脆的家伙杀个回马枪。
 御用珍器怎会落到岚剑泓手上,或者说沈齐语手上不是皇甫关心的事儿,他只管关心江湖上那个组织有胆接受皇家物件,或者怎么个收藏法才不会被家里那个“他”挖出来填补自己造成的账房黑洞。
 推开房门,以为会看见一张美丽无双的脸朝自己挤眉弄眼,却是空无一物的前厅。拐过牡丹花开春满园的屏风,皇甫哑然失笑。
 大大的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却是已经睡到不省人事。衣服也不脱,和衣睡着,姿势一点也不优雅。
 但人美,什么都是好看的。
 世间总有这么多的不公平。
 凭什么美事都让他给占了?武功、美貌、身材、才华、还有……个性。
 愤愤不平的皇甫只好安慰自己说这家伙前生是一只胖死的猪。
 不过皇甫不能不佩服他的龟息功,不是这么出神入化不可能瞒得过岚剑泓……虽然现在用来睡觉也太那个了点。
 看着看着,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今晚睡哪儿?
 前厅还有一张小厮的床,但想他昂藏七尺,如何屈就得下?
 苦也!
 这个家伙,果然也是他命中的克星,不!瘟神!
 
            
            
                        
                            
                     
     
    
    
    
    
